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落下,老彼得酒吧就立刻變得支離破碎,像是一麵鏡子摔在了地上,發出嘩啦一聲,無數的碎片呈現出各種形狀,在漆黑的空間中淩亂地飄散墜落,從中各自映出不同的軌跡——漆黑深夜的街巷裏,小蘇木正獨自麵對薩科,兩股戰戰;勞倫特莊園外,他正抬頭仰望院中高樓,一扇鐵門,兩個世界;萊瑞拉,伊芙琳,德瑪西亞的軍隊宿舍...老彼得,奎因,娑娜,蓋倫,小波比和加裏奧...


    無數的碎片恍然交織成破碎的世界,有些就如蘇木所經曆過的,但也有些,讓蘇木感到陌生。


    命運,規則,軌跡,交錯相生,各自通往不同的未來。


    或是娶妻生子,平凡而毫無波瀾地度過一生;或是在戰爭中奮力拚殺,最終為榮耀而亡;或是遠渡重洋,體味另一番人生...


    交錯輝映的光芒,讓蘇木眼花繚亂。


    而他也確切地看到了許多種不同的命運軌跡。


    “帝柳...”


    蘇木咬了下牙根,虛著眼睛掃過這些從麵前紛紛墜落的碎片,而他的腳下則像是一片漆黑無底的汪洋,隻有道道微光如同漣漪一般擴散出去——站在這片黑暗的中間,碎片灑落,命運和軌跡不斷交織出各種未來。或是可見的,亦或不可見的,紛紛揚揚,帶著微光。


    一個又一個聲音忽然從中響起。


    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麵孔從中出現。


    直到,其中的某個碎片忽然綻放出璀璨的光芒,將這片黑暗的世界徹底吞沒。


    ...


    德瑪西亞,老彼得酒吧。


    喧鬧的人聲突如其來地打破了近乎於永恆的寧靜,而在蘇木麵前出現的,則是一如既往的喧鬧——酒客們放浪形骸,大聲說笑,偶爾有些吆五喝六的人出現,但也攝於老彼得的威嚴不敢太過放肆。


    “小蘇木,兩瓶大麥酒!”


    一個醉醺醺的酒客搖晃著已經空掉的杯子大聲喊叫。


    聞言之後,蘇木愣了片刻,眼神也變得有些古怪,停留在原地遲遲未動——盡管如此,但周圍的酒客們卻似乎並沒有發現小蘇木的舉動有什麽異樣,而那個正在大喊大叫的酒客也隻是有些不滿。


    “嘿,小家夥兒,別站在那兒發呆了,再給我兩瓶大麥酒!要最好的那種!”


    “哈,格倫斯又開工錢了!”


    旁邊的桌上有人吹了聲口哨。


    “可惜老彼得這裏沒有兔女郎,但我知道哪兒有,想不想知道?一枚銀幣就足夠了!我可以保證你的這枚銀幣花得絕對很值,它可以讓你今天的夜晚非常銷魂!”


    “你保證?”


    那個名叫格倫斯的酒客顯然是被帶偏了。


    正在吧台後麵擦拭酒杯的老彼得抬了下眼睛,無奈搖頭,隨即轉身拿了兩瓶大麥酒砸在蘇木的身邊,發出砰的一聲。


    “給他,讓那個混蛋趕緊閉嘴。”


    老彼得從來不會多管閑事。


    蘇木愕然驚醒,沒有答話,隻是滿臉複雜地拿起那兩瓶大麥酒,然後走了過去,用大麥酒插入似乎已經開始準備交易的兩人中間。很顯然的,格倫斯是個地地道道的酒鬼,而蘇木也對這個人有些印象——為人不錯,比較仗義,是老彼得酒吧裏的常客,尤其會在發放工錢的那天給蘇木一些小費,算是在當初那段時間裏,蘇木除了工錢之外唯一的經濟來源。


    “你的大麥酒。”


    蘇木把酒塞進格倫斯的懷裏,又瞥了眼那個明顯心術不正的家夥。


    “還有,別聽這個混蛋瞎說,我敢保證他是在準備坑你。仙人跳之類的?嗯,好吧,可能你不太明白,但大概的意思就是如果你真的去了,那肯定就會連褲衩都被人扒掉。”


    說完,蘇木就直接轉身走了。


    格倫斯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但另一個酒客的臉色卻變得陰沉了許多。但老彼得卻一直都在注意著這邊,遞過來一個冷冰冰的眼神,莫名的殺氣讓那個酒客激靈靈一顫——蘇木也注意到了老彼得的殺氣,並不意外,所以才敢如此放肆——這個時間的他,根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如果真要跟人打起來,隻怕用不了一時半刻就會被人把骨頭都拆掉。


    迴到吧台附近之後,蘇木沒有理會其他酒客的需求,徑直走了進去。


    “這很沒意思。”


    蘇木拿了個玻璃杯,又轉身在吧台下麵翻找了片刻,依著記憶中,在老彼得私藏好酒的地方找到了那些本不該存在的陳年老酒——在打開櫃門之前,這裏麵絕對是空無一物的,而直到蘇木的意識中出現了這裏麵應該有些什麽,才能在打開櫃門的時候看到它們——但眼前所見到的這些卻依然和記憶中的有些差距,奇妙的違和感讓蘇木冷笑不已。


    “少了三瓶。”


    蘇木直接從裏麵拿出了最好的那瓶酒,然後起身,重新迴到吧台上麵。


    盡管他隻能在吧台後麵露出一個腦袋,但這並不能影響什麽——蘇木的動作非常自然,倒酒,喝酒,一氣嗬成,沒有絲毫滯澀感。


    而老彼得則是對這一切都視而不見。


    “我說,少了三瓶。”


    蘇木吐出一口酒氣,眉關緊蹙——這所謂的陳年老酒就跟劣質的大麥酒一個味道,又酸又澀,並不容易入口。


    “我一直都在告訴我自己,那個櫃子裏麵就隻有兩瓶酒,分別是陳放了二十年的大麥酒和陳放了十八年的德瑪西亞酒。但實際上,裏麵應該還有三瓶酒,但具體的年份和種類我已經想不抬起來了,隻知道具體的數量而已。而在我對自己進行自我催眠的時候就已經特意暗示過我了,這裏麵隻有兩瓶酒,不是五瓶,所以當我打開櫃子的時候,裏麵就隻出現了兩瓶酒。”


    蘇木瞥了眼無動於衷的老彼得,聳了下肩膀,繼續開口。


    “雖然我沒喝過陳放了二十年的大麥酒是什麽味道,但我可以確定,那東西的味道絕不會差到這種地步。而你也沒喝過陳放了二十年的大麥酒,甚至是從沒喝過真正的酒。”


    一邊說著,蘇木一口就把剩下的酒水全部喝了個幹淨。


    “我隻喝過最劣質的大麥酒,你也就隻能依靠我所知道的味道對這瓶大麥酒進行創造。所以...這所謂的幻夢和那所謂的宇宙規則,其實就隻是一種幻覺而已,也是你用來欺騙我的手段,讓我相信在你創造的這個幻夢當中,所有一切都應當在一定程度上順從宇宙規則,亦或是你已經在這個幻夢之中,依靠著模仿宇宙規則製定了近乎相同的規則。那麽,你的目的是什麽?”


    蘇木斜著眼睛瞥向身旁的老彼得,對耳邊充斥的雜亂聲響聽而不聞。


    老彼得還在擦拭酒杯。


    “是為了讓我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而原本的那些記憶才是假的?”


    蘇木忽然笑了起來。


    “那你可真是失敗。”


    聞言之後,老彼得擦拭酒杯的動作當即一滯。


    哢嚓!


    一聲脆響,並不出乎意料之外,一如先前般,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像是摔在地上的鏡子一樣出現了道道細密的裂痕,隨後砰的一聲完全崩開,化成漫天飄零的無數碎片。


    ...


    “滴滴——!”


    汽車鳴笛聲將蘇木從短暫的意識空缺中喚迴現實。


    一輛中檔汽車從不遠處的街道上駛過。


    高樓大廈,夜幕沉沉。


    刺鼻的臭味讓蘇木的鼻腔有些酸疼,跟著就不受控製地流出了眼淚——盡管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熟悉了這種味道,但如今再度經曆這些,也仍是讓蘇木有些承受不住。


    他迴頭看了眼身後的垃圾堆,滿臉嫌棄地離開了這條小巷,轉而來到馬路上,站在路燈下,皺著眉頭望向眼前的車水馬龍——現代化的都市,所有一切都顯得如此正常,可一旦將這些拿來跟之前的老彼得酒吧相比,就無疑彰顯出了兩種文明極大的不同。


    “所以...”


    蘇木習慣性地眯起眼睛,用手指搓了搓下巴。


    “你也就隻能依靠我的記憶來製造幻夢而已。虛假的世界,虛假的規則,虛假的命運,虛假的我,以及虛假的你...”


    蘇木扯著嘴角撓了撓頭發,原地盤坐下來。


    “讓我猜猜,東邊那幾個正搖搖晃晃往這兒走的幾個混蛋應該都是我的熟人才對,至少在我看來算得上是熟人。但有些事兒是我一直都沒怎麽在意的,因為我知道,所以沒必要思考,也沒必要將它一直裝在我的腦袋裏。但你卻不知道,也沒辦法通過我的記憶將它製造出來。”


    說著,蘇木忽然閉嘴。


    那幾個醉醺醺的混蛋已經逐漸靠近了,而與此同時,另一個世界裏,造物神龍也該開始準備著手召喚魔法了。


    超越了世界維度的召喚魔法——極端複雜的法陣,極端稀有的材料,以及極端強橫的能量,絕非尋常可以做到的召喚魔法,就連神明都難以企及——而唯一能夠做到這些的,除了母親之外,就隻有站在神明階層頂端的他們——虛空,造物神龍,和世界符文。


    “那麽,你呢?”


    蘇木在腦海裏構建出了那個複雜的法陣,眼神失焦,根本沒有理會那幾個已經靠近過來的,醉醺醺的混蛋們。


    “你能做到嗎?”


    蘇木忽然笑了起來。


    而這個世界也莫名開始震動。


    隱約響起的低吼聲像是野獸憤怒的咆哮一般,而緊跟著的,這個世界也在蘇木的眼前轟然崩碎。


    但帝柳似乎還是不肯罷休。


    德瑪西亞的深夜...


    綠齒峰峽穀...


    隱藏在正義表象下的地下賭場...


    托比西亞...


    比爾吉沃特的蝕魂夜...


    艾歐尼亞的均衡刺客...


    納沃立,劍道場,長存之殿...


    而到後來,就連時間的順序都已經開始出現了錯誤,但每當這種時候出現,蘇木都可以準確無誤地將其指出並糾正——通過自我暗示,打亂記憶的順序,在蘇木而言並不怎麽困難,就隻需要一定層麵的自我催眠罷了——但帝柳卻似乎並沒有什麽好的破解之法,哪怕它已經通過蘇木的記憶得知了這個,了解了這個,也依然不能明白要如何才能將一個神明更深層次的記憶挖掘出來。


    混亂,混亂。


    破碎,重組。


    一次又一次的嚐試,一次又一次地破碎,帝柳憤怒的咆哮已經變得越來越清晰了——蘇木從未在幻夢中出現過任何迷失,反而樂在其中,乃至於在見到艾歐尼亞的幻夢之後,樂得在其中更進一步地體味人生,並且刻意做出了與當初不同的選擇——他曾追尋著亞索的腳步,四處流浪;也曾告別阿卡麗,獨自前往諾克薩斯;乃至於在德瑪西亞告別過往的一切,甘願平凡,在勞倫特莊園度過餘生...


    多久了?


    蘇木也不太清楚,但他卻依然知道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一場大夢,一夢百年。


    直到又一次破碎。


    眼前的勞倫特莊園被細密的裂痕覆蓋,而此時的蘇木則是坐在一張輪椅上,麵色平靜地望著眼前即將消散的這些,眼神渾濁,暮氣沉沉——紅發老嫗的背影略顯佝僂,盡管已經褪去了滿身的銳氣,卻依然能夠依稀辨別出曾經的模樣——從決鬥台,到戰場,再到這座莊園,時過境遷,很多東西都已經變了,但也有很多東西沒變。


    膝下有子,家族壯大,勞倫特的盛名如日中天。


    砰!


    哢!


    接連兩聲,這所有的一切終於還是徹底破碎。


    “足夠了。已經,足夠了。”


    蘇木歎了口氣,眼神裏的暮氣一點一點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純粹的欣慰,像是洗盡了鉛華一般——他慢慢站直了身形,站在這似乎無盡的黑暗中,波瀾不驚地望著眼前飄零的碎片一點點地消失,變作朦朧熒光消散。


    帝柳憤怒的咆哮聲從遙遠的黑暗深處傳來,怒不可遏,而伴隨著帝柳的咆哮,這片黑暗的空間也跟著一起劇烈震動——盡管看不出來,但蘇木腳下泛著微光的漣漪卻很清楚地傳達了這些,而那些逸散的能量匹練也再也無法隱藏,釋放出猶如琉璃一般奇幻的色彩,將這個單調而又深邃的空間完全充斥。


    哢!


    又是一聲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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