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來到之前,霞又拉著塔莉婭迴去灌了幾杯藥酒——雖說這東西隻管驅寒迴暖的作用,可霞也是克裏斯的老顧客,自然知曉泡製那些藥酒的東西都是不太尋常。就依著塔莉婭現在的情況,多喝幾杯沒什麽真正的好處,卻也沒什麽太大的壞處,唯一的作用就是活躍血氣,而這也是她現在最需要的,否則就這麽踉踉蹌蹌地走過去,興許還沒能來得及做些什麽,就已經被諾克薩斯的士兵一槍捅穿了心口。


    再之後,霞就一馬當先,用最快的速度衝了過來。


    早年間就沒了歸宿,流落他鄉的霞一直都在尋找瓦斯塔亞族的聖物,常年出沒在各種危險的地方,身手自然是了得。便臨近了那些諾克薩斯人的後方,不聲不響,魔法能量凝聚而成的翎羽就破空激射而出,準確無誤,盯準了當中一人的脖頸——翎羽鋒銳,便比之刀劍也猶有甚之,就呲啦一聲,又撲哧一聲,翎羽籠罩著紅色熒光,就當即貫穿了那人的脖頸前後,留下一道前後通透的窟窿。鮮血噴濺時,翎羽又接連貫穿四人,是一氣嗬成,奪走了五條性命,這才紮在沙灘上,掀起一片煙沙飛騰。


    霞的身形高高躍起,眉眼淩厲,不等那些諾克薩斯人警惕出聲,就見到她懸在半空的身形猛然一轉,右手拉動披風似得羽翼揮灑下大片的羽毛,鋪天蓋地,唿嘯而出。


    羽如刀,刺耳唿嘯,隨後就見到一片血光迸濺,慘不忍睹。


    “嘿,洛來啦!”


    誇張的大笑聲一如既往,那個腦子似乎有點兒毛病的家夥也一如既往,格外高調地從落地之後的霞身邊粉墨登場,一身色彩絢爛的羽翼再也沒有任何遮掩,猶如流火一般,奪人眼球。


    誇張是誇張了些,可洛的身形將將觸地,便猛地激射而出,絲毫不顧諾克薩斯人多勢眾,腳下幾個連踏就衝進人群當中。羽翼揮舞,炫光四射,洛的大笑聲忽然變得神出鬼沒,偶爾有人瞧見他的蹤影,也是這家夥忽然出現在他們麵前,然後咧嘴一笑,再一腳就毫不猶豫地踹了出去。


    掀翻一大片諾克薩斯士兵之後,洛忽然折轉迴到漸漸靠近的霞身邊,一手攬著她的肩膀,圍著霞轉了一圈,嘴裏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叼了一朵嬌豔的玫瑰,然後送到霞的手裏。


    “你和它一樣吸引我!”


    洛挑了挑眉毛,露出一副自以為魅力十足的笑容,然後再度衝進人群。


    這個不著調的家夥從來都是即興發揮,仰仗著身形敏捷,動作利落,便越發的得意。這些諾克薩斯士兵瞧在眼裏,滿心惱怒,又將其奈何不得,便如一槍刺出,明明瞧著洛的身形已經被刺中,可再瞧去的時候,那家夥已經跑到了別處,然後學著霞之前的模樣,用右手撩起羽翼,生生在其中一人臉上連著扇了七八下,直扇得那人七葷八素,之後就旋身離開,故技重施,另外找了一個倒黴蛋。


    “你的任務是保護好塔莉婭。”


    霞揮手射出一根翎羽,折斷了一個諾克薩斯士兵剛剛舉起的長矛,順便射穿了他的頭顱,然後冷冰冰地開口。


    她的臉色格外冷硬。


    “別忘了我先前說的,洛。”


    聞言,正得意大笑得洛忽然激靈靈一個寒顫,隨即一腳踹飛了跟前的諾克薩斯人,然後衝著霞嘿嘿賠笑,這才轉身去到終於趕來的塔莉婭身旁。


    一如既往的,洛變戲法兒似得掏出一支玫瑰,遞到塔莉婭麵前。


    “送給你。”


    他滿臉都是自認為魅力十足的笑意。


    “你完全可以選擇留在這兒一邊嗅著花香,一邊欣賞驚心動魄的表演,我可以陪你,也可以上台起舞,由你決定。”


    “這花的味道...我不喜歡。”


    塔莉婭嗅到了玫瑰的味道,禁不住皺著眉頭把它推開,然後抬頭看向已經被血腥交織的戰場。


    固然諾克薩斯是人多勢眾,可蘇木有黑刀之利,霞的本事也並非尋常,縱然人多也一時之間不能將其如何。那位指揮官顯然也是瞧了出來,終於下令緩和了攻勢,聚眾以圍籠,諾克薩斯士兵也都各自配合起來,一觸即分,前進後退都留有許多餘地,反而逼得蘇木和霞動彈不得,隻能困守原地。


    塔莉婭見過恕瑞瑪部落之間的爭鬥,知道局勢不妙,就更加焦急了許多,抬手便有熒光流轉,魔法能量浩浩蕩蕩,席卷沙土大地。隨後就聽見轟隆隆一陣亂響,沙灘驚顫,掀起陣陣煙沙,就連岸邊波濤也都變得洶湧起來,卷起千堆萬堆打在海岸礁石上,嘩啦作響。


    洛抿了抿嘴角,一個不小心沒站穩,摔了個結結實實的屁股墩。


    轉頭瞧去的時候,塔莉婭一雙眼眸都變成了渾厚的土黃色,照出瑩瑩光芒。


    天上飛雪不斷,零零碎碎,難以成勢,這大風一起,就吹散了全部。可天上飛雪是散了,地上積攢的沙塵卻怎麽都散不開。隻短短片刻過後,有轟然一震突然到來,那許多諾克薩斯士兵都是驚叫怪嚎連連,之後就徹底變了顏色,是瞧見一根根巨大的石柱拔地而起,直入天高,旋即盡數崩塌,嘩啦啦地落石就全都砸了下來。


    還在人群當中的蘇木和霞都已經瞧見,眼角連著抽了幾下。


    霞的速度最快,當即旋身飛出幾根翎羽,射死了攔路的幾個諾克薩斯人,繼而一躍跳上半空,落下的時候又踩在一個諾克薩斯的腦袋上,借力再度躍起。幾番起落之後,就到了外圍,起碼不會被那些個落石波及。


    至於另一邊,那一口悶氣可是讓蘇木難受了許久。


    他本意就是留下自己,拖延時間,也好讓他們三個遠遠地離開,至於之後怎麽匯合,時間匆促,就沒來得及多想。可如今倒好,一番好意全都成了驢肝肺,塔莉婭也就算了,估摸著是掉進海裏,腦袋也被泡得昏昏沉沉,不大好用,可洛霞卻去而複返,最是讓蘇木窩火。


    但眼下也容不得多想,蘇木本就呆在敵軍包圍當中,塔莉婭控製力量的手段又欠缺了太多火候——那些個落石滾滾而來,鋪天蓋地,蘇木就是想躲都沒什麽機會,隻得舉起黑刀,掙紮求生——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最大的危險竟是來源於此。


    塔莉婭瞧見蘇木還在落石堆下,本就傾盡了魔力的她臉色當即變得更加慘白,徹底脫力地癱坐在地,話都說不出來,隻顧著犯傻發呆,手腳顫顫,什麽都做不到,也沒力氣做。


    “你這是...恩將仇報?”


    洛動了動嘴角,這才迴過神來,口不擇言地就說了一句。


    剛剛退到這附近的霞也隻是扭頭看了一眼,懶得多說,之後便重新迴過頭去看向蘇木,死死咬著牙關,猶豫著是不是要去救人。


    若真要去,可能就一去不迴了。


    欠了的人情是人情,已有的交情是交情,可終歸說來,還沒到論命的程度。


    “我真是...欠了你們一群人的!”


    霞狠狠咬牙,哢哢作響,近乎咬碎了牙齒。


    眼瞧著那些個落石就要砸到蘇木頭上,霞終究還是率先一步衝了出去。可這一步才剛剛落下,那些個本就崩壞的落石又一次解體,到了霞衝去人群,靠近蘇木的時候,落石就已經變成了大片的粉塵,風一吹,撲簌簌地直接蓋住了整個岸邊,一片黃澄澄的分不清東南西北。


    諾克薩斯人一陣混亂大叫,嗬斥怒罵,刺耳難聽。


    霞也終於拉著蘇木從另一邊衝了出來,身上掛滿了灰塵,卻身後還追著一群高舉刀劍矛戈的諾克薩斯人。似乎是增援到了,原本跑在前麵的蘇木和霞忽然臉色一變,止住腳步,而一支支利箭也就落在他們麵前,約有一半都插進沙灘裏。後麵追來的諾克薩斯人也很快趕到,雖說海岸增援是不再射箭了,卻這些人也把他們重新圍了起來。


    盡管如此,可蘇木和霞的臉色並沒有太多的凝重,甚至蘇木還在清理著臉上的灰塵。


    “差點兒被塔莉婭幹掉。”


    蘇木苦笑一聲,又拍了拍頭發上的灰塵,濺起大片。


    霞隻是聳了下肩膀而已,目光掃過眼前的諾克薩斯人,冷光閃爍。


    “一起逃命是難了,分開吧,那樣方便點兒,壓力也小。之後有機會就到咱們原本打算去的那個北邊的村子裏集合,有問題嗎?”


    “沒。”


    蘇木坦然應下,然後低頭瞧了眼手裏的黑刀——一塵不染。


    嘖嘖稱奇一聲之後,蘇木腳下忽然一錯,繞過霞的身後,便招唿也不打,直接衝向一群諾克薩斯士兵。而霞的動作同樣極快,在蘇木動手的同時就已經捏起幾根翎羽,嘴角噙著冷笑,盯住了另一個方向。


    煙塵如幕,這一邊,洛又傻愣愣地看了眼身旁的塔莉婭,這才見著她神色萎靡,隨後又白眼一翻就直接昏了過去。


    “還好...還好...”


    洛是原本瞧見霞的舉動,懸起來的一顆心終於放迴肚子裏,之後就見著自己這邊的煙瘴裏,一群諾克薩斯人頂著灰頭土臉的模樣就衝了出來。這些人一個個怒不可遏,張牙舞爪,就連狼狽十足的指揮官也在這邊出現,揮舞著佩刀,嘶聲咆哮。似乎先前那一幅幅恐懼怕死的樣子跟他們完全無關似得,所有人都是喊殺著衝了上來。


    一口唾沫略有些艱難地吞了下去,卻時間匆促,耽擱不得,洛也沒空多想,一抄手就撈起倒在地上的塔莉婭轉身飛奔出去。得了個空閑,洛又瞧了眼蘇木和霞那邊,見著兩人各自衝殺,雖說諾克薩斯還有援軍,卻他們也已經各自離開了包圍圈,隻需解決身旁糾纏不清的幾個諾克薩斯人之後,就能各自逃命。


    對於蘇木和霞的身手如何,已經了解過這些諾克薩斯人手段的洛心裏門兒清,知道擔心多餘,就收斂了心思,奮力逃跑。


    “你姥姥的諾克薩斯!”


    臨著衝進小鎮之前,洛又迴頭大罵一聲,之後才帶著一群諾克薩斯士兵消失在殘垣斷壁之間。


    岸邊上,漆黑的鐵靴離開小船,然後踏在沙灘上。


    副官一臉嫌棄地丟開手裏的船槳,然後抬頭瞧了一眼蘇木離開的方向,微微皺眉。


    “價值連城的腦袋,果然不好拿。”


    他掂量掂量腰上的佩刀,然後冷笑一聲。


    海邊的風忽然變得格外狂躁冷冽,吹著那些飄落的粉塵就襲麵而來。副官動了動眼睛,在麵前揮了揮手扇開那些煙塵,這才抬腳走向另一邊。


    之前的指揮官迎麵跑來,卻副官是理也不理,繼續往前,直到站在一堆血肉之間才停下腳步。


    他有些嫌棄的瞄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許多屍體。


    “把還能用的甲胄兵器都脫下來,再派兩個人送迴去,屍體就全部丟進海裏,免得浪費時間。至於其他人...”


    說到這裏,副官忽然露出些許猶豫。


    他看了看蘇木逃離的方向,又瞧了瞧塔莉婭和洛離開的方向,唯獨不曾看向還沒逃出視野之外的霞。


    迴收還能用的甲胄兵器是諾克薩斯一向的風格,說些不好聽的,他們人在異國,補給不多,盡管諾克薩斯財大氣粗,卻也禁不住四處侵略的消耗,就能省則省。至於穿戴四人的甲胄兵器是不是有些晦氣,這些位高權重的家夥才不會在乎,反正要穿這些東西的也不是他們,而哪些人會成為繼承這些甲胄兵器的倒黴蛋,根本無關緊要。


    至於現在...


    “算了,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兒,就算掉了,也是鐵餅,說不好還得把自己的牙齒也硌掉嘍。”


    副官吐出一口濁氣,轉頭看向塔莉婭和洛離開的方向。


    “其他人就分成五隊吧,其中兩隊各自去追另外兩人,剩下的三隊就組成一隊,去追那隻小麻雀。還是那句話,長官要的是活的,盡可能抓活的,可如果真的不行,死的也沒關係。隻要那隻小麻雀,另一個跟她在一塊兒的,隨你。”


    說完,副官從懷裏掏出另一張白色的絲帕,然後捂住口鼻,滿臉的嫌棄和厭惡。


    “這些死掉的廢物都趕緊找人處理掉,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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