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勞累過度,也就得睡得更多才能漸漸恢複。當蘇木又一覺睡醒的時候,儼然已經是日上三竿。可惜這天氣從昨天開始就不太好,到現在,雨也沒能下得下來,可瞧著時間大概是臨近正午了。


    晃了晃腦袋,蘇木這才算是徹底清醒過來。


    這周圍安靜得有些出奇,院子裏,房間裏,也都沒人。


    臨到出門,在門口的地方,阿卡麗正伸著懶腰,聽到蘇木打招唿才迴過頭來,眼睛裏帶著血絲,精神看上去也不是很好的樣子。


    “睡這麽久,不光是個木頭,還是頭豬。”


    阿卡麗嘀咕一聲。


    蘇木愣了一愣,瞧著她的眼神有點奇怪,不太明白怎麽自己又是木頭又是豬了。卻也沒太在意,就問了一聲其他人的去向,阿卡麗這才聳了下肩膀,她也剛睡醒沒多久,什麽都不知道。


    兩人結伴,一起出門,蘇木還想著午餐應該怎麽解決,阿卡麗卻有些過分的沉默。


    街巷上也見不到什麽人。


    臨到古樹大廳的附近,還在旁邊的巷子裏就能聽到前麵吵吵嚷嚷的聲響,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兩人莫名其妙,對視一眼,轉過巷口想去瞧瞧到底怎麽迴事。卻到了近前,才發現許多人都圍在古樹大廳前的空地上,水泄不通。


    那些吵鬧的聲響就是從這兒傳出來的。


    “都圍在這兒幹什麽?讓開!”


    阿卡麗臉色一沉,擺出千夫長的威嚴,開口訓斥。


    許多人也都認得出阿卡麗,見她臉色不善,也都乖乖讓開,給兩人讓出一條通路。


    走進去之後才瞧見人群中間是被空了出來,奧拉夫正踩著另一個千夫長的臉,扭著他的胳膊,按倒在地,整個人也都坐在那家夥背上,嘴裏還罵罵咧咧地嚷嚷著什麽。


    蘇木稍有些意外,他還記得那個千夫長好像是叫西裏爾。


    阿卡麗又拉過一個自己麾下隊伍裏的人,詢問緣由。


    “這...我也不太清楚,我剛來。”


    那人心虛地瞧了眼蘇木,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是硬著頭皮撒了個謊,又見著阿卡麗臉色越發難看,就連忙掙脫,逃也似地離開了人群。


    阿卡麗還想再抓個人問問情況,卻被蘇木攔了下來。


    “先看著吧。”


    顯然這事情是和他有關的。


    空地上,奧拉夫是滿臉兇狠,就那麽踩著西裏爾的臉把他壓在地上,嘴裏嚷嚷著“還不承認?”,“背地裏搞鬼算什麽男人!”之類的話,哪怕後者怎麽叫喊威脅都不肯鬆手,已經憋得滿臉通紅,身上也到處都是腳印,模樣狼狽。


    在他們趕來之前,恐怕還發生過什麽不合規矩的事。


    可西裏爾越是叫喊威脅,奧拉夫踩著他臉的腳就越發用力,扭到背後的手臂都快被他給折斷。


    沒過多久,另一邊的人群也忽然散開。


    “幹什麽呢?一群人圍在這裏成什麽體統?!還有你,奧拉夫,趕緊把人給我鬆開!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非得動手才能解決嗎?!”


    博伊臉色難看地分開人群,瞧見空地上的場景,當即叫喊出聲,又命人上前,將兩人拉開。


    可奧拉夫脾氣也已經上來了,怎麽都不肯聽令。


    人群裏走出來五個身板還算強壯的,有人拉胳膊,有人拉腿,卻奧拉夫肩膀一震,猛地一拳就把上前製止他的家夥全部掃開,而後重新扭住西裏爾的手臂,屁股也是猛地一沉,讓剛剛鬆了一口氣的西裏爾險些背過氣去。


    卻奧拉夫是轉頭盯緊了博伊,咧著嘴角,滿臉兇狠。


    “唆使他在背地裏說小蘇木壞話的人就是你吧,小白臉!”


    說著,他手掌又一次發力,西裏爾的胳膊也哢嚓一聲。


    一陣慘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但現在,我命令你把人鬆開,立刻!”


    博伊的臉色奇差無比。


    他上前幾步,站在奧拉夫麵前,卻也不敢真的動手,氣得嘴角都在抽搐,脖頸也攀上青筋。


    “違反條令的後果是什麽,你自己應該知道,而且我不想在這種時候看見隊伍裏出現自相殘殺的情況。現在就鬆開他,我可以選擇給你從輕處罰,畢竟你也是隊伍裏新來的千夫長,不適應反抗軍的環境或者跟人鬧矛盾,我都可以理解,但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否則,哪怕你是新人也好,千夫長也好,後果你自己承擔!”


    “威脅我?”


    奧拉夫猛一瞪眼,從甲胄上取下了一把斧子捏在手裏,斧刃直接架在西裏爾的脖子上。


    “再敢廢話,信不信我現在就宰了他?!”


    說著,斧刃更貼近西裏爾的脖子幾分,隱隱已經可以見到血跡滲出。


    被壓在地上反抗不能的西裏爾也臉色慘白,再不敢掙紮亂動,隻是把求救的目光望向站在一旁的博伊,整個人都在發抖。


    他是最清楚不過,奧拉夫真的敢當眾砍下他的腦袋。


    “奧拉夫!”


    博伊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捏緊的手指關節都已經發白。


    “我已經警告過你了,別逼我非得為大局考慮!”


    “大局?怎麽,我殺了他,然後你讓人殺了我?就憑他們?”


    奧拉夫目光掃過站在博伊身後的那些人,冷笑一聲,又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滿臉不屑。


    “嘿,這個狗腿子應該好像對你還挺重要...”


    “奧拉夫!”


    博伊猛地咆哮出聲,打斷了他還沒說完的話。


    可奧拉夫卻哈的一聲,大肆狂笑。


    他舉起斧子,斧刃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又滿臉挑釁地看著博伊,卻始終沒有落下,斬掉西裏爾的腦袋,似乎就在等待博伊露出他本來的麵目。


    一條狗腿子而已,博伊當然不會在意,卻奈何圍觀的人太多,逼得他不得不以身犯險,否則就是身敗名裂。畢竟很多人都知道西裏爾一直以來都比較支持他,尤其在卡爾瑪離開之後,為他跑前跑後,從來都沒有過任何怨言,是個相當忠實的擁護者。


    “這家夥竟然學會動腦子了?”


    阿卡麗意外地瞧著空地上的場景,小聲地在蘇木旁邊說了一句。


    可蘇木卻真切地瞧見了她嘴角隱藏不住的笑意。


    “但這終歸是不太明智的舉動。”


    蘇木皺著眉頭,同樣壓低了聲音。


    “不過博伊也遠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難對付,這種時候就開始背地裏散播對我不利的流言...他也是太著急了啊。”


    說著,蘇木也笑了起來。


    對手並不難纏,這可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


    “欲先攘外,必先安內,雖說我也明白,可這事兒卻急不來。”


    蘇木又搖頭輕歎一聲。


    眼瞧著奧拉夫把西裏爾按在地上,手掌又一次發力,那條胳膊就被直接扭斷,慘嚎聲也是讓人覺得刺耳無比,圍觀的人群也發出一陣陣讓人難安的議論聲。


    博伊恨得牙齒都在咯咯作響。


    “奧拉夫,有什麽話可以慢慢說,矛盾也好,誤會也好,總比打打殺殺得強。你先放人,我可以保證不再追究你的過錯。”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也選擇了妥協。


    “現在諾克薩斯方麵一次又一次派來增援,甚至拿出了亡靈這種殺不死的怪物當作武器,你應該明白咱們麵對的局勢是什麽。在這種時候鬧矛盾,對你,對他,對整個反抗軍,甚至整個艾歐尼亞都不是什麽好事,千裏大堤也可能因為小小的螞蟻洞而崩潰,說不定你這一時氣盛,就會導致咱們的失敗。到時候,你就是反抗軍的罪人,乃至成為艾歐尼亞的罪人!流言蜚語也就罷了,可千夫所指,你又怎麽...”


    “老子可不是艾歐尼亞人!”


    奧拉夫狂笑一聲,打斷了博伊的話。


    “老子是極北的狂戰士,隻不過瞧不慣諾克薩斯的那些混蛋而已。別拿那些大帽子扣在我的腦袋上,就這種廢物,死了也就死了,腦袋落地不過碗口大的疤,就這麽一個疤,還能讓諾克薩斯直接把城給攻破了不成?”


    說著,奧拉夫屁股又是一沉,坐得西裏爾猛咳一聲。


    他低頭瞧著屁股底下這再說不出什麽話來的千夫長,接連冷笑。


    “再者說了,你的狗腿子多這一個不多,少這一個不少。不對,差點兒忘了,嘿,老子最煩的就是別人威脅我,他剛才威脅我,你也威脅我,老子還就偏要試試那什麽千夫所指的滋味兒!”


    奧拉夫又瞧博伊一眼,臉色一狠,斧子也帶起一陣唿嘯聲落下。


    圍觀的人群當即驚唿,西裏爾更是嚇得腿腳都在哆嗦,博伊的臉色變了又變,甚至有些猙獰,卻又慢了一拍才上前,試圖製止。


    “奧拉夫!”


    蘇木終於大喝出聲。


    唿嘯聲戛然而止,斧刃距離西裏爾的脖子也就隻有寸許。


    好歹是停住了。


    “放人。”


    阿卡麗代替蘇木表明了他的意思。


    奧拉夫瞧了瞧蘇木的臉色,又瞧一眼阿卡麗,這才聳下肩膀,將屁股從西裏爾背上挪開,腳也離開了他的臉。卻將將起身,奧拉夫臉色一沉,又猛地轉身衝向博伊。那個以謀士自稱的家夥怎麽可能反應得過來,當即就被奧拉夫飛起一腳踹在臉上,整個人都打著滾翻了出去,在地麵滾出三丈遠,出了人群才終於停下,爬了半天才終於翻過身子,坐在地上接連喘著粗氣,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


    那再明顯不過的黑色鞋底印就在他臉上,而且半邊臉也腫了起來。


    人群當即安靜下來。


    “老子最煩的就是威脅!”


    奧拉夫這才重新把斧子扣在甲胄上,轉身離開。


    卻剛剛走出兩步,奧拉夫又忽然停住腳步,轉頭看了眼依然趴在地上的西裏爾,又瞧了瞧臉色越發猙獰的博伊,竟是嘿的一聲咧開嘴巴笑了起來,露出一嘴的黃牙。


    “忘了跟你們說了,老子今早出門的時候剛踩了狗屎。”


    他抬起之前踩著西裏爾,又踹了博伊的腳,鞋底上還帶著一堆沒清理幹淨的,黑乎乎的東西。


    “記得多洗幾遍臉。”


    奧拉夫哈的一聲大笑起來,佯裝瀟灑地背對著他們揮了揮手,這才來到蘇木和阿卡麗麵前,滿臉賤兮兮的模樣。


    有些人瞧見了,隻覺得牙疼,有些人沒瞧見,卻也麵麵相覷,臉色古怪。


    蘇木禁不住搖頭苦笑,阿卡麗卻沒那麽平靜,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卻一隻手忽然搭在蘇木肩膀上,另一隻毛茸茸的手就從兩人中間伸了出來,豎起大拇指。


    “剛才那腳,俺覺得漂亮!”


    這猴子約莫著是早就來了,卻一直沒出聲,也沒露頭,到現在才出現,旁邊還跟著另一個蘇木忘了名字的千夫長,同樣滿臉掩飾不住的笑意。


    另一邊,博伊咬牙切齒地爬起身來,旁邊還聚集著一群蘇木見過沒見過的家夥,臉色都是奇差無比。


    可再大的委屈惱怒都得自己咽下去才行,他們可沒膽子跟奧拉夫叫板。


    “你就不怕他找機會給你穿小鞋?”


    蘇木強忍著笑意,帶著奧拉夫幾人轉身離開,順嘴說了一句。


    卻奧拉夫是將雙手抱在腦袋後麵,一臉的洋洋得意。


    “怕?怕啥,這不有你在呢,何況我是為了你才出頭的。那個叫西裏爾的家夥說你壞話,被我逮了個正著,當然,我也知道那肯定不是他的意思,是那個叫博伊的小白臉在背後指使,所以才演了這麽一出。嘿,我是不是聰明了?那話叫什麽來著,你說過的,近豬者豬,近墨者墨。”


    “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蘇木無奈搖頭,這家夥可不適合舞文弄墨。


    又沉思了片刻,蘇木是知道自己說什麽奧拉夫都聽不下去的,可這般做法,卻也並不值得鼓勵。一方麵,博伊怎麽說怎麽勸,奧拉夫都不肯住手,偏偏自己一說話,他就停了下來。當然,蘇木知道奧拉夫早就瞧見了自己,所以才配合著演戲,可這麽一來,蘇木在反抗軍裏的就顯得太過突出了,比起之前的內斂要差了許多。


    現在可還不到突出的時候,循序漸進才是正道。


    可做都做了,蘇木也無可奈何。


    “總之,不算差。”


    他迴頭看向奧拉夫,還準備說些什麽叮囑的話,卻見到那家夥正跟猴子聊得歡快,另一個他忘了姓名的千夫長也在哈哈大笑,氣氛融洽。


    一個莽夫,一個猴子,還有個性格爽快的千夫長,倒也適配。


    “放棄吧,你說了他也不會聽的,最多應付你兩句,可睡一覺就忘得幹幹淨淨了。”


    阿卡麗動了動嘴角,顯然是有些想笑。


    “想那麽多不覺得累嗎?還不如考慮考慮吃什麽。要不,就把那幾個紅薯拿出來吧,你已經藏了好多天了,再不吃就該...”


    嗚——


    號角聲,沉悶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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