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收養這孩子,陳大牛夫婦就抱著小女娃去了村長家,正好村長要出門下田去割麥子,聽說來意之後村長夫婦倆都先看了看陳劉氏抱著的娃。小娃娃生得白淨臉蛋有些胖,看著就忍不住動手去戳一戳。


    村長問了一遍又一遍:“大牛啊,你們真打算好了,要收養這娃?”


    “村長你就說吧,我們要收養這個孩子需要做些啥,有啥需要準備的,我讓大牛去準備去。”陳劉氏抱著娃轉了個身,躲開了村長伸向小娃娃臉上的那隻手。


    村長沒捏到小娃的臉,也不生氣,迴頭和自家內人何氏喊話:“倒也不需要準備啥,栓子他娘你去叫些人到祠堂來,大牛家要收養這個孩子,也是村裏的一件大事。給這孩子上戶籍總歸是要開祠堂祭祖拜拜的,大牛啊你們迴家去抓兩隻雞來,商量好時辰宰了就成。”


    “欸好,我們這就迴去抓。”聽到村長要兩隻雞,陳劉氏頓時心裏一疼,村裏就她們一家平素最是舍不得吃肉的,過日子都要緊巴巴的將一窩雞養好些給莊子上的主人家。


    唉,不過兩隻雞養個幾個月就又長起來了,想到這一層陳劉氏心中的心痛就沒了。陳大牛還以為她是抱娃抱久了手累,幹脆伸手將娃從她手上抱了過去,小娃娃換了個人抱著感覺不一樣了,睜著眼左看右看,似乎是在尋找什麽。


    迴到家裏陳二木因為在睡午覺,根本不知道他爹娘在滿院子的追著雞跑,這要逮住一隻雞靠得是眼力和手勁,抓了兩隻雞用籠子一裝,又還準備了一些茶葉。陳劉氏把茶葉包好揣在懷裏,這才去床邊將睡得香甜的小娃娃重新抱起來,陳大牛在外頭已經準備好出門了。


    到了村東頭的祠堂,村裏幾個最有資曆的老輩都已經到了,陳大牛把裝著兩隻雞的籠子遞給了何氏,而後抱著女娃去了祠堂裏頭。陳劉氏則跟著何氏一道去了祠堂邊上的廚房,壺裏的熱水是剛燒開的,她拿了幾個碗將茶葉丟進去衝泡了幾碗茶,就端出去。


    幾位老人和村長還是商談著,陳劉氏把熱茶端上來後就退了出門,在外邊一直等著。陳大牛抱著孩子坐在這幾人的對麵,也是麵上緊張不已,就怕幾位老人說個不字,好在村裏的人都是極好說話的,差不多是村裏的大人都來齊了的時候,村長便帶頭去上了香。


    村裏的老秀才給小女娃起了個名,叫嘉懿,這名字也虧得是秀才爺給起的,若是讓陳大牛自己來起保不齊又是叫什麽菊香蘭香的。有了自己的名字,陳大牛懷裏的娃娃也高興的很,一直咿咿呀呀的笑著,若是有人來逗她,她還衝那人眨眼。


    原本下午大家都是要忙著地裏的活的,今兒個陳大牛家這件喜事吧,村裏的人也樂得懶一天,畢竟村裏許久都沒辦過什麽喜事了。


    陳二木一個午覺起來,發覺家裏頭除了自己沒別人了,心下一個激靈:不好。該不會是他爹娘在他睡覺的時候去地裏忙了,這下糟了,隻怕他爹迴頭又要那藤條抽自己了。陳二木如此想著,趕忙穿了鞋就出門,一路快跑著往村西頭自家的菜地跑。


    好家夥,等陳二木發覺這裏一個人也沒有的時候,他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坐在地上歇氣。一個人囫圇著從旁邊的林子裏滾出來,這可把陳二木嚇著了:“你你你……”


    這人卻是個大姑娘,衣服上有幾處都破了,也不隻是林子裏被刮破的還是叫人給扯破的,頭發鬆散著還頂著幾片樹葉子,顯然是在這林子裏藏了老久。陳二木看她身上有血,滾下來也不吭個聲,還以為是個死人把他給嚇得一溜煙往村裏跑。


    陳二木剛迴到村裏碰見了陳老六,這是個獨眼的鰥夫,死了老婆的,陳老六正要去祠堂幫忙打下手支棚子呢。瞅見陳二木,樂嗬道:“二木啊你咋從地裏迴來呢,你爹娘不是在祠堂嗎?”


    “六叔救命,救命啊,有死人……那邊那邊有死人,嚇死我了,六叔你快跟我來!”陳二木這激動的見著了個活人,至於陳老六之前跟他說的話,他一個字也沒聽清楚。


    陳老六傻了眼:“啥?死人了?”


    於是陳老六帶著陳二木來祠堂,跟大夥這麽一說,一窩村裏的壯年男人並幾個生得肥頭大耳的婦人跟著去了。到了村西邊的菜地,的確是見著了一個陳二木口中的“死人”,不過人還活著並沒有死,隻不過有在莊子上幫過幾天工的人認出了她。


    “這不是莊子上的二小姐麽,前幾天送柴去的時候俺還見過哩。”


    “莊子上該不會出啥事了吧?這莊上的二小姐咋會跑咱這來,不會是惹了事,讓主子給打的吧?”這附近幾個村子都依附著那座名為淩雲山莊,山莊的主人究竟是誰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可說不清楚,隻不過是知道這些平素在莊上為奴的丫頭們,吃口茶都是他們半年的忙頭。


    他們這些人管莊子上那些有牌麵的大丫鬟啊,都喊二小姐,因為這些人平素都跟在大人物跟前伺候。有些時候他們若能在二小姐跟前得一個好臉,迴頭上頭的主子保不齊還會多給他們一些賞錢,唉,總歸都是給別人賣命幹活的,不過是他們這些人命更苦些。


    又有人說:“莊子上指不定是出啥事了,這二小姐人還活著哩,咱這該這咋辦呀?”


    救人吧,這萬一惹禍上身了呢?


    這不救人吧,良心上又過意不去,萬一人沒救成反而惹得一身騷,可就得不償失了。


    最終大家把目光瞥向了“報案”的陳二木,這傻小子早就愣在邊上聽不懂大人在說什麽,見這些人都看向自個兒,悶悶道:“俺這也不知道呀,嬸兒你們決定,俺啥也不知道呀。”


    大人們你看我我瞅你,半晌也沒個人拿個主意出來,最後還是村長跟兩個叔翁趕到了,做主把這重傷昏迷的姑娘抬到村口的菩薩堂。為什麽這裏叫菩薩堂呢?原來啊,村裏的人都信奉佛祖菩薩的,村西口的叫菩薩堂,村東口的叫如來堂。


    這地方是村西,自然是挪到菩薩堂最合適,而且村裏的赤腳遊醫也是住在村西口的。


    安排妥當,大夥都還是腳不停嘴不空的一路說說笑笑地往祠堂趕,隻有一直蒙在鼓裏的陳二木到了祠堂才聽說,他爹娘把昨天撿迴來那個娃收養了。以後他就是當人家哥哥的人了,家裏多了個小妹妹,這種感覺還挺爽,陳二木以前就羨慕別人家有兄弟姐妹呢。


    但要個哥哥姐姐這問題是個難題,永遠都無法解決。


    可現在他有妹妹了,嘿,這小家夥眼睛眨巴眨巴的還挺好玩?!


    “二木,以後你就是當哥哥的人了,再不許賴床偷懶了聽見沒?你看妹妹挺喜歡你的,衝你笑呢……”陳劉氏懷中的小嘉懿又是一聲咿呀,經過族老們的意見,大夥一致決定把昨兒個陳劉氏撿著嘉懿的日子,定為小嘉懿的生辰,也就是六月初一。今兒個是六月初二,老秀才算過了說今天這日子不大吉利,還是用昨天那日子給小嘉懿做生辰日的好些。


    嘉懿便這麽被陳大牛一家收養了,她來到陳大牛的家後的一個月,那個住村西的受傷的姑娘跟陳老六成親了,陳二木每天下地迴來,第一件事就是趕緊衝進廚房舀水洗手然後跑來抱妹妹。陳劉氏因為要在家裏帶娃,就不跟著陳大牛父子去地裏了,專心在家裏看孩子。


    有時候去地裏給父子倆送飯菜,陳劉氏也會找一個大包袱來把嘉懿包著一起帶著去。


    轉眼就入了冬,陳二木抱著被陳劉氏包裹地十分嚴實的嘉懿在村裏溜達,陳老六家的三姐妹見著陳二木過來,把毽子一扔,跑上前來圍觀陳二木家的這個“白寶”。


    陳家二丫長得雪白雪白的,也不知道陳劉氏是咋養的,村裏的人一度認為一定是陳劉氏一直用牛乳喂養這孩子弄的。故而這母牛的價值就體現出來了,以往大家夥都是把牛乳用來喂豬喂雞鴨的,現在好了,為了讓自家小孩兒長得好看些,也開始給娃們吃牛乳了。


    “二丫長得真好看,糯乎乎的。”先開口的是陳菊香,她是三姊妹當中的老二。


    她手邊的矮個子是她家的小妹,叫陳蘭香,是個生得胖嘟嘟的小丫,一雙手跟豬蹄似的。


    陳蘭香伸手想摸摸嘉懿,可是陳二木不給她摸:“你手上油膩膩的,不要碰俺妹。”


    “嗚嗚俺就摸一下嘛,二木哥哥你讓俺摸摸二丫不行麽,俺還沒摸過二丫咧。”


    大姐陳春香伸手把陳蘭香的手拍掉:“讓你洗手你不幹,該。”


    “呀呀……”不知怎麽迴事,陳二木懷裏抱著的小嘉懿忽然就叫了起來。


    陳二木衝陳蘭香說:“你看你,把我妹妹嚇到了。不跟你們玩了,我們走了。”


    說著,就抱著妹妹離開了。


    這種情況每天都在上演,知道陳二木喜歡到處炫耀他妹妹的人,自然是不會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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