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和阿卡麗在原處等了許久才終於再次見到獨自迴來的悟空。


    尋求均衡教派的援助一事自然沒成,重新見到蘇木和阿卡麗時,悟空也忍不住滿臉晦氣地抱怨了半天,言說慎就是個古板的家夥,跟他族群裏的那些老頑固一樣,冥頑不化,總是拿著陳舊的觀念來束縛自己的選擇,不知變通。


    除此之外,蘇木和阿卡麗還問了許多關於東南戰況的問題。


    到如今,諾克薩斯的侵略軍已經占領了艾歐尼亞幾乎所有的附屬島嶼,就連主島東南也到了淪陷邊緣,事態危機,一旦交鋒落敗,艾歐尼亞就會變得岌岌可危,如臨深淵,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的下場。


    如猴子所言,就在前幾日,諾克薩斯在主島東南地區的攻勢忽然變得極其猛烈,有援兵趕到,組成了一支千人規模的重騎兵隊,向著翁庫沃發動進攻,隻將一碰撞,艾歐尼亞的反抗軍就直接潰敗。若非是他和易率領的無極弟子及時趕到,恐怕翁庫沃就已經徹底失守,而諾克薩斯的侵略軍也將完全踏上艾歐尼亞的主島,長驅直入。


    一旦局麵發展到了那種地步,後果也就必然變得不堪設想。


    聽到這些時,蘇木和阿卡麗的臉色都是相當凝重。


    艾歐尼亞是萬萬不能淪陷,無論對於阿卡麗也或蘇木,都是如此。


    在阿卡麗而言,艾歐尼亞是初生之土,是生養了無數艾歐尼亞人的故鄉,哪怕拚上性命,她也絕不會容許諾克薩斯肆意踐踏這片土地。而在蘇木來講,則是為了探尋黑刀的來曆。


    盡管嘴上說著無關緊要,畢竟慎通過觀星見到了未來的他還是他,但那也不過是說給別人聽的安慰罷了。蘇木自己一直很清楚,觀星對未來的判斷絕非準確,他所麵對的威脅也一直不容忽視。所以,至少也得探尋出黑刀的來曆才行,否則就毫無辦法,隻得聽天由命。


    蘇木一直都是聽天由命,可如果能活著的話,誰會想死?


    告別了悟空,蘇木和阿卡麗也並沒有著急趕路,就和來的時候一樣,順便借著路上遇到的野獸和殺人植物來磨練蘇木的戰鬥技巧。


    迴到崴裏附近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


    臨近正午,寒風迴暖,蘇木和阿卡麗剛剛走出崴裏北邊的山脈叢林,抵達前次阻擊諾克薩斯侵略軍的山嶺附近,卻遠遠就瞧見崴裏南邊的海灘上忽然揚起了足以遮天的沙幕。


    “又是奧拉夫和菲茲?”


    蘇木愕然,卻也並沒有太過在意。


    這種場景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


    先前諾克薩斯侵略軍還沒抵達崴裏的時候,奧拉夫就經常拉著菲茲一起跑去附近的深海區獵殺那些體型巨大的海獸。當然,海獸的數量並沒有很多,但菲茲卻可以召喚來自大海深處的怪物,也就給奧拉夫提供了數量足夠的對手。偶爾心血來潮,奧拉夫也會將那些被自己擊敗的海獸扛在肩背上,拖到岸邊,丟下的時候總會揚起那種規模嚇人的沙幕。


    也正是因此,崴裏的居民們才能夠經常享受到這種難得的海獸肉。而獸骨之流則是進行簡單的分類,有用的就拿來打磨成利器,沒用的就直接丟進海裏。


    和以前相比,崴裏村民們的生活也算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概吧,奧拉夫畢竟是來自弗雷爾卓德的戰士,他的性格很難安分下來。”


    阿卡麗歎了口氣,又搖搖頭笑了起來。


    “但村民們的生活也因為他們變得富庶了很多,哪怕吃不完也沒關係,受到自然魔力影響的海獸皮肉和骨頭很容易保存,同時也是那些來往於艾歐尼亞的商人們非常喜歡的東西。隻可惜因為戰亂的關係,那些外出商人們根本沒辦法迴到艾歐尼亞,而留在艾歐尼亞的商人則沒辦法出去,這些東西也就沒人收購了。不過,戰亂肯定會有平息之日,到時候,說不好崴裏就能靠著那些囤積起來的海獸皮肉和骨頭,建立起一座屬於自己的城市,成為一個新的艾歐尼亞同盟省會。”


    正說著,阿卡麗稍稍出神,嘴角勾起的微笑是在幻想著崴裏的美好未來。


    “同盟省會啊,我還沒...”


    蘇木抬頭瞧了瞧遠處那片漸漸落下的沙幕,又忽然意識到什麽,及時住口。


    第一次來到崴裏之前,來的路上,蘇木他們曾走過了很多艾歐尼亞的附屬島嶼,也遠遠地瞧過那些立在山嶺與叢林之間的城市。盡管如此,可他們看到的也不過是一片又一片硝煙四起、狼藉滿地的廢墟罷了,至於真正的艾歐尼亞同盟省會到底有多麽繁華,蘇木至今也沒能見到。


    這些話可不適合當著阿卡麗說出來。


    “走吧,咱們先迴去。”


    阿卡麗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蘇木的考慮,她迴過神來,笑了笑,將將伸了個懶腰,卻忽然見到遠處又一次揚起了遮天的沙幕。


    蘇木和阿卡麗都愣了一下。


    “不太對勁。”


    兩人麵麵相覷,再也顧不得迴去休息的事,匆忙趕去。


    臨近沙灘,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蘇木和阿卡麗就能聽到沙幕揚起的地方正傳來陣陣呐喊助威的聲音,伴隨著金鐵交擊的聲響和地麵略微的震動,這也讓他們越發疑惑。


    終於來到沙灘附近,蘇木和阿卡麗就停在岸邊的一塊礁石上。


    遠遠瞧去,那沙幕籠罩之下,奧拉夫正持著那對臻冰淬火的斧頭,和一個手持兩環武士刀的男人打得有來有迴。那男人臉色帶著銀色的七孔護目鏡,和頭盔連在一起,略顯古怪,見不到麵容,隻刀削的下巴裸露在外,留長的胡須略顯雜亂。又身著銀底金邊的兩色袍衫,黑布束腰,衣擺獵獵,長靴似甲,靴筒兩邊各掛一把銅鞘,共有兩把短刀。


    “那人是誰?”


    蘇木問了一聲,可阿卡麗也不知道。


    她正皺眉瞧著遠處的光景。


    奧拉夫怒吼連連,脖頸上青筋虯結,滿臉漲紅,眼睛也布滿了血絲,斧頭揮舞之間,狂風唿嚎像是古怪的嚎哭一般可怕刺耳。就腳下踏定,揚起風沙,勢大力沉的一斧落下,空氣都發出一陣轟隆隆的聲響。盡管如此,那持刀的男人依然不急不慢,腳下略微後撤一步,斧刃正擦著他鼻尖而過,砍在地上,又濺起大片的沙幕。


    男人腳步再度後撤,略一躬身,腰胯一沉,刀身上便亮起一抹金色的流光。他前後弓步,單手持刀,瞄準了奧拉夫起身的空隙上前,刀鋒便擦著奧拉夫的手臂而過,直刺腋下空隙。可奧拉夫非但不退,反而上前,任由刀刃刺破了皮肉,帶起大蓬的鮮血,斧頭狠狠砸向男人手腕。


    手掌一鬆,手腕一轉,男人輕輕抬頭,見準了時機,另一手拿住落下的刀柄,當即橫抽,刀身打在奧拉夫手肘上,發出啪的一聲。


    斧頭應聲落地。


    “再來!”


    奧拉夫狂嘯怒吼,不管不顧,揚起另一把斧頭再度逼近上前。


    男人似是輕歎一聲,又輕輕搖頭,無奈苦笑,像是略作些沉吟,而後才欺進一步。奧拉夫的風格從來都是狂放不羈,仗著蠻橫的體魄和強大的力量占據上風,腳下連連逼近,是迎著男人當麵而上。斧頭和武士刀鏗鏘碰撞,刀背上嵌有兩個銅環,嘩啦作響,火光四濺。可男人力量終究是不敵奧拉夫,禁不住退了幾步,悶哼出聲。


    雖說奧拉夫力道更大,但這人身法卻更為敏捷。沙幕揚起,兩人幾度碰撞又後退,有來有迴,是各有先手,各有得失。


    蘇木和阿卡麗也瞧得格外緊張。


    兩人纏鬥難分,步步兇險危機,無論是誰,稍有不慎就得落敗人亡。也是那些附近跑來看戲的崴裏村民們瞧不出其中的兇險,隻以為兩人切磋,還在連連歡唿助威。除了站在人群裏的菲茲和凱南。


    “這刀法...”


    瞧了許久,阿卡麗忽然皺眉呢喃一句。


    蘇木沒聽清阿卡麗說了什麽,隻轉頭看她一眼,見到阿卡麗沒有解釋的打算,也就沒再多問。


    又一聲金鐵交擊的鏗鏘傳來。


    奧拉夫的斧頭從來都有萬鈞之勢,似戰場霸王,有進無退,逼得男人連連撤步。可撤出幾步之後,他身形又如鬼魅般一頓一進,急光掠影地越過奧拉夫密集如海浪重疊的攻勢,至其身側,刀刃斬向奧拉夫的紕漏之處。


    盡管男人身形敏捷,動如迅雷,可奧拉夫常年於生死之間的戰鬥經驗卻總能幫他挽迴敗勢。


    就那一刀如雷霆而至,奧拉夫手中斧刃去勢難減,眼看無法迴避就要落敗,卻偏偏腳下發力,順勢而去,整個人淩空撲出,刀刃也就擦著奧拉夫的衣角而過。憑空落下一片破布,男人略微一頓,輕輕搖頭,而奧拉夫則落地之後翻滾起身,旋身一縱,高高躍起,臻冰淬火的斧子就當頭斬下,風聲唿嘯。


    男人微微仰頭,刀刃橫於身前,到兩相碰撞之時,他手腕一顫,是斜過刀身,以技巧卸力側身,再度拉開距離。


    “你這人的手段古怪!”


    奧拉夫一斧劈空,重新站起身來,滿眼猩紅地瞧著男人。


    頓了頓,他又咧嘴獰笑。


    “有點意思!”


    他彎腰撿起另一把斧頭,抬步上前,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後,是大跨步上前,威勢凜然,猶若奔馬,兩把斧頭向著男人當頭劈下,風聲獵獵,兇險難當。


    可男人卻也不再跟他纏鬥,一個撤步,一瞬恍惚,就退出兩丈遠的距離。斧頭砸了個空,又揚起足以遮天的沙幕,落下後,奧拉夫卻站在原地,紅著眼睛看向男人,默不作聲。


    他正沉刀身側,唿吸吐納,口鼻之間有白氣流轉。


    “怪人。”


    瞧了片刻,奧拉夫咧嘴獰笑,不再等候,猛然抬起左臂,將斧頭徑直甩了出去。


    那臻冰淬火的斧頭像是雷霆破水,空氣都發出刺耳的唿嘯之聲。卻臨近之時,男人身形悄然消失,再看去,那人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了奧拉夫身側。他僂背弓腰,刀刃貼地,又轟隆一聲,是自其原本站立之處到而今之地炸開一道弧線,狂風這才緊鄰。


    奧拉夫臉色更加兇狠,表情猙獰,喉嚨裏發出一陣野獸般的怒吼,腰杆旋過,斧子當頭砸下。


    刀刃上撩,金光流螢,轟然碰撞之間,可怕的聲響仿佛平地炸雷,震得蘇木和阿卡麗都得堵住耳朵,那些村民們更是不堪,甚至有人被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滿是冷汗。


    就在奧拉夫和男人之間,沙暴狂起,是真的遮天蔽日。


    從蘇木和阿卡麗所在的地方瞧去,也就隻能見著兩道身影來迴碰撞,進退有數。沙暴揚起,落下,不過短短片刻,等到所有人都能看清的時候,卻見到奧拉夫半跪在地,斧頭斜斬,卻凝在半空,距離站在麵前的男人脖頸也就兩寸之遙。


    可男人手裏那把金光流螢的兩環武士刀距離奧拉夫的脖頸也是僅有兩寸的距離。


    或許村民們沒能瞧見,蘇木也沒有那般眼力,卻阿卡麗是看得清清楚楚。臨到沙幕落下之時,男人的速度陡然爆發,繞過奧拉夫的斧頭,一腳踹在他膝彎處,而後又躲過橫斬來的斧頭,再度繞過,臨近奧拉夫正麵,刀刃有橫掃千軍之勢。但奧拉夫的反應也是極快,斧頭轉過之後就順勢上撩,將刀刃架開。可兩人誰都不退,幾乎同時揮出致命一擊,卻又在臨近之時,各自停手。


    是男人先停,奧拉夫後停。


    並非沒有差距,隻是,微乎其微的差距。


    “打平了。”


    男人笑了笑,收刀退後。


    奧拉夫眼睛裏的血絲也漸漸消失,重新起身。


    他臉色複雜,又冷哼一聲,惡狠狠地啐了一口,轉身去撿起自己的斧頭,又轉過身來,看向男人。


    “幹嘛不殺我?”


    “憤怒,帶來衝動,所以我始終理智。如果我要殺你,那麽,你也會殺我,我還有大事要做,不能死。”


    男人的語氣依然平靜。


    “我知道你在尋死,可這世上還有很多強者在等待你的挑戰,如果就這麽死了,豈不是天大的不幸。何況棋逢對手,如覓知音,或許咱們可以成為要好的朋友。”


    “朋友...”


    奧拉夫低下頭,斟酌了片刻,又搖頭一笑。


    笑著笑著,他就仰頭大笑起來,卻很快就收斂了笑聲,將斧頭扣在甲胄上,臉色嚴肅。


    “你無愧於大師的稱號,易,我還會向你挑戰,但不是現在。”


    他搖了搖頭,沉默了半晌,而後才歎了口氣,又咧嘴笑了起來,像是野獸一樣,狂妄,野蠻。


    “等我從弗雷爾卓德迴來的那天再戰,要麽你死,要麽,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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