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裏的氛圍忽然因為賈克斯的話凝固下來。


    年邁夫婦和阿貝爾都不敢置信地看向賈克斯,而薇恩則是把她擺在桌麵上的拳頭捏得哢哢作響,原本也足以稱得上風姿絕色的臉上更是籠罩了一層厚重的寒霜,眼神陰厲得像是惡鬼一般。


    哢!


    賈克斯把第二個雞蛋敲在餐桌的邊角上,隨手剝掉蛋殼,同時抬頭看向薇恩頭頂的燈光籠罩下來,被掀起一角的麵具投下一片陰影,而賈克斯的眼睛卻顯得格外明亮,像是籠罩著一層如燈柱頂端永恆烈焰一般的微光。


    “考慮好了嗎?”


    他把已經剝好的雞蛋整個丟進嘴裏,腐朽枯敗的皮膚像是古恕瑞瑪意誌裏的老屍一樣。


    薇恩眯了下眼睛,手腕一翻,再嘩啦一聲,擺在餐桌上的杯盤碗筷就立刻變成了一團狼藉,而聖銀弩箭也陡然劃過一道森寒的弧光,卻在白駒過隙之間忽然撞在已經豎起的燈柱上,火花四濺裏,嚇得年邁夫婦和阿貝爾當即尖叫起來,後退到角落裏麵色驚恐的不敢靠近。


    蘇木隻來得及救迴了桌子上的一盤肉和一盆粟米,皺了皺眉頭,暗道一聲浪費。


    “這就是你的選擇?”


    賈克斯不知何時已經重新帶好了麵具,仍舊坐在板凳上,略微抬頭,語氣裏滿是戲謔。而蹲在餐桌上的薇恩隻輕哼一聲,還要再動,卻忽然臉色一變,眼前一花,天旋地轉,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是賈克斯伸手用僅有的三根手指握住了她纖細的脖頸,隨後就直接掄過頭頂,狠狠地砸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讓角落裏的年邁夫婦和阿貝爾都是嚇得渾身一抖,臉色也變得一片慘白。


    反而蘇木是把手裏的肉和粟米都重新擺在桌子上,兀自盛了碗米飯就開始大吃大喝起來,全然不去理會賈克斯和薇恩之間的矛盾。


    不過一個不自量力罷了。


    或許薇恩的身世非常可憐,原本出生在一個美好的貴族家庭,卻因為諾克薩斯那個陰謀密社和萊瑞拉的關係,導致她的父母變成了誘發戰爭的犧牲品。盡管這隻是蘇木的猜測,但事實真相也該大差不差,否則萊瑞拉沒理由忽然跑去德瑪西亞雄都作亂。可悲劇已經鑄成,不論是誰都無力挽迴,而錯就錯在薇恩執念太深,更因此走上歧途,變得不可理喻,乃至不分青紅皂白地手刃了自己的親師,是最為大逆不道的行徑,又何必為她覺得可憐。當然,或許猴子有些手段,但他卻從來都不會在意這些小事。


    對猴子而言,確實隻是小事。


    一碗粟米入腹之後,蘇木這才在起身離開餐廳的時候順便看了一眼被人稱作武器大師的賈克斯並沒有手下留情,甚至下手極重,而薇恩就隻能無力地躺在地上,瞳孔渙散,睡衣淩亂,血跡灑得到處都是她身上很多之前的傷口都已經被重新撕裂,更變得頭破血流,一條手臂也被徹底折斷,呈現出扭曲的弧度,而聖銀弩箭更是斷成了兩截,被賈克斯隨意地丟在一旁。


    見狀,蘇木略微挑了一下眉頭,有些意外賈克斯下重手的理由是什麽。


    “弑殺親師,其罪當誅。”


    施施然拍了拍手的賈克斯冷哼一聲。


    蘇木這才恍然,大抵是因為賈克斯在這方麵比較注重,便再看一眼半死不活的薇恩,就越發覺得嫌棄。


    大抵是在他去了精神領域的那段時間裏,薇恩把她的那些事兒當成了炫耀的資本告訴了賈克斯,又或是賈克斯自己問出來的。但無論過程如何,賈克斯下如此重手的理由就足以解釋得清楚。再者,薇恩似乎把賈克斯也當成了她口中所謂的惡魔,而其中又是因為什麽,蘇木也懶得知曉。可話說迴來,薇恩是不自量力也好,是不要命不惜命也罷,便她如今落到這樣的下場,蘇木也不覺得有什麽可憐。


    報應不爽。


    另一半,阿貝爾正躲在年邁婦人的懷裏小聲說著什麽,而聞言之後,那年邁夫婦再看向薇恩的眼神就變得格外有些複雜。便兩人對視一眼,稍作猶豫之後,還是小心翼翼地靠近過來,向賈克斯詢問是否可以允許他們給薇恩進行治療,留住她的性命。


    而理由則是薇恩有著獵魔人的身份。


    “受人一飯之恩,你們隨意就是,反正我也出過氣了。”


    賈克斯隨意擺手,隔著麵具斜眯半死不活的薇恩一眼,又輕哼一聲,便徑直舉步走出房門。


    蘇木隻是向年邁夫婦再度道謝,而後就跟在賈克斯身後準備一起離開。但躺在地上的薇恩似乎還留有一些意識,胸膛忽然一挺,喉嚨裏發出一陣混雜著血沫的聲音,聽不清楚,也聽不明白。蘇木便略微止步迴頭看她一眼。


    “如果你想報仇的話,我建議你最好先迴雄都打聽打聽賈克斯這個名字究竟意味著什麽,他可不是你嘴裏的惡魔。但如果你真沒什麽朋友的話,或許也可以在一些比較古老的典籍上找到關於他的記載德瑪西亞建立之前的典籍,還有雄都北城門外那座橋被命名為決鬥橋的原因。”


    說完,蘇木就不再理會倒在地上死活不知的薇恩。


    既然賈克斯沒打算殺她,那她就絕對死不了,關於這種小事兒,被人稱作武器大師的賈克斯自然可以拿捏得當。但薇恩的傷勢確實有些嚴重,即便死不了也會非常難受,而且之後還得找個地方好好躺上幾個月才行。


    取迴了包裹之後,蘇木和賈克斯又重新找到一戶願意收留他們的家庭,兩人就暫且忘掉薇恩,安心住下。


    蘇木身上傷勢不算很重,但也不輕,依著賈克斯的意思是先休息幾天,等到傷口差不多都結疤了再繼續動身不遲。而在當天夜裏,福斯拜羅就舉行了一場格外浩大的篝火晚會,蘇木無疑成了其中最受人矚目的角色,一些自以為姿色姣好的姑娘還是頻頻在周圍出沒,殷切地添水送餐,乃至暗送秋波,都被蘇木當作視而不見。


    但賈克斯似乎並不喜歡這種氛圍,隻是躲在不遠處的屋頂上懷抱燈柱遠遠瞧著而已,麵具遮住了他臉上的表情和眼神,讓人無法揣測他的心情。


    而一場宴會之後,蘇木也從一些居民那裏得知,雄都來的調查隊早已經全軍覆沒,而近些日子以來,城鎮上更莫名失蹤了不少人,顯然他們都已經變成了魔騰的口糧,其中也包括阿貝爾魔騰把阿貝爾一直留到了前幾天,似乎是因為之前被猴子或萊瑞拉嚇到了,又或是因為調查隊的打擾,才讓阿貝爾可以多活了幾天,而薇恩恰逢其時的出現又改變了阿貝爾即將遭受的悲慘命運。如此說來,薇恩便算是阿貝爾的救命恩人,也正是因此,蘇木大概理解了那對年邁夫婦壯著膽子請求賈克斯允許他們救治薇恩的根本原因。


    但薇恩究竟是良知尚存的有意為之,還是離開北山之後途徑此地的巧合使然,亦或是萊瑞拉...


    晃了晃腦袋之後,蘇木吐出一口濁氣,不再多想有關薇恩的那些煩心事,在一眾居民的盛情相邀下跟著他們鬧了半夜才終於醉醺醺地迴去休息。


    由此往後,到第三天,蘇木身上的傷就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而賈克斯也總是會在一旁隔著麵具盯著蘇木即使是隔著麵具,蘇木也大概可以想象到賈克斯的表情大抵是等同在看一個怪物的表情。但他們寄宿的這戶人家的主人卻並不覺得意外,反而在平素裏看向蘇木的眼神中更多了些不可理喻的崇敬和熱切。78中文首發 . .


    就像普通公民看向軍隊裏那些擁有著無數榮耀的英雄的眼神一樣。


    但這種眼神卻讓蘇木覺得很不自在。


    也正是因此,到第四天天還沒亮的時候,蘇木和賈克斯就已經偷偷摸摸起床離開,轉向西北。依著伊芙琳先前的說法,另一個黑暗生物,也便蘇木隻聽過名字的費德提克,就在那片海岸附近的荒涼野外,靠近北山西部支脈山腳的地方。


    距離不遠,最多不過一天的路程,而賈克斯也越發肯定就是因為魔騰在福斯拜羅製造了恐慌,所以才會導致費德提克同樣來到了這片土地。


    那是個比伊魔騰更棘手,比伊芙琳更完整的黑暗生物。


    “或許,費德提克比你還完整。”


    趕路的時候,賈克斯忽然說了這麽一句。


    蘇木一愣,然後皺眉看向這條路通往很遠的地方依稀可見盡頭就在北山西部支脈的山腳下,而附近則是一片荒地,甚至從這周圍開始,道路兩邊枯黃的雜草之間就已經多多少少可以見到一些秸稈。或許是因為從更西邊吹來的海風帶來了濕潤的空氣,又或是數天前的大雨磅礴,那些秸稈大多都已經腐爛,散發出一種難聞的味道。


    “但生命變得完整...到底意味著什麽?”


    蘇木嚐試著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已經聽過很多次這種說法了,也依稀可以猜到那所謂的完整究竟是什麽,隻是每次想得深入了,就會莫名其妙覺得一陣恍惚,變得再也無法認真思考,像是某些東西在進行刻意的阻攔一樣也便是在考慮到變得完整的真正意義的時候,蘇木總會出現這種情況。


    這讓他不得不去在意。


    “意味著什麽?當然是意味著在本質上從凡人變成神明。”ァ78中文ヤ~8~1~.7~8z~w <首發、域名、請記住


    賈克斯理所當然地迴答道。


    “在這個世界上,很多生命都正走在尋求完整的道路上,你也是其中之一。但跟其他生命不同的是,你的路太過平坦了,甚至隻需要付出和其他生命相同的努力,就可以得到十倍於其他生命的收獲。遇到那位大聖,是你最幸運的地方。可如果真要我說的話,這樣其實是好也不好。好處自然無需多說,捷徑就在腳下,你可以很快地走到別人前麵,然後相對於同在這條路上的其他生命擁有更大的優勢,而且不必承受走上歧途的風險。而所謂的不好...我見過很多生命,他們在各自追求的道路上一直順風順水,卻並沒有麵對過困難的經驗,所以他們會在困難真正出現的時候變得尤為無力。而尋求完整的過程肯定如逆水行舟,是在順應自然,但同時也在違逆自然,因為你在用超越自然變化的速度去加快自己身上的自然變化。”


    正說著,賈克斯忽然頓了片刻,而後失笑搖頭,輕輕一歎。


    “現在跟你說這些其實還太早了,等你再長大一些,經曆得更多一些,眼界更廣闊了,不再局限於隻是為了保護那兩個女孩兒就把自己綁在我身上的時候,這些道理,你也就自己明白了。”


    聞言,蘇木臉上的表情當即一僵,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到最後,蘇木隻得縮著脖子小心翼翼幹笑一聲。


    賈克斯在麵具下麵瞥了蘇木一眼。


    “帶著我一起去諾克薩斯?指點技巧?你根本就是想讓我離菲奧娜和阿卡麗那兩個小姑娘遠點兒,免得我再把主意打到她們身上罷了,還真以為我不知道?這點兒小把戲你也就隻能騙騙那些小家夥,用在我身上可還是太嫩了些。”


    “...那可是,畢竟你吃過的鹽比我走過的路還多。”


    蘇木又幹笑一聲,隻得厚著臉皮說句好話。


    但賈克斯顯然不愛這一套,當即搖頭。


    “這是你那個地方的俗話?有些道理,但得看人才行。如果非得放在我身上的話,你得得說是我吃過的雞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


    ...


    殘陽如血。


    北山西部支脈腳下,一夥強盜前不久才剛剛劫掠了一支商隊,在這兒找到了一處洞穴,便暫且藏身其中。


    洞穴不大,卻足夠深邃,強盜們正在生火,其他人則是細數盤點著他們剛剛得來的金銀珠寶,但洞口外的一聲馬嘶卻把強盜們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他們留在洞穴外的馬群上。


    “它們的飼料裏又進老鼠了?”


    一個強盜皺著眉頭開口。


    “隻是在疑神疑鬼。嘿,真是一群勇敢的馬!”


    另一個強盜接上話茬,惹來強盜們的哄堂大笑。


    但緊跟著,第一個開口的強盜正打算外出查看馬群的異樣,還沒走到洞口,數百上千隻烏鴉就忽然像是風暴一樣從外麵烏泱烏泱地湧了進來,順帶著把那個強盜也掀翻迴去。烏鴉們的翅膀撲騰著落下許多漆黑的羽毛,鋒利的尖喙和倒鉤一樣的利爪當即掀起一陣血腥殘忍的浪潮,哄堂大笑就立刻變成了烏鴉們刺耳的尖叫和強盜們非人的嘶嚎,被迴音擴大了十倍不止。到夕陽沉入地下,烏鴉們又像是風暴一樣迅速離開,黑壓壓的像是一片遮天蔽日的烏雲,留下山洞裏一片殘肢斷臂,血腥刺鼻。


    圓月初升。


    一個強盜逃了出來,被烏鴉們弄得遍體鱗傷。


    他手忙腳亂地爬在灌木叢裏,爬到灌木叢邊緣,然後謹慎小心地尋覓著那些烏鴉們的去向。但出現在他眼前的則是來時經過的荒地,還有原本應該矗立在一堆腐爛秸稈裏的稻草人,但它現在卻就在不遠的地方,正遙望著天邊升起的月亮。


    強盜忽然愣住了。


    陡然間,黑鴉來襲。


    那個用破布和黑黃腐朽的雜草製成的拙劣稻草人忽然詭異地張開雙臂,像是在擁抱烏鴉組成的肆虐風暴,任憑烏鴉鋒利的腳爪落在它的身上,然後上頜下頜緩緩裂開,露出鋸齒般的微笑它周圍的一切都在崩壞草木像是被大火焚燒一樣地枯萎,承受了無數風吹日曬的頑石莫名化灰。另一個更早逃出來卻已經被烏鴉們抓住的強盜的臉被殘忍撕開,露出網狀交錯的肌腱和牙齒。烏鴉們用利爪鉗住他的兩肩,將他提了起來,更多烏鴉轉而蹂躪喉嚨往下的皮肉。


    強盜已經嚇得腿腳發軟,豆大的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藏在灌木叢裏拚命地捂住嘴巴,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同時也在心裏默默祈禱著這個噩夢可以早點兒過去。


    然而,那個稻草人迎著烏鴉而立,上頜下頜裂開的嘴巴越張越大,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嘯。然後它突然轉身,把臉俯探到強盜的麵前。


    不知何時被拉近的距離,近在咫尺。


    那個稻草人頭上裂開的鋸齒狀的微笑忽然變得濃鬱起來,它對著強盜發出聲音,低啞而又模糊不清,似乎嘴裏塞滿了潮濕的墓地泥土。


    “你們闖進了我的領地。”


    “這裏生長的一切,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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