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旦時分,太陰高懸於上穹,黑暗彌漫,正是看門護院的狗入眠的時刻,三隻碩鼠從洞中鑽了出來,計劃偷竊人類家中的糧食。


    吱吱吱——


    在橙室的地板上,三隻碩鼠由左邊遛到右邊。


    一聽到老鼠吱吱作響,二王子幹從席上坐起身來,耳聽老鼠的動靜。


    老鼠是一隻接一隻地搬運堅硬的長壽果。


    看著地上那三隻老鼠用力地搬運長壽果,二王子幹皺眉說道:“夜半時分怎麽總有碩鼠出沒?”


    此時,有一名男侍手持金製象燈,兩塊打火石子相互撞擊,撞擊出了火星,照亮了橙室。


    吱吱吱——


    由於畏懼光亮,畏懼人類,那三隻碩鼠很快就撒開細爪跑迴鼩竇。


    把金製象燈放在地板麵上,那一名男侍保持著禮節『性』的微笑,說:“這館舍儲存了許多羌桃,難免會有碩鼠前來光顧。”


    二王子幹莞爾說道:“這碩鼠專門挑富裕的地方下手,這館舍看來是粟有盈餘。”


    那一名男侍微笑地附和道:“吾君盧侯治理盧國,上通道德,下承民望,自然是粟有盈餘。”


    二王子幹讚歎地說道:“盧伯乃是『射』箭高手,『射』箭最講究的是武力和智慧,想必盧伯是把『射』箭的準則運用到治理國家當中吧。”


    眼見窗外夜『色』暗沉,那一名男侍勸告他道:“現在已經是未旦時分,又是冬季,王子大人應該及早就寢。”


    “我曉得。”二王子幹立即運用雙手把錦被蓋到胸前。


    黑暗逐漸退去,光明逐漸降臨。


    遠望廬山,有積雪覆蓋在上,恰似一位美麗的青娥戴上了白『色』的繒幗。


    為了目睹清晨的廬山,王子幹很早就起身來到廬山。


    雖然適值玄英時節,堆滿了積雪,廬山依然有動物出沒。


    王子幹腳上穿著鹿皮做成的履,把雪地踩出一個又一個的腳印。


    忽然,有一隻白狐叼著一隻灰兔行走。


    望見遠處有一隻白狐拖著即長且粗的尾巴,王子幹麵『露』微笑,說:“夏禹之妻乃是九尾白狐,白狐即媧皇。今日居然在廬山有幸遇見白狐,看來是媧皇牽來赤繩,我和阿犀應該是有緣結發為夫『婦』。”


    思及至此,他登時是滿心的喜悅。


    而遠處的那一隻白狐則是繼續叼著一隻灰兔向西而行。


    既然在廬山意外碰見白狐,也許他和阿犀很快就能使用天瓜作為酒杯來使用。


    滿是積雪的廬山的山腳下正是那一處常年溫熱的『藥』泉,鵐鳥停靠在連翹枝上,發出啾啾啾的叫聲,構成一幅充斥著朔風的清晨鳥鳴圖。


    二王子幹依然來到『藥』泉附近,周圍的人來來往往,各自提著碩大的陶甕,汲取『藥』泉的一部分。


    而他依然沒有見到朝思暮想的盧侯之甥。


    一直等到太陽西落,二王子幹還是沒有等到盧侯之甥前來汲取『藥』泉的水。


    橙室的地板上擺滿了一根又一根的千年蓍草。


    千年蓍草通常是由靈龜來守護,靈龜雖然行動緩慢,卻有興趣埋入土中尋找千年蓍草。千年蓍草有四十九片綠葉,每一片綠葉都是顏『色』如玉,還散發著若隱若現的紫氣。


    商族最為崇尚占卜,二王子幹經過一番沐浴,麵向北方,拈去一根紫『色』的千年蓍草,攤開四十九根經過太陽處理的千年蓍草,將四十九根千年蓍草分為兩部分。先從右邊的蓍草堆中抽出一根,夾於左手的禁指與『藥』指之間,接著將右邊的蓍草堆分組,每一組則是四根千年蓍草,剩餘的千年蓍草夾於『藥』指與中指之間。再將左邊的蓍草堆分組,每一組有四根千年蓍草,而左手則是運用中指與食指將剩餘的千年蓍草夾取。


    三夾千年蓍草之合為奇數。


    左手所夾取的三組千年蓍草與早先拈去的一根千年蓍草歸放為偶數。


    陰陽兩數即為偶,萬物生於陰陽,占卜也是根據陰陽來推演。


    然後再將兩組千年蓍草重複兩次剛才摘取奇數的步驟。


    最後得出了漸卦,漸卦乃是至吉之兆,代表的是鳳凰於飛式的昏因。


    望著地板上排列有序的千年蓍草,二王子幹是滿麵的喜悅。


    盧侯之甥有著世所罕見的美麗,能夠迎取盧侯之甥為妻是他的榮幸。盡管他邂逅了許許多多美麗的女子,卻沒有哪一名女子讓他有迎取進門的衝動。迴想起初遇阿犀的那一天,是在寒冷的北陸,穿著羊『毛』衣裳的阿犀是多麽朝氣蓬勃,仿佛是冬天那一輪可愛的太陽。


    太陽能使植物生長,太陽能使動物感受到溫暖。


    阿犀就是他的太陽。


    若是能夠迎取阿犀為妻,他必定要把阿犀捧在手心裏寵愛。


    火球似的旭日在廬山的東麵冉冉升起,為飛雲流霧渲染上了薄濕濕香噴噴的胭脂。


    而那一輪『藥』泉依然流淌著充沛著治愈能力的水流,遠遠觀望,像是一條金帶緊貼在玉板上。


    也許是感受到『藥』泉的溫暖,連翹枝上綻放出些許黃『色』的小花骨朵兒,幾隻鵐鳥點綴在連翹枝上,發出啾啾啾的叫聲,為寒冷的冬季增添一抹喧囂的『色』彩。


    二王子幹仍舊披上熊皮鬥篷,為尋找心愛的女子而徒步前行。


    從天上落下來的瑞葉依附在他的熊皮鬥篷上,使他恍若瀛洲中人。


    而他朝思暮想的阿犀終於出現了。


    隻見阿犀穿著灰『色』的貉絨衣裳,手提一隻木桶,計劃汲取『藥』泉裏的黃金水流。


    子幹揚起清越的聲音說道:“阿犀,由我幫你取水吧。”


    王子大人的言語當中富含年輕人的朝氣蓬勃。


    媯犀也是對他存有連綿的愛意,把那一隻木桶遞給他,說:“行。”


    能夠為心愛之人做事,二王子幹從心裏油然生出無盡的喜悅,提著一隻木桶汲取『藥』泉裏的黃金水流。


    “我跟你走吧。”媯犀握住他的一隻大手。


    二王子幹一時之間愣怔了。


    媯犀繼續向他說道:“我願意歸於你為『婦』。”


    子幹微笑地說道:“這是真的嗎?”


    媯犀驀然羞澀地點了點頭,說:“阿幹,我是真的願意歸於你為『婦』。”


    白『色』的瑞葉覆滿了坑坑窪窪的坤儀,隻有飛鳥在天地之間翱翔,鳥瞰著坤儀麵上延伸出來的枯樹和衰草。


    在由茅草和泥土築成的房屋內部,飄起了蝦蛄鮮鹹的香風。


    媯悠嚐了一勺蝦蛄湯,滋味特別舒爽,像海洋裏的紫菜那般新鮮。


    “阿犀怎麽還沒有迴來?”媯玟望了望在陶鼎裏沉浮的蝦蛄。


    “奇怪?”媯悠納悶地說道:“阿犀怎麽今天到了未時還未歸家?”


    及至申時,阿犀迴來了,卻也帶來了二王子幹。


    王子幹是媯悠和媯玟極力避免碰到的王族人氏,王子幹讓她們想起了很多年前也有一個王族人氏是在寒冷的窮陰時節出現,是在惠風和暢的天端時節離開。而這一次。王子幹是要來迎取她們撫養長大的阿囡,阿犀是長姊所出之子,媯悠和媯玟怎麽能夠允許阿犀離開她們呢?


    一拉開關楗就出現了裝束齊楚的王子,盧犺的兩個鼻孔唿出熱氣,表示出憤慨:“來自大邑商的王子怎麽又來了?”


    二王子幹手提一桶『藥』泉,說:“我登門拜訪是為了迎取阿犀。”


    “你倒是坦誠,把你的企圖講了出來。”眼見戶外朔風唿嘯,盧犺便冷聲說道:“阿犀進來,你也進來。”


    鎖緊了關楗,隔絕了戶外的凜冽寒氣。


    把裝滿『藥』泉的木桶放在地上,二王子幹微笑地說道:“我知道你們是厭惡我的到來。”


    “那你來幹什麽?”盧耽斜睨了他一眼,問:“豈不是自討沒趣?”


    子幹作古正經地說道:“我前來貴府是為了迎取阿犀,若是阿犀為我『婦』,我必以一邦的川岑供養阿犀。”


    媯悠哂笑地說道:“即使你要以一邦的川岑供養阿犀,也要想一想我和阿玟是否同意。”


    子幹依然微笑地說道,一副從容鎮定的模樣,說:“還是需要讓阿犀自己做決定。”


    此時,媯犀方才開口說道:“我願意歸於阿幹為『婦』。”


    一時之間,媯犀成為母屋的中心焦點,成為在場諸位的中心焦點。


    媯玟勸阻她道:“阿犀,你可要想清楚。”


    “我已經想清楚了,阿母。”媯犀揚起宛轉的聲音說道:“我要歸於阿幹為『婦』。”


    媯葳稚氣十足地說道:“阿姊,答應過我陪我玩擊壤,為什麽要跟來自大邑商的王子走?”


    “阿幹是擁有金玉之器的王子呢。”媯犀滿臉的希冀,說:“能夠出外見識這麽多的金玉之器也是一種福氣。”


    二王子幹熱情洋溢地說道:“有一種狀若鸚鵡的彩螺叫作「鸚鵡螺」,在大邑商可以做成螺巵,怎麽喝也喝不完。”


    “你一定是在糊弄我。”媯葳歪著腦袋問道:“世界上怎麽會有盛也盛不完的螺巵?”


    “我大邑商是天下之中,釀造了浩若繁星的美酒。”子幹炫耀地說道:“螺巵內部有許多口袋,可以貯存許多甘醇的美酒,自然是怎麽盛也盛不完。螺巵盛酒飲用,如飲蜜水,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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