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無音是第一次來天道宗,人生地不熟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跟著萬佛宗的玄渡長老在見過了天道宗掌門與左右兩位長老後,他就跟著無意無常兩位師兄來了蒔花客堂外,無意無常自有在天道宗自己的朋友要去拜訪,所以無音身邊一轉眼一個熟人都沒有,很是空落。


    嘉懿一身薑黃色訶子裙雙臂款著長長的橘紅色的披帛,踩著一雙淺綠色的翹頭鞋在鋪滿鵝卵石的小路上走,與無音是不期然相遇,剛好彼此打了個照麵。無音伸手一把抓住嘉懿的手,可是當他將嘉懿攬入懷以後卻又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做,這就是思念麽?


    無音喃喃著:“最後三天你去了哪裏,為何我找不見你,我以為你是一個人去抓捕妖獸尋找機緣去了,以為你在某個不為人所知的地方受了傷,甚至以為你已經不在人世。”嘉懿感到很奇怪,推開無音之後還一副冷淡疏離的神情:“你為什麽會以為我會不在人世?我與你是什麽關係,我去哪裏還需要向你報備?你真好笑!”


    典型的吃了骨頭不認賬說的就是嘉懿,她與自己是何關係,無音也一時想不出個子醜寅卯。可她明明先前一直強調著的,他與她有肌膚之親日日相親夜夜纏綿,早就是公認的一對道侶情人了不是嗎?


    嘉懿忽然冷淡的態度讓無音一時難以接受,不過他還是相信嘉懿隻是生自己的氣了,氣他過了這麽久才把她找到。無音和尚那迷惘的臉轉瞬又變得喜悅起來,握著嘉懿的手像是對待稀世珍寶,放在自己唇邊輕嗬著暖氣,又在她唇上淺嚐即止落下一個吻,最後愈加熱烈。


    三個月未見無音這小家夥的吻技見長,嘉懿就站在原地默默享受,無音給她帶來的這份重逢的甜頭。被幾個下人簇擁著的謝小滿,經過時看見的就是無音和嘉懿接吻的這一幕,她氣炸了可是又不能表現得太過分,要不然嫡母就又有借口挑撥父親,要把她送迴凡間去了。


    已經嚐過當修真者的甜頭,謝小滿又怎麽還會願意迴去當一個普普通通手無縛雞之力的山野村姑?可是她也知道,就算自己喜歡無音,嫡母和父親也不會允許她嫁給一個和尚,天道宗固然是仙門之中一個數一數二的名門大派,也是需要和其他門派聯姻結盟維持地位的。


    所以謝小滿從被接迴天道宗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的未來不管有多大的成就,都會為了維持這天道宗的榮耀富貴,去聯姻。這不過現在眼睜睜看著無音和嘉懿相擁而吻,她實在是看不下去,為什麽為什麽無音抱著的女人不是自己,為什麽可以和無音在意的人不能是自己。


    謝小滿那妒忌的眼神恨不得將嘉懿千刀萬剮,這如此憤恨的眼神嘉懿自然是感受到了,她輕輕抬眼就看見了不遠處的謝小滿。她故意挑釁著謝小滿讓她生氣的衝過來,被謝小滿一把推開的嘉懿差一點兒撞上後麵的假山,無音反應過來也將謝小滿推開:“阿彌陀佛。”


    “五小姐!”那邊幾個下人看見謝小滿被無音推倒,快速的跑了過來其中一個伸手將謝小滿給扶了起來。無音也不想多做解釋,畢竟先推人的是謝小滿,他過來拉著嘉懿往小路的另一個方向走,快到小路的盡頭卻忽然沒有了方向,因為無音也不知道該往哪裏去了。


    嘉懿看他一臉呆呆的樣子,破覺得好玩:“無音,你怎麽不走了?”


    “這裏是天道宗我第一次來,我也不知道該帶你去什麽地方。”


    “你倒是老實,我也是第一次來天道宗,不過我知道從這裏走那條左側的岔路可以去我暫住的客院,我喜歡清靜所以沒有下人和天道宗的弟子打擾。你要是樂意的話,在謝鳳璘和葉懷瑾婚宴之前,和我住一起如何?”嘉懿把話說得如此露骨直白,無音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雖然之後無音確實是跟著嘉懿走了,直到兩人在一張偌大的拔步床上雲盡春歇,彼此連唿吸都同步,無音才恍惚想起:“你為何會在這天道宗?謝掌門與左右長老看上去是如此不好相與的人,怎麽會給你單獨安排這樣一個有大環境又好還如此安靜的院子,你是……”


    嘉懿細長的手指在無音臉上勾勒輪廓,聽了無音的疑問之後,輕微勾唇冷然一笑:“我若說自己是來湊熱鬧的,你肯定不信。我要是告訴你自己是天道宗的老祖宗,你一定覺得我是在和你說笑,所以不管我怎麽解釋你都會懷疑,倒不如自己去找出我出現在這的原因。”


    “……”無音不會知道自己會來天道宗,也是因為嘉懿的緣故。她在神女峰閉關不到半月就連連越級如今已經是化神期的大能,如今的這具身體才算是能勉強支撐嘉懿的神魂,盡管如此她的法力在這小世界也是受到約束了的,隻不過僅僅隻是十分之一,也足夠強大。


    修仙世界強者為尊,實力在此,不管正道還是魔道都會畏懼三分!


    嘉懿很樂於當一個看戲的觀眾,尤其是當身邊之人是戲台上的一個角色,她就更高興了。她知曉一切洞悉過去和未來,可依然雲淡風輕的做一個旁觀者,把這芸芸蒼生都當做棋盤上的黑白棋子,任憑自己擺布戲弄,她喜歡這樣運籌帷幄把控一切局勢走向的在幕後隱藏。


    第二日青墟門的送嫁隊伍浩浩蕩蕩來了天道宗,謝鳳璘率領的接親隊伍也迴來了,不過這兩大正道仙門的聯姻讓魔道憤怒,從中作梗,接親迴來的半路上不知是遇到了何方妖魔,人數上燒了一半。


    不過好在兩位新人都安全無虞的迴了天道宗,嘉懿出現在新婚現場,無音與一眾前來觀禮的嘉賓們站在一塊兒,除了他之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外麵的一身紅裙頭戴紅綢布的新娘子身上。


    嘉懿一進來,天道宗掌門夫人就起身讓開了位置,嘉懿做出推辭隻選了一個下首的位置坐下。很快掌門夫人又吩咐下人給嘉懿上了一杯新茶和一些點心,新人進門後開始行禮,唱禮官先讓謝鳳璘和葉懷瑾拜了嘉懿這位老祖宗,之後才開始拜天地拜高堂,最後是夫妻交拜。


    謝鳳璘轉頭看了眼嘉懿,隻是一瞬間,他彎下腰與葉懷瑾完成了這一場令人身心俱疲的婚禮。隨後他動手摘下了葉懷瑾的蓋頭,兩人給天道宗掌門夫婦敬完茶,又給嘉懿敬了一杯:“老祖宗,請用茶。”


    “什麽,這位年輕的女劍修竟然是天道宗掌門的老祖宗?”


    “嘿嘿這你就孤陋寡聞了吧,天道宗的立派祖師是歸墟宗掌門人的徒弟,這位女修據說就是當初那位一手創立稀世第一修仙大派歸墟宗的開山祖師的轉世。你看見沒有,青墟門的那些人一個個對她畢恭畢敬的,看上去雖然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實則非你我能比。”


    無音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嘉懿的身份居然是如此驚人。


    他悄然離開婚宴現場,即便是天道宗的下人問他可是要迴去休息,無音的思緒紛亂腦海中立時有兩個無音在吵架。他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那是一個水池,他靜坐在這裏閉目冥思,若不是青墟門的小少爺葉握瑜過來找茬,無音估計要等到天黑了都還沒能想明白過來。


    葉握瑜說:“無音!你倒是好運氣,居然和我家老祖宗有如此親近的關係,我父親說了讓我以後對你恭敬一些,畢竟你也是老祖宗的人。”


    “葉施主!”無音不知道是在生誰的氣,總而言之葉握瑜的所言所語是惹怒了他的,所以不由分說出招和葉握瑜交起了手。


    葉握瑜的實力已經不是幾個月前那般平平,經過嘉懿的指點,他如今在青墟門當中也算是實力相當的普通高手。兩人在水塘邊過招的動靜越來越大,引來了不少人圍觀,換下了一身婚服的葉懷瑾也聽說了弟弟和無音和尚在掐架,本在筵席上用膳的葉懷瑾,看了眼嘉懿之後才起身向公婆行禮,得了允準連不迭的出門來尋葉握瑜和無音。


    葉懷瑾擠開人群,把葉握瑜從水岸上的迴廊喊下來:“握瑜你給我下來,前幾天父親是怎麽教育你的你忘了嗎?母親的叮嚀你也忘了,我看你是最近修為進益太快,皮癢了骨頭也鬆了,好,那就讓我陪你玩一玩!”說著,葉懷瑾自手腕上取下自己的靈武作勢要打。


    葉握瑜見狀急忙後退:“姐你怎麽迴事啊,幫一個外人都不幫你親弟弟,你別忘了我才是你弟弟!我隻是和無音開個玩笑而已,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他這麽不經逗,哎呀呀你別打了別打了,姐我跟你說你要是再打我我就真的生氣了啊,哎呀我的臉,打人不打臉!!”


    “謔——”又是一聲,葉握瑜的手臂上的袖子被葉懷瑾一鞭子抽過來抽成了兩截,不過並沒有真的傷到他。葉懷瑾把控著恰到好處的力量隻是讓鞭子劈碎了葉握瑜的衣袖,盡管如此葉握瑜也還是被葉懷瑾的態度給震懾到了,他停下手趕忙護住自己的臉:“我錯了!”


    葉懷瑾:“無音法師,舍弟一時魯莽衝撞了您,我在這裏謹代表舍弟向您賠個不是,還望法師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舍弟一般見識。握瑜你還愣著做什麽,快給無音法師賠禮認錯,你是想等著老祖宗過來親自料理你是麽?”她言語威脅著葉握瑜,無音咬唇默默看著她倆。


    葉握瑜向無音沒好氣的說了句對不起,就被葉懷瑾讓人給帶了下去,無音自己也不知道是在生誰的氣,總之葉懷瑾帶著人離去後他還在這個水塘邊上靜坐沉思。水中養著一群魚,它們在無音的眼前遊來遊去有時候藏在碧綠的荷葉底下,有時候從水裏跳出去濺他一身水。


    嘉懿現身在水塘之上的迴廊上,青瓦上鋥亮如鏡倒映出她的曼妙身形,燕尾簷下懸掛著的一卷卷竹簾,隨風擺動振動起那一旁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無音抬起頭與嘉懿四目相對,不隻是從何處得來的勇氣他竟然抓起手邊禪杖,躍然而起從靜坐的石盤上飛起而來。


    嘉懿揮手凝氣成劍,禪杖上幽幽火光頓做四條火蛇撲麵而來,她則揮劍而起漫天雪花紛紛揚揚落下。霜雪吹滿頭,無音和嘉懿從迴廊一路打到附近的一座鍾樓,這裏是天道宗內門弟子領取日常任務的地方,今兒個謝鳳璘和葉懷瑾大婚,鍾樓這裏的值日弟子隻有兩個人。


    金丹期與化神期的修為在遠在他們之上許多倍,適才無音和葉握瑜掐架時都沒用上全力,這會兒不知道是不是在氣惱嘉懿欺瞞自己。總之無音這會兒動起手來可是半點兒不留情,禪杖上的銅環隨著他沒一下的招式變動,一上一下一正一反,每一次撞擊都發出砰然的聲響。


    嘉懿在淩空之中右手脫劍收迴,最後左手反向一抓握住劍柄,一劍橫過去劈開無音手中禪杖的攻勢:“小和尚,憑你如今的修為隻怕是連我一片衣角都沾不到,你要是真生我的氣,迴去多練個兩百年。”


    “你為什麽要騙我?!”無音看起來不是很想與嘉懿再有親密接觸,所以當嘉懿主動伸出手想與他牽手時,被他側身讓開了:“阿彌陀佛,女施主你我之間就此作別吧,以後小僧會用餘生在萬佛宗為女施主誦經祈福,祈求西天諸佛菩薩保佑女施主平安無憂的。阿彌陀佛。”


    “無音,你以為念著幾聲‘阿彌陀佛’你就能真的成佛?我的人,成佛還是成魔由我說了算,你今天剛曉得真相自然一時難以接受,我可以允許你現在和我置氣,也能默許你如此冷待我,但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心裏到底是不是喜歡我的,我給你時間好好考慮!”


    嘉懿說完,好似無事發生一樣踏著蓮步走出鍾樓,留下天道宗兩個值日弟子和無音在鍾樓裏發呆發愣。


    嘉懿迴到天道宗掌門給她單獨安排的小院,上了樓頂來,芃芃與韓越帶著從鬼市買來的柳葉春來找她喝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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