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跳出東海,天下大亮,晴空萬裏不見一朵雲彩,也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可天氣晴朗了,這大路上,卻是一副讓人作嘔的血腥模樣。


    滿地爛肉,血流成河,多多少少是有些諾克薩斯士兵逃過了亡靈的黑手,此時此刻也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眼瞧去,都是滿臉慘白,毫無血色,有些人還顫顫巍巍地想要站起來,卻腿腳抖了一抖,又重新坐下去。


    一群食腐的烏鴉也不知從何而來,正在這腥氣熏天的地方四處覓食,爪子上,羽毛上,尖喙上,染滿了血跡和碎肉。


    後續趕來的隊伍,在最前麵是一個騎在黑馬上的男人。


    這人中年模樣,高鼻子,尖下巴,身上穿著諾克薩斯的黑鐵鎧甲,身材魁梧而又高大,肩上掛著一件黑色的披風。


    來到近前,男人下馬,一甩披風之後站在倒下的亡靈麵前,眯起眼睛。


    亡靈正喘著粗氣,喉嚨裏還有喋喋不休的呢喃,聽不清說了什麽,卻更像野獸的低吼。他肚子上像是熔爐火口的地方還在吞吐著紅色的霧絲,胸膛起伏,盡管已經遍體鱗傷——到處都是深可露骨的傷痕,像是被斬了一千次,換做常人早已經喪命。可亡靈根本沒有生命,支撐他行動的就是血氣。


    那些早先就被亡靈碾碎的諾克薩斯士兵成了他苟延殘喘的餘力。


    “省事了。”


    男人忽然笑了一聲。


    他轉身,目光掃過嚴肅待整的軍隊,一聲令下,除了親衛之外,全都原路撤迴。


    等到視線盡頭再也瞧不見那些諾克薩斯的隊伍之後,男人這才轉而看向那些從之前的戰鬥中,僥幸存活下來的士兵們。


    “親衛。”


    男人叫了一聲。


    他身後的親衛足有兩百人,每個都是百裏挑一的戰士。


    “思維因將軍。”


    親衛們統一跪在地上,虔誠恭敬。


    思維因的目光依然看著那些還沒辦法站起來的士兵們,略作猶豫,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無力起身的亡靈,終究還是搖頭一歎。


    “殺了他們,把血灌進塞恩肚子裏,然後帶迴去。小心點,別惹惱了這個大家夥。你們都見過的,這家夥剛複活的時候,可是當場就殺了不少人。”


    說完這些,思維因就轉身上了戰馬,頭也不迴地離去。


    粗大的鎖鏈嘩啦作響,親衛們很快就把亡靈捆了起來,然後用帆布把他的腦袋蒙上。隨後,刀劍離鞘的聲響不帶分毫猶豫。


    諾克薩斯士兵的哀嚎聲異常刺耳。


    食腐的烏鴉們又有新的食物了。


    ......


    “亡靈?或許是吧,我的劍感受到了那個大家夥身體裏的死氣,至少不像活人。”


    被悟空和奧拉夫攙扶在中間的易苦笑一聲,他才剛知道自己先前的對手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亡靈,這可是禁忌魔法的產物。


    現在的黑魔法師都不太願意動用那種魔法。


    “那他生前的身份是什麽?有誰認出來了嗎?”


    易又問一聲。


    顯然,沒人能給出答案。


    “閉嘴休息吧,瞧瞧你這副可憐的模樣,外傷就不說了,肩甲,還有背上,內傷有多嚴重你自己知道。換成其他人,那個大家夥的一拳就足夠砸掉半條命,你倒好,還有心思去多想這些事。”


    阿卡麗將雙手抱在腦袋後麵,眼神鄙夷。


    “這兩個家夥都險些直接衝上去。”


    她指的是悟空和奧拉夫。


    但易顯然沒覺得愧疚,他有把握保住自己的性命。


    畢竟對手隻是個力氣大得出奇的怪物而已,就和叢林裏的野獸也沒什麽區別,是敵是友都分不清。如果想要退走的話,易甚至可以保證自己一根頭發都不會少。


    “那個亡靈的力氣比他們還大,嗯,兩個加在一起就差不多了。”


    易歎了口氣。


    “我沒想跟他硬碰,但那家夥生前肯定是個強者,死了之後就更可怕了。亡靈這種東西本來就是這樣,不知道疼痛,也不會怕死,更不會瞻前顧後地考慮許多,所有行動都在依靠本能,潛能也會因此爆發。生前不弱,死後變成了亡靈,就強得有些離譜了。”


    悟空和奧拉夫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卻也是誰都能瞧見對方眼裏的不服輸。


    也想去跟那個大個頭的亡靈比量比量手腕。


    “以後有你們跟他打的機會。”


    蘇木白了他們一眼,自然是瞧得出他們心裏在想些什麽。


    這兩個都是好戰的家夥。


    一路迴到翁庫沃,進了城,也就放下心來。悟空帶著易迴去休息,阿卡麗幾人則是在早就等候的安托萬身邊的親兵帶領下去了古樹大廳,關於這次的事還得有個總結才行。原本蘇木也在受邀請的行列,經過這一次,且不說安托萬那邊,他派來的那位親兵看他的眼神都變得不太一樣,要比之前多了許多尊敬的意味。


    可蘇木卻選擇了拒絕,隨後又問過書庫的位置,就直接去了書庫。


    翁庫沃也算大有來曆,書庫裏藏了不少古老的典籍,包括艾歐尼亞本土的曆史和記載,還有外出歸來的流浪人或商人帶迴的資料,這些都讓蘇木在大飽眼福的同時有些眼花繚亂,不知道應該從何處下手。翻翻找找之後,一連三摞共四十多本典籍就被蘇木拿了出來,都是多多少少記載了些關於諾克薩斯的內容,之後就盤腿坐在地上,開始一頁頁地翻閱起來。


    這一整天,蘇木就在書庫裏度過,到晚上都沒迴去。


    臨到半夜的時候,阿卡麗才找了過來,旁邊還跟著安托萬,一隻手裏舉著個燭台,上麵點著三根蠟燭,另一隻手裏舉著個托盤,上麵擺了些大塊兒的烤肉。


    “這事應該我來做才對。”


    安托萬笑著打了個招唿,隨後就和蘇木一樣,盤腿坐在地上,一點身為統領的架子都沒有。


    燭台和托盤也擺在一旁。


    “可惜,我沒這種耐心,也看不下去,和諾克薩斯打仗的事已經讓我腦袋裏隱隱作痛了,還得想辦法應付博伊那個混蛋。原諒我口直心快,但你是易大師找來的幫手,我信他,也信你。”


    說著,安托萬咧嘴一笑。


    蘇木瞧他一眼,隻輕輕點頭,又深唿吸一次,扭了扭脖子。


    “我也覺得頭疼了,可怎麽都得找才行。”


    頓了頓,蘇木又低下頭去,手指指著自己讀到的地方才能避免看錯行。


    他眼睛都已經有點花了。


    尤其是安托萬來之前,這書庫裏可沒有其他光源,就隻得借著月光才能看清書上的字跡。而且很多書籍的年份已久,字跡也就變得模糊不清。雖說那些年份久遠的不太需要關注,可蘇木卻根本沒打算放過任何信息,所以這一整天看下來,他也就覺得自己快扛不住了。


    “吃點東西休息休息吧,諾克薩斯那邊一直沒什麽動靜,咱們還有時間。”


    安托萬把餐盤推到蘇木近前。


    他又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臨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有事直接說。”


    蘇木眼睛不離書本,隨手拿了塊烤肉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道了一句。


    烤肉已經涼了,但蘇木也不介意這些,能填飽肚子就行。


    安托萬也沒著急開口,而是仔細斟酌了片刻才伸出手來,立起三根手指。


    “三件事。第一,我們的探子匯報了今天的發現,停留在岸邊的諾克薩斯艦隊出現了新的動向,準確來說,是人員出現了調動。原本的指揮官...算了,我想你對那家夥並不感興趣,而且那個指揮官真的很無能。但現在的指揮官,不,應該說是將軍,換成了傑裏柯·斯維因。我知道這個人,他是個很有謀略的家夥,尤其在諾克薩斯侵略弗雷爾卓德和德瑪西亞的時候建立了足夠可觀的功績,但現在他來到了艾歐尼亞。”


    “第二,思維因之所以會被派來艾歐尼亞,是因為一條新的命令。我們為此付出了相當的代價才從思維因的親衛嘴裏得到了這個消息——整整十個探子的性命。諾克薩斯的統治者,勃朗·達克威爾,那家夥想要在艾歐尼亞得到使人長生不死的東西,甚至掘地三尺,不惜一切代價。”


    “第三,和思維因一起來到艾歐尼亞的,還有諾克薩斯的第一軍團,而這個軍團的團長則是一個叫克烈的家夥。那家夥是個悍不畏死的約得爾人,我不知道他有什麽來曆,但我聽說過他,在諾克薩斯軍團的征途上,隨處可見‘克烈所有’的簽名,囂張而且放肆,但這也變向地說明了另一個問題。”


    蘇木抬頭瞧他一眼,吞下嘴裏大塊的烤肉,然後把書合上。


    他分析著從安托萬嘴裏得知的這三件事。


    思維因和克烈的到來,還有達克威爾的目的。


    “智謀過人的將軍,長生不死的物品,還有...約德爾人?‘克烈所有’?確實很囂張,但這也同時說明那家夥在諾克薩斯的軍隊裏占有著足夠的權利和威望。用功績換來的?”


    蘇木又拿了一塊烤肉塞進嘴裏。


    安托萬沒有否定的意思。


    “諾克薩斯視力量強過一切,社會立場、身世背景、祖國故鄉和個人財富,都在其中。當然,也不排除暴力。”


    阿卡麗接過話茬,同時接下了掛在腰上的酒葫蘆,遞給蘇木。


    用酒水鬆下了嘴裏的食物,蘇木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又閉上眼睛,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讓自己的腦袋可以放鬆一會。


    “找到那個亡靈生前的身份了嗎?”


    阿卡麗在他旁邊盤腿坐下。


    蘇木並沒有直接迴答,而是睜開眼睛盯著書庫的天花板沉思了片刻。他在總結自己這一整天所獲得的所有信息,龐大而又複雜,他需要時間來理清自己的思路。


    “大概...吧。”


    蘇木不太確定。


    他把旁邊的書堆推開,然後找到了自己的目標,翻開,手指指著其中一個段落。


    “這是關於一百多年前的記載了,上麵描述著一個名叫塞恩的殘酷軍閥,他屠殺了所有膽敢擋在他前麵的人,而且讓諾克薩斯的武力達到了幾百年以來的最巔峰。那個時候,德瑪西亞才剛剛建立,並且站穩了腳跟,甚至將諾克薩斯的侵略者趕迴了他們的領地。不止如此,其中還記載了關於諾克薩斯和德瑪西亞建立之初的最後一場戰役,地點是瓦爾迪斯。在這場戰爭中,塞恩戰死,但他在臨死之前,也把德瑪西亞的第一任皇帝嘉文一世活活掐死,而且奪走了嘉文一世的王冠。”


    “王冠?”


    阿卡麗和安托萬對視一眼,心頭都是一顫。


    他們還記得那個塞恩的下巴上,分明嵌著一個被幹涸血跡染成了黑色的王冠。


    這大概就是蘇木能夠確定那個亡靈身份的主要原因。


    “那家夥...他死的的時候,身中十多劍,身上也插著二十多根弩箭,而且記載中還寫明了塞恩死的時候,就是掐著嘉文一世脖子的時候,德瑪西亞的士兵們還在用手裏的兵器奮力捅殺塞恩。盡管如此,塞恩也換掉了嘉文一世的性命。”


    蘇木又翻一頁,臉色凝重。


    “垂死掙紮還能帶走嘉文一世的性命,你們應該可以想象得到,那家夥生前到底是個怎麽強大的家夥。”


    “而且,他現在還變成了亡靈。”


    安托萬狠狠咬著牙關,滿心煩躁。


    亡靈絕對要比生前更為強大,這是既定的事實,因為變成亡靈之後,那家夥不僅沒有了生命,而且還不知疼痛,不知疲倦,隻要有足夠的血氣,就能一直屹立在戰場上。


    戰場上最不缺少的就是血氣,每死一個人,都意味著塞恩可以得到新的力量,甚至變得更強,然後繼續殺人。


    直到所有人全部戰死。


    “真不是個好消息...”


    阿卡麗捂著額頭。


    她在想象以後如果遇到了塞恩應該怎麽辦,麵對一個不知疼痛,不知疲倦,而且還沒有生命的家夥,除非將他大卸八塊之外,就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


    但問題是誰能把他大卸八塊?


    易拚盡全力,也就在塞恩身上留下了些“無足輕重”的傷口罷了,不需要太久,那些傷口就可以全部恢複。


    “船到橋頭自然直吧,魔法之類的,可能有些效果。”


    蘇木合上書籍,站起身來,卻眼前一黑,險些昏倒過去。


    阿卡麗和安托萬及時扶住了腿腳發軟的蘇木。


    “你需要休息。”


    阿卡麗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蘇木也不逞強,輕輕點頭,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喘著粗氣,眼前卻越來越黑,有一種天地倒懸的感覺,腳下晃晃悠悠的,好像站在波瀾壯闊的水麵上,隻能勉強維持清醒。


    安托萬又說了什麽,可蘇木卻根本聽不清。


    眼前又晃了一晃,再黑幾分,就一翻白眼,徹底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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