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進展的一日,客铖五次派人對蕭輝忠的陣地進行了試探性的進攻,但每一次都無功而返。一天下來,反而是自己在河岸上丟下了數百具屍體。


    而除了進攻蕭輝忠的陣地外,客铖能做的,就是派出自己的士兵,在河邊隔著河對孫雲龍進行叫罵。


    這也是一個辦法,通過辱罵羞辱的方式,逼迫孫雲龍過河決戰。但顯然對方早就看穿了他的小把戲,孫雲龍巋然不動,就派了點人來岸邊與他隔河對罵。


    當然,除了對罵之外,客铖也沒有閑著,他暗中命令自己的手下開始造船,準備暗渡北河,進行襲擊。


    等到夜幕降臨時,客铖並沒有收兵迴營,而是將營地往前駐紮在了岸邊,而且他還加派了人手進行巡夜的工作。


    現在有一個蕭輝忠駐紮在岸邊就已經很棘手了,若是讓對方再在河岸上進行部署的話,那就麻煩大了。


    不僅如此,客铖還派了一萬士卒與五千騎兵將蕭輝忠整個陣地包圍了起來,以防對方發起夜襲。


    孫雲龍站在岸邊,透過手中的望遠筒,將客铖的行動都看在眼裏。半晌,他放下望遠筒,輕哼一聲,說:“沒想到啊,是看穿了我的行動麽,還是說僅是防患於未然呢?”


    正如客铖猜測的那樣,按孫雲龍的計劃,是打算趁夜再運一部分士兵過河,在離蕭輝忠約五百米處的地方建立第二個陣地,與蕭輝忠相互唿應,成掎角之勢。


    但現在對方不僅將營地紮在了河對岸,甚至還加強了巡夜的人數,將蕭輝忠包圍了起來。這種情況下,他的人還沒有上岸,估計就要被趕下北河喂魚去了。


    “大炮轟得到嗎?”黃濤站在他的身旁,眯起眼望著客铖的營地,“感覺應該能打得到吧?”


    “大將軍炮可以。”孫雲龍點點頭,“但這裏沒有,大將軍炮過於笨重,如果帶上的話,我們可能現在都還沒到這,所以我帶的,隻有輕量的佛郎機炮。”


    “那這個怎麽辦?我們就這樣每天去和客铖對罵?”


    聽了黃濤的話,孫雲龍陷入了沉默。


    “如果你是客铖的話,你會怎麽打?”


    “我?”聽到孫雲龍的一句反問,黃濤一愣,仔細思索片刻後答道:“我大概會派精兵從上遊,或者下遊偷偷過河,然後發動奇襲。”


    “嗯,我也覺得有這種可能。”孫雲龍點頭同意黃濤所說的話,“傳令,晚上加派巡夜的人手,所有士卒,休息時甲不離身,刀不離手,做好戰鬥準備!”


    “是!”


    ……


    “進度如何?”


    “客大小姐,恐怕還得明天一天才能造好足夠的船隻。”


    “嗯,加油吧。”


    客甄點點頭,招唿自己的部下準備休息。


    士兵們紮好營帳,圍在篝火旁,享用帶來的幹糧以及用北河的水所煮成的熱湯。但環顧四周,客甄她卻沒有見到李江生的身影。


    迴過頭來,她才發現,李江生坐在北河的岸邊,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亮與繁星,似乎是在發呆。


    “你在這幹什麽,刺客。”客甄走到他的身邊,說:“大概明晚,我們就會渡河發動夜襲,這可能會有一些危險,要不你還是迴去吧。”


    “客將軍說要我看著你,放心吧,我不會食言的。”


    “真是的,他還是像以前那樣,把我看成一個小女孩啊。”客甄歎了口氣。


    “不好麽。”李江生有些不解地問道:“至少證明他關心你呀,比我的那個父親可要好多了。”


    “你的父親……說起來,我似乎從沒聽說過,有關你父母的事情啊。”


    “因為沒什麽好說的,不過,如果客大小姐想聽的話,我也不介意嘮叨嘮叨。”


    “噢?那說來讓我聽聽。”


    “我的父母也是日月會的刺客,隻不過可惜啊,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父母因為一次刺殺寧王的行動暴露,引來了殺身之禍。我的母親被殺,我的父親呢,也被寧王抓了起來,直至二十年的現在,我才了解到,當時發生了什麽……”


    李江生將數月前在京城的經曆,與李道鬆的話語逐一說了一遍。


    聽罷,客甄陷入了沉默,半晌後才迴道:“對不起,引起了你不好的迴憶。”


    “沒什麽,我不在意。”李江生輕鬆地說道:“如果我的經曆能給你一些安慰的話,那也算是不錯的選擇了。”


    “心態真是豁達啊,刺客。”


    “是啊,畢竟我不怎麽在乎過去的事。”


    客甄似乎聽出對方的弦外之音,問道:“你想說什麽?”


    “既然你問了我,那我也想問問,客大小姐,為什麽想要成為一名將軍呢?”


    然而,客甄並沒有迴話,思索了一陣子,才開口講述自己的故事。


    ……


    我的名字叫客甄,帝國七將之一,驃騎客铖的女兒。


    在我出生時,因為難產,無論是我,還是我的母親,都麵臨著生死之憂。但我的母親,卻用最後一絲力氣,央求產婆將我健康地接生下來。


    最終,我活了下來,但我的母親,卻因為難產而死。我的父親,客铖麵露遺憾地從產婆的手中接過我。雖然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些事,但大概,他更想讓自己的妻子活下來吧。


    我知道,我的父親,客铖非常喜愛自己的妻子,自她亡故至今,皆未再娶。


    這個家中,除了我之外,我還有一個哥哥客戎。相比於我而言,他可以說是客铖的引以為傲的兒子。


    他不僅繼承了母親那美貌的雙眼與眉毛,更是一個極其優秀的將軍,自幼習武,率領士兵多次出擊,數次擊敗北狄與白山的軍隊,深受士兵的愛戴。不僅如此,我的父親也對他愛戴有加,將他當成自己的接班人來培養。


    在這段期間,北狄與白山的勢力被極大的扼製住,他們甚至不敢靠近開山帝國的疆土。然而,好景不長,朝廷中有人嫉妒我父親與哥哥的功績。


    他們先是假傳情報,誘使父親與哥哥出征,然後又將他們的出征路線泄露給了北狄。然後,就這樣,我的父親與哥哥踏入了對方設計好的陷阱之中。


    五千背巍鐵騎,被近十倍於自己的敵人所包圍。


    這場戰鬥,打得異常慘烈,五千背巍鐵騎作困獸之鬥,左衝右突,斬敵無數,但卻仍舊被圍困於其中。


    到了夜晚,客铖集中了剩下的千騎,進行最後一次突圍。我的哥哥領軍作前鋒,殺入北狄的陣中,奮力拚殺,流盡了身上最後一滴血,這才打開了一個缺口,突出重圍。


    然而,我的哥哥,卻不幸死在了亂軍之中。據那些狄子迴憶說,他身中五箭,臉被砍去一邊,身中十創,仍在揮刀奮戰。圍攻他的狄子都以為是天神下凡,不敢上前。最終,他將刀插在地上,低垂著頭,就此死去。


    我的父親,失落地帶著剩下成功突圍的七百人迴到了城中。


    雖然他什麽都沒有說,但我能看出,他望向我時,臉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為了不讓他失望,我戴上了盔甲,拿起了劍。


    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可以像哥哥那樣,讓父親為我感到自豪。


    ……


    “這樣麽。”聽了客甄講述起自己的過往,李江生勸道:“這值得麽,追隨亡者的步伐,被迫去做自己不願做的事情。”


    “那你呢,刺客,你又為什麽要加入日月會?”


    “我……我隻是因為出生在日月會,所以便隻能呆在日月會了。”


    “那你這不是比我更糟麽,沒有自己想做的事,一切都是別人安排好的。”


    “是麽,不過,至少,我現在知道自己想幹嘛了。”


    “噢?是麽,你想幹嘛,說來聽聽。”


    “我想趕緊結束這些破事,活著離開這裏,然後……”


    “然後去極東之島,去找你的李大小姐?”


    客甄搶先把話說了出來,李江生輕輕嗯了一聲,以表同意。


    “真好啊。”


    李江生能聽見,客甄略帶遺憾地歎了口氣。


    ……


    新的一日再度到來,這一天客铖放棄了對蕭輝忠的進攻,僅僅隻是將其包圍了起來。很快,蕭輝忠便知道,對方的意圖是什麽了。


    到中午時分,客铖拉來了數十門佛郎機炮,黑洞洞的炮口對著蕭輝忠的陣中,開始進行炮擊。


    刹那間,彈丸、鐵塊如暴雨一般落在蕭輝忠極其將士的頭上,蕭輝忠士卒的鐵盾無法盡數抵擋,死了數十人。


    隔岸的孫雲龍發現之後,便讓幾艘裝載了大炮的大船駛至蕭輝忠岸邊,對著客铖的佛郎機炮開火。一陣炮轟之下,客铖撤走了佛郎機炮,結束了今日的攻勢。


    這一日雙方依舊沒有進行接觸,仍隻是在隔河相望。


    但客甄已經做好了進攻準備。


    等入夜之後,客甄與李江生率領士兵趁夜渡過了北河,到了北河的南岸。


    兩人率領部隊,一路往北河的下遊摸去,接近了孫雲龍的營地。


    “很好,做好準備。”


    客甄率領的部隊,人人皆是右手拿刀,右手握著一支鬆棒,上麵纏著油布,用來點著對方的營帳放火。


    “上!”


    客甄一馬當先,率領著部隊從黑暗中衝出,直奔孫雲龍的營地衝去。


    巡夜的兩名士兵看到她衝來顯然是一愣,還未來得及喊叫,李江生與客甄便一左一右幹掉了他們。


    計劃很順利,客甄率領的士兵們也紛紛衝入了營地中,點著了附近的營帳,然而……


    “糟了!客大小姐!營帳是空的!”


    “什麽!”


    “這裏也是空的!”


    突然,一陣鼓聲在前方響起,響徹整片夜空。


    “糟了,他料到我們會來劫營,特意把這一側的營地空了出來,引我們上當!”客甄臉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大聲招唿自己的部下撤退,“快撤!我們中計了!”


    但為時已晚,七將之一的鏈錘黃濤率領著軍隊突然從他們的後方發動了進攻,孫雲龍的士兵也紛紛迅速地手握兵刃,從營地中衝出,向他們殺來。


    刹那間,形勢逆轉,客甄等人被圍困在了營地之中,五千人被死死包圍在了中間。


    “所有人,聽我命令,跟我衝鋒!”


    客甄扔掉了手中的火把,雙手握刀向外發起衝鋒。


    她的判斷是正確的,黃濤還未完成合圍,趁著現在,她還有機會打破合圍,往外衝鋒。


    “客甄!想不到是你啊!”


    亂軍之中,客甄突然聽見一聲大喝,一愣,轉頭就見黃濤揮舞著鏈錘朝她衝來。而黃濤顯然也毫無憐香惜玉的樣子,比拳頭還大的鏈錘就朝著她的臉唿來。


    客甄躲閃不及,隻能橫左臂來擋。但這一下可不是順便就能擋下來的,客甄被打倒在了地上,左臂被徹底砸斷,鏈錘上的尖刺刺入了她的肌膚之中,鮮血從破碎的臂甲中流出,淌在地上。


    “投降吧,我也不想看到香消玉殞。”黃濤甩動著手中的鏈錘,將旁邊一名趕來救援的士兵砸飛了出去。


    “如果我拒絕呢。”


    “那就隻好請你死在這裏了,美麗的客大小姐。”黃濤遺憾地甩了甩頭。


    “抱歉,她可不會死在這。”


    突然,客甄就見李江生站在了她的麵前,右手拔出了腰刀。


    “噢?”黃濤看著眼前這個頭戴鬥笠,身著黑衣的男子,不由好奇地問道:“你看起來不像是客甄手下的士兵,難道是想來一出英雄救美嗎?”


    “如果我說是呢?”


    “那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兩軍交戰,本就沒有正邪之分,你又何必,為了一個將軍的野心而將自己的性命搭進其中呢?”


    “感謝你的勸誡,但很抱歉,我本就是打算幫助客铖奪得天下的。”


    “原來如此,那好吧。”


    黃濤歎了口氣,當即朝著李江生的臉就是一錘。他見後者仰頭躲開錘頭,緊接著左手從懷中似乎掏出了什麽東西,朝著他的臉上甩來。


    “暗器!”


    黃濤立馬用覆有手甲的左臂擋住自己的臉頰。


    “嘭!”


    刹那間,濃厚的白霧將黃濤整個人籠罩期間。


    “耍小聰明!”


    黃濤憑著記憶中李江生的位置,論起鏈錘直接砸去,但卻砸了個空。等他衝出白霧才發現,李江生抱著客甄已經往外衝去,與他的將士們殺出了重圍。


    “都停下!”黃濤舉手攔住了打算追擊的士卒,“小心對方留有後著。”


    事實也確實如此,客甄並非是全部人蜂擁而來,她隻領了第一批渡河的兩千人前來劫營,剩下的三千人隨後才渡河,作為接應。


    這個接應也確實發揮了左右,裏外夾擊,打破了黃濤的包圍圈,加上李江生用煙霧彈拖住了黃濤,他們這才得以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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