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ii·十二


    事實證明女帝發起怒來,連風雲都會變色。薑國女帝派遣特使招搖過境的闖入北燕疆域,在北燕皇城烏斯罕的攝政王府門前,將幾個抓獲歸案的刺客就地斬殺。此舉一時間鬧得天下沸沸揚揚,北燕百姓更是深畏其攝政王蕭敬山的報複,一連幾日烏斯罕街頭無人出沒。


    宛若成了一座死城的烏斯罕,在攝政王蕭敬山意外死亡後,又恢複了往日的熱鬧。手握重兵大權獨攬的攝政王蕭敬山,死於一場騎馬射獵比賽,癲狂的馬匹讓素來有著北燕第一猛士的攝政王顛落馬背。


    獵場上那些毫不相幹的冷箭,在同一時間齊刷刷的掉轉目標,參加涉獵大賽的都是北燕朝中不少大臣的子孫。絕大部分都是蕭敬山親信的子嗣,所以蕭敬山對於年輕人邀請自己去射獵,根本毫無防備。


    所以他便親身體會到了被信任的人,背叛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他騎了幾十年的坐騎早已經年老體衰,這樣的老馬根本不適合與年輕人一塊兒在獵場上奔馳。沒有人知道這些年輕人為何會悖逆自己的父親爺爺,隻是從那一天起北燕的新皇,終於名正言順的接過了玉印。


    不久之後,北燕與薑國正式締結盟約,兩國皇帝在北燕與薑國的邊境重鎮青柳鎮會麵,雙方簽訂為期五十年的停戰和平共處的合約。


    楚霖然一直陪伴在女帝身邊,他知道女帝並非是一個好色之徒,不過是以為那北燕二王爺生得好看罷了。蕭漣的確長得好看,若不然嘉懿也不可能答應娶他,平白得一個美男暖被窩外加一些厚重的陪嫁,這筆買賣她和蕭裕兩個誰也不吃虧。何況蕭漣隻是腿腳不便而已。


    簽訂盟約之後,嘉懿並未著急返迴長安,而是與北燕皇帝蕭裕一道又來了北燕皇城烏斯罕。這時候北燕的傳統節日——女兒節也到了,嘉懿是專程跑來烏斯罕湊熱鬧的,烏斯罕地域遼闊有城邦有草原。


    此刻的嘉懿身穿北燕女子的傳統服飾,沿著一條蜿蜒的小河逆水而上,青青的綠草隨風搖擺。不遠處的一個小土坡上,圍坐著一群年輕人他們不分身份等級,團團圍坐在一起唱歌跳舞,看著很熱鬧。


    “美麗的姑娘你願意與我共舞一曲嗎?”楚霖然壓根來不及阻止,嘉懿已經被熱情的北燕男人給帶進了人群中央。北燕人人都會跳舞,圍坐在篝火周圍跳起向神靈祝禱的天舞,總有漂亮的女孩子被盛情邀約共舞。女兒節的這一天,女孩子們還可以和心儀的男孩子定情。


    嘉懿其實壓根就不會她們的天舞,可是邊看邊學很快就會了。那個邀請她來跳舞的男人是朝中一位大臣家的公子,得知嘉懿的身份後雖然很驚訝,但也沒有表現得太過:“女皇陛下的舞藝精進很快。”


    “承蒙誇獎了。”嘉懿淡淡一笑,轉頭看了眼跳躍燃燒的火把,心思翻轉許多抬腳一跳,在高唿聲中興然跳起了另一支舞。靈韻自然輕盈縹緲連風都在隨著她的動作時緩時急,不遠處有人拿出了樂器給嘉懿的舞伴奏。嘉懿許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放肆過了,跳得十分盡心。


    她的一支舞引來了藍天下翱翔的蒼鷹,引來了草地裏蹦跳的兔子。小河流水潺潺綠草幽幽,在嘉懿的一支舞結束後,動物們都還沉浸在她的舞姿中沒能迴神。一隻灰色的垂耳兔叫嘉懿彎腰給捉了起來。


    兔子長得肥肥胖胖一看就是一隻,適合用來做下酒菜的好兔子!


    楚霖然轉頭看了眼為嘉懿伴奏的男人,那是北燕三王爺蕭成業,身邊跟著的是他的近身護衛沛金。嘉懿和眾人道別後走向蕭成業,雙方碰了頭:“三王爺怎麽有空來草原?不是還要準備大婚儀式嗎?”


    “女皇陛下客氣了,大婚儀式讓其他人去準備就好,小王也想在這之前和女帝聊一聊關於二哥的事。”蕭成業今日來找嘉懿的目的,就是為了自己的二哥蕭漣,北燕皇庭在籌備的婚禮自然也是她們的。


    不過正主一個二個的都不算上心,一個窩在宮裏修身養性,一個在外麵到處溜達欣賞風景。要不是嘉懿自己問出來,蕭成業都要懷疑女帝答應與蕭家聯姻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又或者她隻是在玩弄二哥?


    嘉懿點了點頭,對楚霖然說:“朕和三王爺單獨待會兒,你和沛金先去旁邊等著。三王爺請——”蕭成業說:“誠如女帝親眼所見,二哥雙腿殘疾終身隻能靠輪椅活動,怕是永遠無法如常人一樣了。”


    “幾年前父皇遇刺身亡臨終前,交代皇叔蕭敬山輔佐大哥繼位,許諾以攝政王之尊讓皇叔享有北燕半壁江山。孰料父皇過身後,蕭敬山擁兵自重打算與羌族勾結亂我北燕,結果在內亂中二哥斷了腿。”


    嘉懿在一個小石頭上歇了腳,雙腿一曲就這麽抱著兔子坐下來,懷中的垂耳兔也很是乖巧,安靜地臥在她懷裏一動不動。蕭成業還在繼續給嘉懿講述自家二哥的故事,“二哥少時最疼四弟,四弟是家中幼子連父皇也多有偏愛。我們四兄弟出門放牧時,四弟是最輕鬆。”


    蕭漣少時就已經十分老成了,他會幫著父親和長兄教育兩個弟弟,也會幫助姨娘看顧頑皮的四弟。後來他們舉家遷入烏斯罕,父親成了皇帝大哥變成了太子,但他們四兄弟依然彼此心有牽掛兄友弟恭。


    蕭成業與嘉懿講了許多關於蕭漣的事,譬如他喜歡吃柿餅,冬季最愛做的一件事就是跑去柿子樹下麵拿著長長的竹竿打柿子。還有他很討厭喝馬奶酒,大概是小時候喝過太多馬奶,他是吃馬奶長大的。


    蕭漣的生母很早就離開人世,蕭漣一直由蕭裕的母親撫養長大,所以蕭漣和蕭裕兩人的關係會更好一些。嘉懿和蕭成業道別後,和楚霖然離開草原迴到了烏斯罕的城鎮,這裏街頭巷尾都是熱鬧的景象。


    濯銀在烏斯罕的一個沿河的街道,找見薑國女帝的時候,根本不敢相信這個一身北燕女子打扮,說著一口流利的烏斯罕地方話的,就是未來的女主人。薑國女帝在人群中來來往往,手上時而拿起一串羊肉串時而拎著一串長長的小兒玩具,她像是個孩子一樣東看西瞧的。


    他本是奉命出來找女帝,要帶她進宮去量身尺寸裁製婚服的,但沒想到女帝一眨眼的功夫又從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了。好在他還看見了女帝身邊的那個楚姓將軍,他快步過去喊住了楚霖然:“楚將軍。”


    “濯銀侍衛。有何要事?”楚霖然越步想撇過濯銀去追女帝,濯銀說明自己的來意後,楚霖然有著明顯的僵硬。半晌後,他對濯銀說自己稍後便會告訴女帝要進宮去,讓濯銀自己先行迴去照顧二王爺。


    女帝在一個茶樓上臨街的陽台上坐著,店小二送上來一壺熱茶,還有一些茶點後就退下。楚霖然在街上尋覓半晌才看見她,一個燕子還巢蹬上旁邊的小攤子後又借力上到樓上來:“陛下,該進宮了。”


    女帝抬起頭來有些緋紅的臉頰,令楚霖然心生疑惑,端起茶碗來聞了一下才發現,這茶是用摻了酒的水烹出來的。女帝向他搖了搖手上的一塊奶酥紅豆糕:“這麽早進宮做什麽,你難道不會吃醋嗎?”


    “想不到這北燕人這麽喜歡喝酒,連茶裏都要放酒。”楚霖然喃喃自語著,又抬眸與女帝正眼相對:“臣心中自然是妒忌二王爺的,其實陛下對臣已經足夠好,臣不應該奢求更多。於陛下而言臣……”


    女帝忽然移身過來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朕的男人絕不可以如此妄自菲薄,任何人都可以看輕你,隻有你自己不可以。你可以吃蕭漣的醋,朕喜歡看著你為朕爭風吃醋的樣子,因為這才是真實的你啊。”


    “陛下!”真是要了我的命了啊!楚霖然單手迴抱住女帝,二人情深擁吻到邊上的空桌上來了客人,才被一個小孩子的聲音打斷。楚霖然還是頭一次這麽大庭廣眾下跟女帝接吻,還是當著小孩子的麵,臉上燒灼滾燙令他十分的慚愧,偏偏女帝一點兒也沒有害羞的意思。


    女帝捧著他的臉又往他嘴上吧唧一下,得意洋洋的衝一旁的小孩扮著鬼臉,把人家一個小孩嚇得嚎啕大哭。楚霖然剛想開口解釋,女帝拉起他往桌上丟了銀子,便帶著楚霖然以超然的輕功一躍淩空了。


    三天後在北燕皇宮裏舉辦了女帝和北燕二王爺蕭漣的婚禮,這場特殊的婚禮上邀請了很多百姓進宮觀禮。婚禮的第二日一早,二王爺蕭漣便啟程跟著薑國女帝離開烏斯罕,從此以後他會永遠留在長安。


    青鸞元年的臘月底長安下起了雪,紛紛揚揚的雪花一片片凝結,落到手上的雪花即刻化作了冰水。女帝端坐在宣政殿內的龍椅上,居高臨下審視著滿朝的文武大臣:“諸位愛卿誰能來和朕解釋一下?”


    滿座朝臣無一人上前解釋的,嘉懿會如此煩惱的原因,是因為一個忽然出現的小丫頭。嘉懿昨兒個剛剛迴到長安,冷不防便被兩宮太後往自己這裏丟了一個小丫頭,這孩子還口口聲聲喊她作‘娘親’。


    天知道她壓根兒就沒有生過孩子,這個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小丫頭,看年紀也有三四歲了,這麽大一個孩子絕不可能是她的種。再說了她就算是要孩子也不會自己生的,可是她磨了兩宮太後那麽久,愣是沒有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這不,她今天早朝帶著那孩子來宣政殿。


    本以為滿朝的大臣總有一個是知道些真相的,但沒想到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跟她解釋。她頭都大了,這麽大個小屁孩到底是從哪兒弄來的關鍵是連暗衛都沒查到她的來曆,難不成小丫頭是什麽妖怪變的?


    “白丞相,你就沒有什麽要和朕解釋的嗎?”白若笙本是神獸,若這小丫頭真的是妖怪,那他也不會默許她出現在嘉懿麵前了。而看到白若笙那一臉的驚訝嘉懿頓時就明白了,看樣子白若笙也不知道。


    小丫頭坐在地上玩了一陣,忽然開口喊娘親,她說自己想要噓噓。


    舒婉趕忙帶著小丫頭離開了宣政殿,對於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孩子,嘉懿深覺匪夷所思。散朝以後她在宣政殿東配殿裏,和丞相白若笙商量了大半日光景:“這孩子要不先送出宮去,安置在慈幼院吧。”


    “陛下?可是兩宮太後娘娘都說那是您的孩子,如今朝中許多大臣都知道這件事了,倘若陛下把孩子送到慈幼院,是否……”白若笙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若是這個時候被人以‘拋棄孩子’的罪名要挾,嘉懿這個女帝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可就該要大幅度的變質了吧。


    嘉懿:“朕可管不了那麽多,給你兩天時間搞定這一切。否則,朕會讓小崽子永遠變成一個孩子,再也長不大看不見天上的太陽!”


    “陛下,淩霄殿杭德君出事了。”胡四英急匆匆打外麵進來,嘉懿深深凝視了眼白若笙之後,起身大步流星的離開。急忙趕來了淩霄殿後看到雲檀已經被請過來了,還有其他太醫院實力相當的太醫。


    雲檀雖說隻用為嘉懿一人診治,但杭墨殃是得了嘉懿的默許特例。他在得到消息後就匆忙趕來了,剛剛給杭墨殃診過脈,卻是因為第一次在男人身上摸到滑脈所以不確信,故此才會讓同僚們來確診的。


    杭墨殃是頭一個吃下嘉懿所說的仙藥的男人,相信也會是薑國曆史上第一位,以性命為賭注第一個孕育子嗣的男人。他因為懷孕的關係才會突然間昏倒,經過檢查之後雲檀和其他太醫們商量著,給他開了一副調理身體安神養胎的藥,又叮囑淩霄殿的宮人們注意事項。


    男人有孕比起女子來說更加脆弱,加上杭墨殃又是頭一個,雲檀等人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故此對待杭墨殃他們像是看待稀世珍寶。


    得知杭墨殃有孕,嘉懿也大有賞賜下來,這天直到夜裏她都待在淩霄殿沒離開過。滿心滿眼都是杭墨殃,就連剛進宮的蕭漣都聽說嘉懿對杭墨殃的‘情深義重’,他一時輕歎:“真有那樣的仙藥嗎?”


    “王爺?”濯銀不解。


    蕭漣搖搖頭:“罷了,本王不過是說說而已。濯銀,備一份禮。”


    “王爺是要送去淩霄殿嗎?”濯銀其實已經有了準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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