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裏克塞是個危險的地方,整個恕瑞瑪,沒有那個地方比這兒更危險。


    賈耶是這麽說的。


    蘇木拒絕了賈耶要求的合作,但卻給出了另外一個合作的條件——他可以幫賈耶獵殺到一頭成熟的艾克塞,以此來換取賈耶所知道的,關於卡裏克塞的一切。


    但結果似乎是有些吃虧了。


    賈耶對卡裏克塞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這是他十年來行走在這片沙漠上所得到的經驗,可終歸說來,就像蘇木從夏瑪拉口中知道的那些一樣,卡裏克塞最危險的東西就是雷克塞,那是一隻傳奇野獸,模樣跟艾克塞差不多,隻是體形龐大的仿佛一座小山,巨大的嘴巴哪怕是張開雙臂站直了身體也能直接走進去。而雷克塞究竟是不是來自虛空,又有多強,賈耶就一無所知了,他隻說雷克塞可以在很短的時間裏就解決掉一隻強壯的駱駝,他曾親眼見過。


    而除此之外的,就隻有他在卡裏克塞的生存經驗。


    刺耳的鈴聲可以驅趕艾克塞,還有某種靜走的方式,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弄出太大的聲音,也可以是弄出特別大的聲音。因為無論是雷克塞也好,還是艾克塞也罷,它們都是沒有視覺的生物,隻能憑借超凡的聽力來確定獵物的動向。也正是因此,賈耶在過去的十年裏偶爾會遇到一些意外,卻總是能夠順利地存活下來。


    “麵對危險時的冷靜,不要弄出聲音,還有熟練的靜走。”


    賈耶洋洋得意地晃著手指。


    “這就是我之所以能夠在卡裏克塞一直活下來的根本原因。你已經見到過了,就是用大腳趾先著地,然後向外翻動,最後再把整個身體的重量從後麵挪到前麵,這可以讓你在走路時不會發出任何聲響,艾克塞和雷克賽都聽不到。”


    “...就這些?”


    “就?什麽叫就?這已經很足夠了!”


    賈耶見到蘇木皺眉不滿,立刻壓低了聲音驚唿起來。


    “這是我和我的師傅一起用命換來的經驗,它可以讓你活著離開卡裏克塞!”


    “但我要橫穿卡裏克塞。”


    蘇木搖了搖頭,有些失望。


    但他沒打算食言。


    之前的那隻艾克塞就在不遠的地方,它正伏在那隻駱駝的身體裏麵肆意啃食著血淋淋的內髒。


    “在這兒等著。”


    蘇木遠遠地瞧了一眼,用嚴厲的眼神製止了還想說些什麽的賈耶,然後提刀走了過去,並沒有掩飾自己的腳步聲。


    賈耶和他的同伴們瞪大了眼睛,有些驚慌失措。他們當中有很多人都試圖上前阻攔蘇木,然後告訴他應該使用靜走的方法,否則就很可能會被艾克塞當作獵物。那東西在挖洞的方麵很有一手,而且會噴吐毒霧,一般人隻要接觸到很少量的毒霧就會立刻身死。


    但賈耶阻止了他們。


    收人錢財,替人消災,這是賈耶這一行的規矩。盡管這一行隻有他這一個人,但賈耶還是得為他們的性命著想,而且並不怎麽擔心蘇木的安全。


    或許這些同伴們沒有注意到,但賈耶見過太多人,眼光毒辣,他知道蘇木不是一般人,尤其是之前衝出去的速度。


    很快,蘇木就來到了那隻死掉的駱駝一旁,可原本應該正待在裏麵啃食內髒的艾克塞卻已經沒了蹤影——從駱駝的腹部側麵到地麵有一個連接起來的洞口,裏麵正往外噴吐毒氣。洞口黢黑深邃,看不出通往哪個方向。至少一般人不會知道這隻艾克塞已經跑哪兒去了。


    蘇木左手壓低了刀鞘,就站在駱駝一旁,腳尖有節奏地抬起落下,敲打著地麵,吸引那隻就藏在地下不遠處的艾克塞。


    很快,蘇木就略微抬頭。


    “是個急性子。雷克塞也是嗎?”


    話音落地,蘇木手腕微顫,一抹烏光就立刻帶起一蓬紫色的粘液。


    咕嘎嘎的怪聲剛剛響起就已經結束了,那是艾克塞的叫聲,聽起來就像疊起來的黑膠唱片被一把刀接連砍過一樣,又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蘇木不知道這東西的身上有什麽能賣錢。


    他把黑刀收近眼前,觀察著這個已經從胸前到背後都被貫穿了心髒位置的艾克塞——就跟先前匆匆一瞥時見到的一樣,它身上穿著紫黑色的甲殼,鱗次分明,還生有背鰭,那東西看起來像是骨質的武器,非常鋒利。除此之外的,它臉上沒有完整的五官,隻有一張嘴,裏麵生長著突出的尖銳獠牙,正順著嘴角流淌出帶毒的涎液。


    紫色的粘液順著刀鋒滴落下來。


    蘇木有些嫌棄地把這東西從刀上甩開。


    所幸黑刀連血都不沾,這東西自然也就不會沾在刀上,否則蘇木還得想辦法把這些肮髒腥臭的粘液處理掉。而且這種粘液似乎還帶有劇毒。


    “天呐,我看到了什麽?”


    賈耶在遠處抱著腦袋叫了起來。


    “他隻用了一刀?這比我見過的最兇悍的劫匪還要可怕!而且幹脆利落!”


    他猛地晃了晃腦袋,迴過神來,隨後喜上眉梢,邁開大步用靜走的方式跑了過來,然後趴在地上仔細觀察那隻艾克塞,甚至用手指戳了兩下不帶粘液的地方。


    “已經成年的艾克塞,而且年紀很大!沒錯,是的,年紀很大,它肯定已經獵殺了很多生物!我能看得出來,這東西的皮是越老越硬,背鰭也會變得非常鋒利!天呐,簡直不敢想象,你是怎麽辦到的?”


    賈耶抬頭看向蘇木,眼睛裏閃爍著異彩。


    但蘇木卻已經不在原地了。


    “兩清了。”


    他已經走到了遠處,背對著賈耶揮揮手,同時毫無顧忌地喊了一聲。這把賈耶嚇得魂兒都要冒出來了,但蘇木卻並不在意,隻是走路的時候把腳步聲放得安靜了一些,以保證不會弄出太大的動靜驚動雷克塞。


    這有些矛盾。


    但在維考拉的一戰之後,蘇木確實有些別樣的想法。他想找一些足夠強大的對手來試煉自己,然後一步步變強,因為賈克斯曾經說過,隻有真正的戰鬥才能讓一個戰士突破自己的瓶頸。尤其那些需要為此賭上性命的戰鬥,因為生死之間所能爆發出的潛力遠非常人可以想象,這讓蘇木想到了現在應該還在艾歐尼亞的奧拉夫,那家夥就總是喜歡到處找死。


    雷克塞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而另一方麵,蘇木其實還想更快地找到塔莉婭他們,如果真要遇見雷克塞的話,那無疑是非常拖延時間的。


    隻能賭一把運氣了。


    蘇木扯著嘴角歎了一聲,然後放棄了靜走的方式,任憑腳步聲順著腳下的土地蔓延出去。如果這條路會遇見雷克塞,靜走的方式未必就能躲得過去,但如果這條路上沒有雷克塞,那無論怎樣的走路方式就都不會出現意外。


    賈耶和他的隊友們已經被蘇木遠遠地拋在後麵了。


    卡裏克塞的範圍很大,這片沙土和碎石形成的大漠上幾乎見不到任何活物,除了偶爾被蘇木腳步聲驚動的艾克塞——每一隻送上門來的艾克塞都被蘇木幹脆利落地解決了,隻需要一刀,而蘇木也在求證某些猜測——就像猜測中的一樣,所有艾克塞身上攜帶的能量氣息都近乎一樣,像是從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


    味道,波動,濃度,數量,這些都是能量氣息所囊括的範圍,蘇木已經很快地掌握了這種用以辨別對象的方法,並且可以依靠能量的多少來判斷對方的強大與否。


    就跟往常感受到魔法能量氣息的時候近乎一模一樣。


    “這也是你給我的?”


    蘇木提了提腰胯上的黑刀,像是自言自語。


    而一如往常的,這把刀並沒有給出任何迴應。


    一整天過去了,蘇木並沒有遇到雷克塞。


    漫天的風沙讓蘇木不得不停下腳步暫且休息一些,因為風沙已經遮蔽了他的視線,這讓蘇木無法辨別自己腳下的方向。如果走錯了方向,那他就需要浪費更多的時間去修正自己的路線,更何況伊澤瑞爾應該也沒帶著塔莉婭她們進入這片沙漠,蘇木也不必太過著急。


    而隨後的兩天,蘇木也沒有遇到雷克塞。


    他已經快要接近卡裏克塞的邊緣了,哪怕隻是站在風化石上也能看到這片被碎石和沙土充斥的範圍翻遍,大概再有半天的時間就能順利走出去。


    有點兒遺憾。


    “該說是幸運呢,還是不幸呢...”


    蘇木苦笑一聲,把自己藏進了風化石還沒前後通透的洞穴裏。盡管這地方並不能有效地躲避風沙,但卻可以躲避艾克塞——那東西咬不動岩石。蘇木嚐試過把一塊岩石強硬地塞進一隻豺狗大小的塞克賽嘴裏,然後那隻艾克塞的下巴就被蘇木弄得脫臼了。


    風化石上很安全,蘇木也可以安心休息。


    直到第四天天色大亮,蘇木才終於繼續啟程。


    肉眼所及之處,並沒有什麽龐大的能量氣息,這就證明他似乎真的已經錯過了雷克塞。而沒過多久,蘇木就已經踏上了一片岩石地帶,這地方連艾克塞都沒有,很安靜,也很安全。


    但卻同樣沒有任何生物。


    蘇木忽然停下了腳步,看著遠處卡裏克塞的邊緣逐漸眯起眼睛。


    這周圍到處都是黑色的風化岩石。


    這也同樣意味著卡裏克塞已經到了邊緣。


    而如果有人是從對麵過來的,那這就意味著他已經開始深入卡裏克塞。


    蘇木抬起腳尖,然後重重落下。碎石和沙土一起迸濺開來,沉悶的響聲足夠傳到地下。再一次。又一次。短短三次之後,一陣詭異的震動就通過蘇木的腳掌讓他感受到了,而與此同時,蘇木也看到了一股能量的渦流從遠處的地下悄然出現,像是一縷剛剛成型的微風,然後逐漸壯大。直到震動的痕跡越來越明顯,沙土裏的碎石都開始跳了起來,遠處迅速靠近的那股能量漩渦下麵,一把紫黑色的刀鋒就忽然冒了出來,破開碎石沙土的阻擋,在轉眼之間就到了蘇木麵前。


    然後破土而出!


    刺耳的尖叫聲聽起來就跟艾克塞的叫聲差不多,但雷克塞的叫聲更刺耳,更恐怖,更讓人感到毛骨悚然。它像是直接迴蕩在蘇木的腦海裏,從內而外,要撕裂耳膜。


    “看起來像是岩石上長了個嘴巴。”


    蘇木抬頭看向那個龐然大物,就跟賈耶說的一樣,這東西看起來就像一座小山。紫黑色的甲殼比其蘇木見過的任何一隻艾克塞都更厚更硬,背鰭也更鋒利,巨大的嘴巴確實就像一座山洞,向外生長的尖銳獠牙之間噴吐著可怖的毒氣。還有鱷魚一樣的尾巴和強壯的前肢,粗大如同旁邊的風化岩石一樣,但這卻讓雷克塞顯得有些滑稽。


    “你的樣子讓我覺得有些熟悉,還有那些艾克塞。”


    蘇木腳下略微撤步,猶如鬼魅一樣地躲了過去,然後雷克塞就撲在了空處,卻並沒有摔在地上,而是直接入水一樣地鑽了進去,徹底消失。


    “你看起來像是一隻巨大的艾克塞,但艾克塞的樣子像是豺狗大小的龍蝦。”


    蘇木咧嘴笑了起來,用左手壓下刀鞘,右手握住刀柄,沉腰落胯,兩腳一前一後,前腳用腳尖敲打地麵,告訴雷克塞自己的位置。


    “我很幸運,也可能是不幸?但你挺不錯的,這我可以肯定,很適合當作我的對手。或者獵物。”


    紫黑色的背鰭再度出現,像是一隻陸地鯊魚,正在迅速地遊向自己的獵物,帶起大片的煙塵四起,還有碎石亂濺。


    蘇木用左手拇指把黑刀推出刀鞘大約一寸。


    然後眯起眼睛,表情嚴肅。


    “艾克塞是你的孩子?你們身上的能量很像,都跟這個世界所擁有的能量格格不入。但本質應該是相同的,那些艾克塞可以通過吞食駱駝來強大自己,我見到的第一次艾克塞就是這樣的。你也是?”


    蘇木的話出奇得多,但雷克塞卻隻會用尖嘯聲來迴答。


    它又一次破土而出,而等待了許久的蘇木也同時拔刀出鞘,卻在斬出的一瞬又換做刀背,狠狠地砸在雷克塞撲麵而來的巨大前肢上,發出砰的一聲重響。


    龐大的力量讓蘇木有些措手不及,直接被砸飛出去,倒在地麵上犁出了足有十多米的距離才終於停下來,然後翻身而起,狠狠地吸了一口涼氣——他持刀右手的虎口都已經被撕裂,鮮血淋漓,顫抖不止。但雷克塞那隻龐大如同小山一樣的怪物也已經倒翻迴去,它用背部轟然落地,胡亂揮舞的左邊前肢崩裂了一道巨大的傷口,紫色的劇毒粘液灑得到處都是。它口中的尖嘯聲也變成了嘶吼聲,充滿了暴戾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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