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居恩的上空忽然卷過一陣烈風。


    阿茲爾抬起一隻手,無數的黃沙立刻蔓延而起,化成在他手裏可以完美掌控的傀儡士兵,手持長矛,金光熠爍,排列森嚴,肅殺迸發,像是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正等待著至高君主的命令,隨時準備為戰爭獻上自己的生命。


    凡人的皇帝,總是如此自大,不肯聽勸。


    蘇木歎了口氣,猶豫著是不是應該用事實來告訴這位愚蠢的凡人皇帝,他所掌握的土石魔法根本就如同糊弄小孩兒的把戲一樣——或許在他人而言,這些近乎於無窮無盡的黃沙士兵會是相當棘手,而土石魔法的威力也讓他們不得不嚴陣以待。可在蘇木看來,這世上一切的土石魔法都隻占下成罷了,便望斷古今,也就唯有織母所擁有的力量能夠在土石魔法的方麵與他一較高下。


    可蘇木卻著實不太願意在這位凡人皇帝的身上浪費自己的時間和體力。


    他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又瞥一眼那些排列森嚴的黃沙士兵。黃沙堆砌成他們的盔甲,看上去金光燦燦,精良美觀。但也隻是看上去罷了。


    “把能量胡亂地灌注到土石之間充當粘合劑,再控製能量帶動沙礫變作士兵的模樣...手法粗糙,方式簡陋,你在土石魔法方麵的成就也就隻是這樣了。”


    蘇木搖頭一笑。


    “或許你還藏著其他手段沒有顯露出來,但無論你藏著掖著的是什麽,隻要有關土石,你就不是我的對手。當然,可能你所擁有的魔法能量要在我之上,但層級之間的差距,卻不是這種依靠能量堆積的方式就可以補足的。”


    “你想說什麽?”


    阿茲爾的聲音依舊充滿了威嚴。


    高高在上已經是這位末代皇帝的習慣,深深的刻印在他的血脈當中,哪怕曆經千年流轉,也不曾被曆史消磨。而時至今日,古老的皇帝威嚴早已經變成了過去,但阿茲爾卻似乎還沒明白這些——千年前的古恕瑞瑪無比強盛,這無可否認,而作為當時的最高統治者,阿茲爾的地位和威嚴也絕不容許他人的挑釁。君王一怒,伏屍百萬,也絕非空穴來風。可時過境遷,今時不比往日。古恕瑞瑪之所以被叫做古恕瑞瑪,就是因為它已經成了古老的曆史,隨風消散的過去,皇帝迴來了,可不代表古恕瑞瑪的統治也能迴來。


    蘇木指了指腦袋,又指了指阿茲爾。


    “偽神的肉身和能量終歸還是來自他人,過於強大和突如其來的力量對你而言還太過陌生。你已經死了上千年了,直到前些時間才僥幸複活過來,盡管這股力量的潛力還不錯...我敢打賭,如果我現在就把你丟到澤拉斯麵前,不出半個小時,你就會被他轟成渣滓,被黃沙掩埋。你信是不信?”


    “荒唐!”


    阿茲爾大怒,周身能量唿嘯,卷起烈風唿嚎。


    可怕的颶風掀起一陣沙暴遮天蔽日,卻唯獨太陽圓盤上的神光巍然不動,依然照耀在這位末代皇帝的身上,能量噴湧,浩瀚無盡,像是最為深沉的大海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便這整座城市在其中也隻猶如一葉孤舟,在疾風驟雨裏,隨時都會沉落。


    蘇木略微皺眉,兀自不動,可腳下卻被迫滑出一段距離。


    “澤拉斯,他的罪孽不可饒恕!”


    阿茲爾的咆哮聲裏裹挾著瘋狂湧動的能量,驚天動地。


    “對他的審判必將到來!他的生命,必將止於今朝!”


    這位末代皇帝像個瘋子。


    蘇木眯起眼睛,把身上已經破破爛爛的鬥篷掀起,用來抵擋那些迎麵襲來的風沙。而那個立身於太陽圓盤神光之下的末代皇帝則是癲狂大笑——來自星靈的力量無窮無盡,強大而又深邃,巨神峰的烈日就在他的身後。


    看似如此。


    但星靈從來不會如此慷慨。


    “愚昧已經不足以形容你了,阿茲爾,愚蠢才更恰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神明也是。”


    蘇木歎了口氣,不想理會這個已經在驕狂的道路上逐漸迷失了自我的家夥——終有一日,阿茲爾會為他的驕狂付出代價,但不是現在——從來不會非常慷慨的星靈們必然有所圖謀,或許那位降下神力,製造了偽神的星靈是在尋覓自己的使者,以便日後在某個時刻降臨在這片土地。


    看起來是的,阿茲爾已經被選中,那無比慷慨的能量贈予就是證明。


    蘇木已經準備離開了。


    他不想靠近這個已經被星靈選中的家夥,那隻會給他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但阿茲爾卻分明不想如蘇木所願。


    就在蘇木轉身的同時,他的麵前已經站起了兩隻黃沙士兵,手持長矛,身披金甲,形成的瞬間就已經舉矛刺來,唿嘯聲在狂風裏也顯得格外刺耳。可蘇木卻始終不為所動,隻是抬起眼睛看了它們一瞬,能量伴隨著腳步落地,肉眼可見的漣漪頓時沿著地麵的黃沙蕩漾出去。


    而在下一秒,黃沙士兵就立刻崩潰,重新變作沙塵,被風吹散。


    “凡人的靈魂,凡人的心智,僅限於此。”


    蘇木把鬥篷遮在頭上。


    然後抬起手掌,通過掌心上方所見到的一切事物都開始莫名扭曲。


    織母贈予的力量仍未耗盡,而在淹沒了維魯斯之後剩餘的這些,則被蘇木盡數凝聚在此。隨後,他把手掌翻了過來,虛按向下,扭曲了視線的能量便立刻擴散出去,變成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漣漪迅速蔓延到這座城市的上空——被狂風裹挾而動,浩浩蕩蕩的漫天黃沙陡然凝滯,任憑阿茲爾在迴神之後如何咆哮,如何揮舞權杖,那些黃沙也依然不會再聽從他的掌控——緊跟著,蘇木壓下的手掌五指輕動,這漫天的黃沙就再度流動起來。


    又一座哈居恩在天空中虛幻浮現。


    純金鋪築的皇帝大道,兩旁聳立的古老建築,大道盡頭的飛升神壇,以及神壇上空的太陽圓盤...一切的一切都無比真實,除了過分的寂靜之外,看上去就像哈居恩的虛影飛到了天上,一場海市蜃樓。


    阿茲爾愕然抬頭,看著那座城市的形成——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角落,都顯得無比真實。


    “凡人的心靈,會限製你的想象。凡人的靈魂,會限製你的頂峰。”


    蘇木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阿茲爾猛然迴頭,鷹隼一般的眼睛裏卻已經再難見到分毫驕傲——震撼,恐懼,以及深深的無力——真正的神明才是真正的高高在上,即便能量有限,可層級的差距卻永遠都是最難以逾越的鴻溝。


    “凝。”


    蘇木虛按的手掌忽然捏緊成拳。


    天空上,另一座哈居恩忽的一顫,看似飄散的黃沙便立刻凝聚,此前還尚且如同海市蜃樓一般的哈居恩,此刻卻變得凝實無比,如同小山一般,懸立在阿茲爾的頭頂緩緩轉動,垂落下千絲萬縷的能量神光,把阿茲爾完全籠罩在內。


    那位末代皇帝慌了,原本高高在上的身形也忽然像是挨了一記重錘,迫不得已彎下腰來,變得佝僂。


    他發出一陣尖銳的嘶嚎,像是鷹唳,卻無論這位末代皇帝如何努力,如何將他那近乎於無窮無盡一般的能量傾瀉而出,也無法抵抗那座黃沙凝成的哈居恩帶來的壓力。


    “我不想多管你和澤拉斯之間的那些破事兒,更不想插手你們這些所謂飛升天神之間的鬥爭。但有個前提你得先搞清楚,那就是你們誰都別來惹我。我的脾氣...除了前些年,一直都不好。”


    蘇木迴頭看向苦苦支撐的阿茲爾,眼神裏閃爍著冷光。


    “這次算是給你一個警告。記住了,別來惹我,也別試圖把你的爪子伸到恕瑞瑪大陸之外的地方,也別欺負一個名叫塔莉婭的小姑娘,她是恕瑞瑪人。如果你敢犯忌,而且還被我知道了,那下次,就絕對不會隻是鎮壓幾天的後果了。你們這些所謂的飛升者,可未必不死。”


    說完,蘇木冷哼一聲,手掌重重下壓。


    天空上猶如小山一般巨大的哈居恩轟然落下,阿茲爾淒厲尖嘯,卻仍是不堪抵抗,無法逃脫,被那座縮小的哈居恩徹底鎮壓在這條早已崩潰的皇帝大道上。


    轟鳴頓起,猶如萬鈞壓頂,一陣浩蕩的煙塵席卷出去,整座哈居恩都跟著猛然一顫。


    阿茲爾的尖嘯聲徹底消失了。


    但蘇木知道他還沒死。


    至少在這種時候,蘇木還沒能力殺掉阿茲爾——包括其他那些跟他一般無二的飛升者和暗裔。


    烈陽不滅,飛升者就斷然不死,除非那位看似慷慨的星靈收迴這些作為恩賜的力量,否則的話,無論飛升天神也好,暗裔也罷,就絕非蘇木能夠輕易斬殺——而與此同時,蘇木也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那位將星靈神力作為恩賜贈予凡人的星靈,似乎不止是在單純地尋找一個屬於自己的使者,否則那些多餘的飛升神力早先就該全部收迴,而不是任憑那些能量留在那些凡人的體內,作為飛升者也好,作為暗裔也罷,總歸會對凡人的世界造成災難。


    烈陽...


    蘇木用左手壓下黑刀刀柄,食指輕輕點了幾下。


    “烈陽神將是在圖謀著什麽。”


    卡瑞娜的聲音忽然從黑刀裏傳了出來,帶著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背叛者,終歸不會得到好的下場。”


    “你是說烈陽神將?”


    蘇木挑起眉頭,找了個陰涼的位置坐下來休息。


    織母的能量退去之後,蘇木的臉色便立刻變得無比蒼白,就連嘴唇都已經失去了血色。他的喘息聲像是破爛的風箱,額頭也在短短片刻就布滿了冷汗。


    極度的乏力感讓蘇木有些支撐不住,隻得靠在一旁的圍牆廢墟下閉上眼睛,借由這片土地本源的力量恢複體力。


    黑刀輕顫,一陣烏光猶如煙霧一般溢出刀鞘與刀身之間的縫隙,變作一個女人的虛影出現在蘇木麵前——身段高挑,黑發黑甲,鳳眼瓊鼻櫻桃嘴,麵容精致,卻總是擺出一副厭世的模樣,看起來不太開心。


    “不隻是她。”


    卡瑞娜曲起一條腿在圍牆廢墟上坐下,另一條腿懸空在外,盯著東方,眼神裏滿是戾氣。


    “還有那個該死的女人。”


    “誰?”


    “創造規則的化身。”


    卡瑞娜甩了下長發,輕哼一聲。


    “創造和毀滅,從來都無法共存,但我也從沒想過她會卑鄙無恥到那樣的程度。”


    “創造規則的...化身?”


    蘇木睜開眼睛看向卡瑞娜,忽的咧嘴一笑。


    “你太高估她了,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你有話說?”


    “當然。”


    蘇木挑起眉頭,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星靈起源自宇宙誕生之初,這沒錯,你們是宇宙規則下的產物,這也沒錯,但這卻並不意味著你們就是規則的化身。最多...最多,算是宇宙規則在你們的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跡,而這些痕跡則在宇宙誕生而至如今的這段無盡漫長的時間裏,烙印在了你們的身體和靈魂深處。你們不是規則的化身,甚至連規則的女兒都算不上。而如果非要說的話...”


    蘇木忽然住口不言,臉上的笑意也變得格外古怪。


    卡瑞娜的臉色愈發有些難看。


    盡管她並不知道蘇木想說的究竟是什麽,但那肯定不是什麽好的形容。


    卡瑞娜冷哼一聲,並不追問。


    “就連我們這些真神也算不上規則的化身。”


    蘇木大大地伸了個懶腰,語氣不無譏諷之意。


    “大概是,規則的孩子的孩子?應該沒錯兒,母親才是規則的孩子,甚至很可能是唯一的孩子。”


    “...母親,是什麽?也是生命嗎?”


    卡瑞娜的臉色已經恢複如常,她開始嚐試詢問那些她不曾知道的那些。


    神明稀少而又難見,倘若把那猴子刨除在外,蘇木就是卡瑞娜見過的第一位真正的神明。


    “你不配知道這個。”


    蘇木撇了撇嘴巴。


    卡瑞娜的臉色又一次沉了下來,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一陣咬牙切齒,恨不能立刻拔刀而起——大抵也是如同哪位末代皇帝一般,一直以來的高高在上讓她早已把別人的逢迎當成了理所當然,而從未想過會有人膽敢如此冒犯。


    但蘇木卻仿若對此絲毫不知。


    他重新閉上眼睛,又挪了挪屁股,哼唧兩聲,換了個更舒服的位置去感受正在這片土地最深處流淌著的原始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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