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爾同袍·一


    宋墨深正在一座無人區大叢林中穿行,身穿迷彩臉上塗抹著土壤一樣的顏料,他的身後是跟隨他好幾年的出生入死的戰友。


    半個月前,一架由堅果國出發駛向華國的飛機在這片區域發生事故,飛機上所載乘客中有一位派遣到堅果國參與科研研修的科學家,這位科學家研究的課題方向,將來將會對華國的人工智能科技帶來跨時代的進步。


    宋墨深的這支小隊就是奉上級的命令,搜救這位神秘的d博士的,隻是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宋墨深的小隊遇到了不少亡命之徒,還有前來進行最後的掃蕩的雇傭兵。唯獨就是沒有發現一絲一毫的,有關d博士的線索,他們小隊甚至還在飛機殘骸中搜索了三五遍。


    隊伍中的補給早就已經耗光,在這個沒有任何信號的原始叢林裏,不光有隨時都可能出現的雇傭兵,還會有一些野性未泯的兇手。宋墨深早上剛和一頭野狼幹過一架,胳膊上的傷現在已經開始結痂,隊醫雷鵬給他上藥的時候說,這次出任務時帶的藥品差不多快耗空了。


    “嘣”一聲槍響,宋墨深等人即刻在人高的樹叢裏蹲下身去,接連幾聲槍響之後空氣中飄來一陣硝石火花的氣味。一行人在樹叢裏保持下蹲的姿勢潛行著,遇到一頭驚慌失措的後左腿挨了一槍子的麋鹿時他們也嚇了一跳,“頭,我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你們認為呢?”


    “俺當兵可不是為了死在這群野生動物手裏,俺……俺要是死在恁地方你們千萬記得,把俺的頭發帶迴去俺娘。”說話時還不停大喘氣的高個叫馬超,生得人高馬壯的說話是一臉大冰渣子味。宋墨深忽然抬手向身後的戰友豎起手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接著又比劃幾下。


    眾人接收到信號之後漸漸散開,宋墨深與馬超和另一個叫歐陽倫的仍是以目前的這個方向,朝著方才發生過槍擊的地方摸過去。那麋鹿在他們跟前又出現了一次,這一迴麋鹿的鹿角在高高的樹叢中徘徊的時候刮傷了,這還是一隻幼崽麋鹿,它的血會吸引叢林深處的狼。


    原始森林裏最不缺的動物的屍體和糞便,宋墨深他們沿著一些動物的屍骨還有糞便的氣味,辨別自己的在森林中的方位。


    隻是走到現在他們腹中也是饑腸轆轆連最後一滴水都沒了,這裏頭十天半個月不下一場雨,就算下雨這裏頭也沒有合適的地方躲雨,叢林中的水流充滿著細菌和微生物,甚至還有野熊在水中拉屎排泄,那水喝不得。


    靠著吃麋鹿肉宋墨深等人又撐了三天,與總部約定的二十日期限眼看著就要到了,他們非但沒有找到d博士的下落,甚至還在這原始森林中迷了路。他們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方,腳底下踩著的被樹葉和枯骨掩埋著的路底下,是不是也埋藏著一些人類的骨骼還有血液。


    循著流水聲宋墨深快步從樹林中穿出來,看到一口宛若天塹似的瀑布垂掛在高空,瀑布之下是一口半圓形的壺口狀水潭,水潭極小,對比滔天的瀑布這水潭的麵積也著實忒小了些。


    沒過水潭的那些水順著一條狹窄的溝渠逐漸流淌向下,宋墨深他們又遇到了那夥前來狙殺d博士的雇傭兵,雙方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廝殺的那叫一個激烈。


    現在呢,是一個比一個慘,雇傭兵當中甚至還有兩個人因為受不了選擇了自盡。這或許宋墨深這輩子頭一次這麽近距離,與雇傭兵成為臨時的盟友共同尋找出路,多一個人多一個找到出路的機會,宋墨深壓下戰友們的不滿和憤怒與雇傭兵頭頭達成一起尋路的合作協議。


    “大哥?”燈光炫白室內狹小,這裏是陸軍f戰區的戰地醫院,嘉懿到這裏的時候宋墨深已經昏迷了足足一個月,生命已經進入的倒計時。宋墨深被困在噩夢裏已經一個月了,從原始森林迴來之後,部隊裏已經安排了好幾個心理醫生,給宋墨深小隊成員做心理疏通。


    現在,他們每個人都分別安排在不同的單獨病房,每天麵對的都是心理醫生和一大堆的心理調查試卷。嘉懿已經去看過宋墨深的戰友,之所以會安排心理醫生連續不斷的給歐陽倫他們做心理疏通,第一個是出於戰士的心理健康,第二個是為了解決他們在殺敵後的陰影。


    更重要的一點還在於,這一次宋墨深他們在原始森林裏遇到了幽靈,究竟幽靈存在不存在還很難說,至少上麵的高層不認可,自己的士兵久經戰場多次參與險地救援、擊殺、反間行動,每一次都出色的完成了任務。這次在原始森林中,他們遇到了死後靈魂不滅的幽靈。


    高層不肯相信這世上存在著幽靈,這也是理所當然,現代社會已經是科學文明與網絡信息時代匯聚而成的大數據時代。宋墨深的腦海中一直不斷的迴閃著的畫麵,正是他們在最後一次遇到雇傭兵小隊,與雇傭兵達成合作之後,最後發現了真正的雇傭兵們的屍體的真相。


    嘉懿伸手將手掌貼在宋墨深的額頭,一旁的護士剛開口準備說,宋墨深現在還需要靜養,請嘉懿先出去之類的話。他轉頭毫不客氣的揮手把人給‘請’出了病房,之後他又曲腿將凳子往病床前勾了來。


    坐下後沒多久,一直在昏迷中的宋墨深蘇醒過來,眼睛很久都沒有睜開過難以適應現在的燈光。嘉懿極有耐心在一旁劃著手機,等到宋墨深徹底清醒了才把手機放下:“你們已經迴來了,我很好奇大哥你在原始森林裏是靠什麽樣的信念,才撐了三個月都沒有咽氣的。”


    “……宋嘉懿,你真的不如小時候乖。”宋墨深本來想說的話並不是這一句,隻是嘉懿一開口就給了他會心一擊,他又說:“我真後悔沒有死在原始森林,因為我還不想這麽年輕,就被你給氣死。”


    嘉懿說:“你要是能被我給氣死的話,那也是你的福氣。誰讓你宋墨深是做大哥的呢,你要不是我大哥,你上哪去找一個像我這樣隨時隨地都能把你給懟死的親弟弟去?”他還不如不開口說話,宋墨深很想拿枕頭給這熊孩子弟弟一枕頭,隻可惜的是,隻有一個枕頭。


    開過了玩笑,嘉懿終於一本正經的和宋墨深交代,自己來f戰區的真正原因:“薛永蓮女士要安排我迴家相親,沒地方可躲所以跑你這裏避一避風頭,順帶來看看我親愛的大哥到底啥時候狗帶。”後半句話要是不說的話,宋墨深心裏也許更高興一些:“你小子找打!”


    “從小到大你哪次打贏我了的?實話告訴你吧,爸媽已經和你領導打過電話了,給你申請了迴家相親的假期,這一次你要是不趕緊找個對象把婚事定下來,你是交不了差的。”嘉懿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的一個橘子,那金黃色的橘子皮滲出的汁水,都跑到宋墨深臉上了。


    宋墨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現狀,雙手都插著針管呢,腿上打著石膏肚子上也有繃帶,他都快死了家裏人還在給他安排相親?這就是薛永蓮女士和宋南川宋董對自己親兒子的‘愛’?宋墨深感到很難過,明明自己都要死了還是逃不掉要迴家相親的這種事,他實在不想去。


    嘉懿莞爾:“其實你要不想迴家相親的話倒也不是沒有辦法,你找個女人談戀愛、結婚、再生個小孩,這樣他們就不會在催了。”


    “……我去看看歐陽他們。”這弟弟嘴巴太毒誰要?打包送你。


    宋墨深壓根兒就還動不了,嘉懿伸手阻止了他的動作,言辭切切:“你的傷還沒痊愈需要臥床靜養一段時間,本來你是要被下病危通知的,我一來你就好了,你可得感謝我這個弟弟才是!”嘉懿說的是實話幾個小時之前,宋墨深才經曆過最後一次的手術,是開顱手術。


    所以現在宋墨深才會覺得腦袋裏,有一種小蜜蜂嗡嗡嗡的痛感,他這個弟弟雖然嘴巴毒了點,但在照顧親哥哥的時候一點兒都不馬虎。嘉懿幾乎是把宋墨深的病房當成了自己的辦公室,剛來的第一天就有人往裏頭安置桌子和折疊床,他還在病房裏給他的學生上網課!!


    這一日,宋墨深難得可以下床走動了,嘉懿用輪椅推著宋墨深去造訪他的戰友。介紹自己的弟弟的時候,宋墨深不自覺勾起的嘴角泄露了他對這個弟弟的愛護,在他心裏,弟弟宋嘉懿一直都是他這個做大哥的驕傲。嘉懿與他的戰友雖然素不相識,但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三少爺你的槍法這麽準,怎麽不來部隊當兵啊?頭,三少爺這槍法比你還準,簡直就是天生的神槍手!”一群被醫生護士言辭警告過不準再碰槍的病號,這會兒是悄咪咪來到靶場的。宋墨深在一旁緘默著半晌沒說話,嘉懿放下步槍摘下手套過來,“承蒙誇獎了。”


    宋墨深注視著嘉懿屈膝撿取紐扣的動作,隨後淡然開口問:“你這紐扣怎麽開裂了,換一件襯衫不好嗎這麽舊了。”嘉懿抬腿一勾把一把塑膠凳子勾過來,隨後輕輕一笑:“哥,這你就不懂了吧,我這叫懷舊念舊。襯衫雖舊穿著是有感情的,扣子壞了再換一顆就是。”


    “不是吧三少,你那麽有錢換一件新的襯衫,應該要不到多少錢。”歐陽倫奇怪道。宋墨深卻解釋道:“這襯衫是我送的,他剛上高一的時候隻有十二歲個子拔尖,這襯衫是我第一次發工資之後買的,我二妹也有一件一樣的襯衫。沒想到這麽多年了,你還保留著啊。”


    “你是我哥啊,家人相送的任何禮物我都很珍惜。”嘉懿的手機響起很空靈的大提琴的琴聲,他起身暫時離開了片刻,宋墨深和歐陽倫他們掰扯著一些各自住院期間的瑣事。幾乎每個人都十分怨念的一件事就是每天都要麵對心理醫生,做不完的測題喝不完的心靈雞湯。


    馬超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問:“頭,俺還是沒懂,你弟弟槍法那麽好為什麽不當兵呢?伯父伯母不肯?”宋墨深搖頭,想了半晌這樣和戰友們解釋:“嘉懿誌不在此,他一向隨行所欲慣了,就算是我爸媽也不能替他做決定。從嬰兒時期喝奶粉穿衣裳開始。”


    嘉懿小時候確實是一個奇葩,這是個褒義詞,他的獨特讓宋南川夫婦既欣喜又難過。欣喜的是終於有了一個乖巧可愛的寶貝,難過的是這個寶貝太懂事太聰明了,明明自己還是個需要大人照顧的寶寶,卻總是反過來照顧大人。有時候還會代替父母教育自己的哥哥姐姐。


    宋家三姊妹的感情羈絆這麽深厚,有一定的原因出在嘉懿身上。因為這孩子從小就給他們灌輸兄友弟恭,家庭和睦的思想,其實有時候宋墨深是真的很想掐死這個天才弟弟,但每次動手都已失敗告終。


    嘉懿接了個電話迴過身來,他臉色不是很好,宋墨深問他:“剛才是誰的電話?”後者悻悻然在凳子上坐下來,說:“一個朋友,家裏出了點事情之前拜托我幫忙。時候不早了,你們應該迴病房了。”


    嘉懿的善意提醒,讓歐陽倫等人一個個都跟麵臨‘上刑場’似的痛苦煎熬,現在是上午十一點半,再過十五分鍾心理醫生就會來病房找他們了,今天,不知道會是用手寫還是用電腦。那些所謂的研究心理的測試題,他們幾乎是看到那些蚊子一樣的字就感到滿頭都是蟲。


    那些‘蟲子’在腦殼裏爬來爬去,找不到出路,隻能在腦裏橫衝直撞到處尋找出口。宋墨深想上個廁所,嘉懿推他迴到病房把他抱上病床後找來導尿管,哪怕已經過了好幾天,宋墨深還是很不習慣。


    撒完尿,宋墨深說自己困了要睡個午覺,正好這時候有醫生來給他做複查。嘉懿暫時離開了一會兒,宋墨深心情恢複過來,再看見嘉懿的時候神情自然極了,一點兒沒有因為被親弟弟伺候撒尿的尷尬。


    然而嘉懿,卻並沒有宋墨深那樣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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