江城周氏,自然坐落於江城。周氏曆經千年而不衰,其山門自然隱匿於江城之中,江城無名山,除了龜山、蛇山,就是江城近郊的木蘭山。然則江城無名山,並非是真的沒有,而是江城地區,匯聚了中洲夜守界大量的門派、家族,以那曠古絕今的空間之術,隱匿了那些大山,周氏,就是其中之一。


    這一日,周氏家主收到了一封拜帖,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輩夜守,要來周家登門拜訪。若在早些年,這位威名遠播的前輩,能來周家盤桓,那是周家的榮幸。可是近些年來,莫說是周家,就是別的名門大派、世家門閥,得知這位前輩要來拜訪,都會感到頭疼。


    此時,周氏家主周鐸輝,正抓著一張信紙,在家族的議事大廳中來迴踱步,一副焦慮而又無奈的樣子。


    “大哥,一大早的,遇上什麽煩心事了?”一個爽朗的笑聲傳來,兩條大漢走近大廳中,當先一名漢子,身長九尺,方鼻闊口,正是周氏家主的二弟——周鐸遠。


    “二弟、三弟,你們來得正好。”周鐸輝見到自己的兩位弟弟終於到來,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樣,立刻將手中的書信遞予二人:“今日,九江夜守分部送來一封拜山貼。”


    周鐸遠拿著這封拜帖仔細看了起來,周鐸遠身後的漢子卻笑道:“大哥,區區一封拜帖,你何至於這般焦慮?莫不是,我們周家,連請人吃頓飯的錢都拿不出來了吧?”這人乃是周氏三兄弟中的老三,周鐸名。


    “三弟休要胡說,若是一般的高手前輩來拜山,我們自然當好酒好飯地招待。”周鐸輝一臉的焦急:“可是這一位,他不是來拜山的,是來求物的!”


    “我們周家在夜守界也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夜守界想要向我周家求劍之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人家既然有那資格托九江夜守分部送來拜帖,自然身份不凡。”周鐸名振振有詞:“這等高人,我們便是結交一下,折價賣予他一把好兵器,或是送他一柄兵器,又怎麽了?”


    “你真是個榆木腦袋。”周鐸遠一把將拜帖拍到了周鐸名懷裏,罵道:“若是隨便求一把兵刃,何須專門拜山?自有那中洲夜守部效勞,人家要的,是我周家的千年金膽草!”


    金膽草乃是夜守界才有的奇特靈草,乃是由天地間最精純的精金之氣凝聚而成。若要人工培育,就需要一塊靈力充沛的土地,每日以鍛金之水澆蓋,方有萬分之一的幾率,生長出金膽草。


    周氏一門以鑄造為生,鍛金之水自然不會少,隻是那金膽草本就是天地間應運而生的靈物,想得到一株都已是千難萬難,更別說是栽種了千年的靈草了。這株金膽草的價值,隻怕早已列屬周氏的鎮宅之寶當中了。


    “誰這麽大膽!敢要我周氏的千年金膽草!”周鐸名憤然,拿起拜帖一看,愣住了:“霍神恩!”


    “現在,你知道大哥為什麽煩惱了吧?”周鐸遠一臉的無奈。


    “聽說這霍神恩,自從辭去了這陰聖靈之位,沒過幾年,就在天下遍尋珍貴的靈丹妙藥、仙草神石,就為了治療他那個寶貝徒弟。”周鐸輝皺眉道:“前不久,聽說才上了那龍虎山,求走了那廣成仙師留下的生生造化丹。”


    “龍虎山可是夜守界的大派,就這麽讓他把祖師留下的靈藥取走了?”周鐸名不信。


    “他是拿功法換的。”周鐸遠似乎對這件事也有些了解。


    “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買賣,咱說他做什麽呀,反正,咱不換就是了。”周鐸名拍了拍周鐸輝的肩膀,安慰這位身為家主的大哥。


    “哼,上個月,他在洛陽燕門也是求換那絳珠草,但是人家不換啊,霍神恩和他那寶貝徒弟就把燕氏一門打的打、廢的廢,硬是給把絳珠仙草給搶走了。”周鐸輝唉聲歎氣道。


    “還有沒有王法了!強搶啊!”周鐸名不忿。


    “不,他是和燕門家主定了賭約,結果燕家想要賴賬,就被他好一通收拾。”周鐸輝解釋道。


    “那······也是情有可原了,可見霍老爺子不是不講理的人。”周鐸名雖不是賭徒,閑來無事也喜歡在家中和外房兄弟賭幾手,對於輸了賴賬這樣的事,他是看不慣的,所以立刻轉了風向又幫霍神恩說話了:“等迴頭人家來了,我們好酒好菜相迎,他要換,我們就不換,他要賭,我們也不拿千年金膽草和他賭就成了。”


    周鐸遠聽了三弟這番說辭,也連連點頭,對自己大哥道:“大哥,三弟所言不錯,人家身為前任八聖靈之一,客客氣氣地來拜山,咱們若是拒絕,必然失了禮數,有損聲譽。等他來了,我們好言解釋,好生招待,再送些名貴藥材,也不至於落人話柄。”


    “唉!我是怕沒能遂了他的願,他就拿咱們小輩開刀。”周鐸輝一臉的無奈:“他那個徒弟,也不知是個什麽怪物,天生體弱多病,偏偏實力高強,據說連龍虎山大弟子都被幾招之間就打敗了。”


    “龍虎山大弟子?一隻腳踏進核心級實力的郭飛?”周鐸遠、周鐸名同時大驚。


    “若是他心下不忿,提出讓小輩們下場比試,讓他徒弟傷了我們的孩子,怎麽辦?”原來鬧了半天,周鐸輝是在擔心這個。


    “大哥你怕什麽,咱們不是有宏兒嗎?宏兒前幾年,也與那郭飛比試過,不是還勝了那郭飛一籌嗎?”周鐸遠安慰大哥。


    “隻能這樣了,宏兒睡了沒有?人家傍晚就要來了,我去讓宏兒準備準備。”周鐸輝問下人。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宏兒每天都是練功,怎麽會睡,我們這便找他去就好了。”周鐸名拉上自己兩位兄長,走出門去。


    往家眷廂房走的路上,一個又黑又瘦的小丫頭從路邊躥了出來,正撞了周鐸輝一個滿懷。


    “哎喲!”小丫頭一下坐倒再去,抬起頭,看著烏雲壓頂的三座大山,一時之間嚇得有些不敢說話了。


    “你這小丫頭,是哪來的?怎麽走路也不小心一點!”周鐸名立刻責怪起來。


    “哎哎,算了,這是外門二叔的孫女,和宏兒是同輩。”周鐸遠拉住了自己三弟,倒不是他寬宏大量,他是覺得沒必要為一個小丫頭浪費時間。


    “是、是!我爺爺是周銘深,我叫周茱。”小丫頭聽到了周鐸遠的聲音,知道是平素和藹的二門主,當下也鎮定了一些。


    “還豬呢?就你這又瘦又黑的,也好意思叫豬嗎?”周鐸名立刻譏諷起來:“你這爺爺是怎麽給你養的?就你這身材什麽時候能出籠去賣啊?”


    “我、我、我——”周茱的大眼睛裏立刻含滿了淚水,想要辯駁,可也知道,自己一個外門女孩,怎麽能忤逆三門主,當下隻是使勁憋著淚,一直說著“我”。


    “三弟!你怎能這般說話!”周鐸輝作為周氏的當家,大半生都在做著協調外門和內門矛盾的事情,自己的三弟說出這般話,若讓小姑娘告訴了外門之人,恐怕這周家,又要起一翻內訌了。


    “好了好了大哥,三弟是無心之失嘛。”周鐸遠立刻做好人,推著兩位兄弟往前走,又迴過頭來安慰周茱:“茱兒啊,你別哭啊,三門主不是故意要說那些話的,你好好去玩吧。”


    “是,二門主。”周茱睜著淚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對著周鐸遠道。


    周鐸遠也不去管她,轉身追著自己的大哥和三弟去了。


    周茱可憐兮兮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彎腰往地上看,隻見地上隻有被踩得亂七八糟的一些草藥。


    “我的草藥,都被踩爛了,今天爺爺的膝蓋要酸疼了。”麵對三名核心級實力的門主,一直都忍住眼淚沒哭的周茱,看到那些狼藉的草藥,立刻傷心地哭了起來。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獨自在庭院之中哭著,卻沒有一個下人敢來安慰她,就因為她惹惱了三門主。


    “小妹妹,你哭什麽呀?”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雖然很輕很柔,卻改過了周茱的哭聲。


    周茱抬起頭,隻見是一個十歲上下的少年,正帶著一臉的疑惑看著他。少年很俊美,雖然年紀尚輕,但是劍眉濃鬢、目若朗星,不出幾年,定是風華無雙的美男子。


    “我、我給爺爺、采的藥、藥被、被踩壞了。”周茱抽噎著,迴答少年的問題,全然沒去注意,周遭的下人都像是沒看到少年一樣。


    “哎呀,你怎麽這麽不小心,重新采過就好了嘛。”那少年笑嘻嘻地說道。


    “很遠的,在山裏麵呢!現在去,就來不及了!”周茱急了,連抽噎都停止了,辯解道:“而且,那藥不是我踩壞的!”


    “那是誰采的,你讓他賠你就是了。”那少年一臉的理所當然。


    周茱的神色卻立刻暗淡了下來,眼淚又在大眼睛裏打轉:“是大門主踩的,我不敢讓他賠。”


    少年微微一愣,氣憤道:“這周氏門主真不是什麽好人,連一個小女孩都欺負。”


    周茱連忙伸出小手抓住少年的衣角:“大哥哥你別亂說,大門主是有急事,和我撞在了一起,才踩壞了我的藥,你別說了。讓別人聽到,會去告訴三位門主的!”


    “你怎麽這麽怕他們?”少年鄙夷。


    “我是外門的人,我爺爺雖然是三位門主的二叔,可是因為天賦有限,連功法都練不成,在太爺爺那一代,就被逐出了內門。”周茱泫然欲泣:“我們家沒權沒勢,隻是吃閑飯的,若是亂說話,讓三位門主聽了,惹得他們不高興,我和爺爺就要被趕出去了。”


    “那你爸爸媽媽呢?”少年同情起周茱來,問道。


    “我媽媽那年難產死了,我爸爸更是連修煉都做不到,在府裏做了個下人。幸好二門主寬厚,看我爸爸也算周氏之人,讓他做了個小管事。”周茱如實相告。


    “我剛才也沒看出那三兄弟有什麽好人!”那少年低聲說著,又對周茱道:“那你為什麽要采草藥啊?這些草藥也不是什麽名貴的草藥,要來做什麽?”


    “我爺爺膝蓋受過傷,每天都會酸痛難忍,這些草藥能緩解疼痛。”周茱天真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難得你小小年紀一片孝心。”少年揉了揉周茱的腦袋,問道:“這些草藥也不貴,為什麽你爸爸不去買呢?”


    “爸爸把錢都拿去換酒了,而且為了拿到更多錢,他還答應在我十歲的時候,把我送給外門的周錦少爺,當貼身丫鬟呢。”周茱低落道。


    “這是個什麽父親!”少年憤然道:“居然連自己的女兒都賣!”


    “哥哥你別罵我爸爸,我去給周錦少爺當了丫鬟,就有錢給爺爺買藥了。”周茱立刻拉住少年的衣角,哀求起來。


    少年震驚於周茱的孝心和成熟,良久無語,過了半晌,少年隊周茱道:“這樣吧,你跟我去采藥給你爺爺,我會法術,跑起來可快了。”


    “好啊好啊!”周茱歡喜地跳了起來,拍手道:“我看那些哥哥姐姐都會法術,可好看了!我還沒那麽近看人用過法術呢!”


    “周茱!”一個懶洋洋地聲音忽然叫道:“什麽事這麽高興啊?”


    周茱看到了聲音的來源,立刻嚇得縮了起來,那俊美的少年轉過身,隻見一個身高足有五尺的壯碩少年,帶著四五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朝著周茱走過來。


    “他是什麽人?”少年絲毫沒在意正在走近的一眾“小巨人”,而是淡然自若地轉身問著周茱。


    “他、他就是周錦少爺。”周茱躲在俊美少年的身後,不敢冒頭。


    “哦,你就是那個外門的二世祖啊。”俊美少年笑道。


    “你!你是誰!”周錦嚇了一跳,原因無他,如果一個人忽然從你眼前冒出來,質問你是不是外門的二世祖,你也會嚇一跳。


    “我是誰你別管,我隻問你是不是那個二世祖。”俊美少年笑嗬嗬的。


    “關你什麽事!”周錦怒道:“周茱!你給我過來!”


    周茱顫抖著正要往前走,忽然被俊美少年攔住了:“我在問你話,你讓周茱過去做什麽?”


    “我是周茱的主人,我讓她過來她就要過來,關你什麽事!”周錦勃然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她的情哥哥,來幫他出頭的!”


    說著,周錦和那四五個孩子就逼近到少年麵前,那少年雖然身量不矮,但是麵對體型壯碩的幾個大孩子,也顯得有些弱不禁風。


    “離我那麽近,可是很危險的。”少年依舊微笑著,提醒周錦。


    “喲嗬!膽子還挺大!”周錦氣極反笑:“你現在把周茱交出來,我保證隻打她不打你!”


    躲在少年身後的周茱,嚇得攥緊了少年的衣服,卻兀自沒有哭,隻是說道:“大哥哥,你把我給他們吧,他們不會打死我的。”


    “一群十幾歲的胖子,欺負一個三歲的小女孩,不要臉了嗎!”少年卻大聲道。


    周錦卻不以為然:“哼,她是我的仆人,我想打就打,我想——”


    後麵的話,被一把短劍給生生封在了嘴裏,周錦的嘴巴長著,一把寒光閃爍的短劍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他口中。


    “隻要你再說一個字,我就割了你的舌頭。”俊美少年冷笑著道。


    周錦轉過眼神去看自己的那些小跟班,隻見他們全都嚇傻了,站在原地不敢動。


    “以後不許欺負周茱,聽到了嗎?”少年問。


    周錦連忙點頭。


    少年把短劍收迴,周錦往後退了幾步,叫道:“給我上!打死他!”


    小跟班們一看對方收起了短劍,也不再懼怕,立刻群起而上,朝著俊美少年撲了過來。看到這一幕,幼小的周茱嚇得蹲下身子,尖叫了起來。


    “啊~~~~~~~~~~~~!”


    數聲慘叫過後,周茱抬起頭,隻見那幾個周錦的跟班,全都躺倒在地,周錦則像是看到了什麽恐怖的事物一樣,看著俊美的少年。


    “忘了說了,兵器我不擅長,不過拳腳還算不錯。”少年笑著,忽然低著頭咳嗽起來,臉色也變得蒼白。


    周錦看到這一幕,立刻惡從心起,發足撲向少年。


    周茱尖叫一聲,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擋在了俊美少年的身前,叫道:“不要!”


    然而就在周錦衝到少年身前的時候,周茱感到自己的身體被人一拉,那俊美少年已經將周茱拉到了自己身後。然後,周茱就看到那俊美少年如同順勢甩出一腳那樣,一腳踹在了周錦胸口,將周錦踢出了十米開外。


    “走吧,我們采藥去。”少年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拉起周茱的小手,往後山走去。


    周茱這才從震驚中迴過神來:“大哥哥!你好厲害!”


    “你以後也會那麽厲害的。”少年笑道。


    “大哥哥,你叫什麽名字啊?”周茱好奇地問著。


    “我叫閔悟。”少年道:“閔是閔悟的閔,悟是閔悟的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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