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淵為什麽要救維魯斯?它這麽做的理由又是什麽?


    蘇木依然呆呆傻傻地坐在原地,他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找到一個合適的答案。


    畢竟墨淵和暗裔根本沒有任何關係,無論是當初娑娜和樂斯塔拉的判斷也好,或者之前維魯斯見到墨淵的反應也好,都很直觀地說明了這個問題。


    既然如此,墨淵又何必多此一舉?而且這分明就是給自己留了個足以致命的禍害。


    或許,和墨淵的企圖有關?


    墨淵將自己認定為主,必然有它的理由。


    至於其中的理由究竟是什麽,根本無關緊要,因為那絕不是蘇木能夠猜得到的。但無論其中的理由是什麽,墨淵的企圖都必然和蘇木本身有關,否則它也不會前後幾次救了蘇木的性命——它必須得保證蘇木還活著。


    除此之外,就是每次出手,都得借著自己的身體才行。


    相較於墨淵的力量,蘇木本身還顯得太過稚嫩瘦弱了些,根本沒法兒承受,一旦麵對強敵,就像上次麵對卡爾薩斯的時候一樣,蘇木的身體甚至差點兒就要被墨淵的力量撐得爆開。雖然最終的後果並沒有那麽嚴重,可他身上那些已經浮腫發白的傷痕就已經足夠讓人觸目驚心。


    或許墨淵也在擔心這個問題。


    如果再有下次,可能不必等到蘇木被別人殺掉,墨淵的力量就足夠讓他喪命。


    所以,留下維魯斯的理由,留下這麽一個禍害的理由,隻是為了把維魯斯的複仇,甚至是暗裔一族的複仇當作一場曆練,從而逼迫自己鍛煉出更強的力量?


    蘇木隻能想到這個答案。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有些苦惱地揉了揉頭發,又轉而看向身邊安靜躺在地上的墨淵,眼神複雜。


    這家夥的心思從來都很難猜,而且無論自己詢問什麽,都得不到任何答案。


    “你到底在企圖什麽?”


    蘇木呢喃自語,墨淵也依然安靜。


    阿卡麗的怒吼忽然打斷了蘇木的思緒。


    抬頭瞧去的時候,她已經猛力地崩開了那些黑紫色的、像是藤蔓一樣的能量束縛。周圍的草木盡都枯萎,能量殘餘的些許斑駁光影悄然飄散,所到之處,依然能夠吞噬生命精氣,讓人不寒而栗。


    而阿卡麗的身上,能量已經腐蝕了她為數不多的衣物,當即春光外泄,也讓蘇木不敢再看。


    她袒露在外的皮膚上也布滿了灼燒一樣的痕跡,看起來相當嚴重。


    “讓他跑了。”


    阿卡麗轉而看向維魯斯離開的方向,眸光陰鬱,而後才注意到自己的狀況,稍有些倉促地轉過身去,又隨意地扯下係在腰上的兜襠布,一片撕成布條用來包紮傷口,另一片則是裹在胸前,代替了之前被能量灼爛的衣物。


    做完這些,阿卡麗才終於鬆了口氣。


    “那個救他的家夥,可能是這座島上出現的惡鬼。”


    她又抬頭看向維魯斯離開的方向,略作沉思,替蘇木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


    “該死的混蛋!”


    阿卡麗狠狠罵了一句,卻也無計可施。


    維魯斯已經徹底逃了,即便現在再追也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他。沒有誰比阿卡麗更了解這座島的地勢——山脈隆起,裂穀縱橫,草木繁茂,根本就是一派野生叢林的模樣。想要在這種地方找到一個刻意躲藏的家夥,無異於癡人說夢。


    即便是阿卡麗也隻得放棄。


    她閉上眼睛,又長長唿出一口濁氣,讓自己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雖然如此,可蘇木依然在她重新睜開的眼睛裏瞧見了道道寒光,這也讓他更不敢說出事實的真相。


    “你還好嗎?”


    阿卡麗又冷靜了片刻,待到眸光徹底平和下來之後才轉而來到蘇木近前。


    她蹲下身來細細地瞧著蘇木身上的傷痕,眼神古怪。


    “這看起來像是之前的舊傷,泡了水才變成這個樣子。你從哪兒來?”


    “比爾吉沃特,算是吧,我來這兒之前確實在比爾吉沃特。”


    蘇木略有些不太自在地笑了一下,撿起黑刀,當成拐杖一樣拄著它站了起來。


    “總之,事情比較複雜,等之後有時間再解釋好了。我還有兩個朋友在山下,他們被那些惡鬼纏住了,我也是被惡鬼一路追著才會遇見維魯斯。它們很奇怪,哪怕被砍掉腦袋也死不了,除了菲茲能對付那些惡鬼,他是我說的那兩個朋友之一,會點魔法。”


    “維魯斯?那個暗裔?”


    阿卡麗的眼睛裏有寒光一閃而逝,驚得蘇木心髒狂跳,卻隨後又恢複了平和。


    “算了,再多說那些也沒用,還是先過去救你的朋友吧。艾歐尼亞的惡鬼不是外來人能對付的,除非像你說的那個朋友一樣會用魔法,否則普通的刀子根本沒法兒給那些惡鬼造成什麽致命傷害。”


    頓了頓,阿卡麗又看向蘇木。


    “還能動?”


    “有點兒難。”


    蘇木稍有些尷尬。


    他的身體確實已經到了極限,哪怕隻是站在這兒,就這麽站著,也得拄著墨淵才行。一旦鬆開,蘇木可以確定自己很快就會摔倒在地。


    阿卡麗輕輕點頭,又上前兩步,一伸手就攬住蘇木腋下,落落大方,也沒有什麽男女之別的偏見。倒是蘇木顯得相當慌亂,神色尷尬,兩隻手懸在半空,不知道應該放在哪兒,一副無措的模樣。


    似乎是瞧見了蘇木的窘狀,阿卡麗的眼神裏有些意外,卻很快又露出些狡黠。她沒再多說什麽,隻是身形兩次起落就奔出幾十丈的距離,而後縱身一躍,直接從險峻的山腰上垂直落下。令人目眩的高度和迎麵唿嘯的狂風毫不留情,蘇木可沒經曆過這些,驚得尖叫連連,再也顧不得什麽,兩隻手死死抱在她的腰上,生怕稍一鬆手就會掉下去,摔個屍骨無存。


    “注意點兒你的手,別碰到不該碰的地方。”


    阿卡麗的語氣裏帶著些揶揄。


    “即使看過也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意妄為。雖然那事兒沒法避免,但我終歸是個女人,而你是男人。”


    蘇木想過要道歉,可一張嘴就會灌下大口的狂風,讓他根本沒法兒發出任何聲音,就連尖叫聲都被咽了迴去。至於雙手正抱在哪兒,又碰到了哪兒,蘇木根本沒心思再管,更沒膽量鬆開哪怕一瞬間。


    直到兩人落地,阿卡麗身形一頓就卸去了所有力道,再一躬身就彈了出去,動如猿猴,速度奇快。


    可蘇木卻已經變得半死不活,像個斷了線的木偶一樣,就兩隻手還下意識地抱在阿卡麗的腰上。


    “你能把維魯斯逼到那種地步就證明本事不差,可惜膽子太小了點兒。”


    阿卡麗帶著蘇木一躍上了一棵古樹的枝杈,又繼續攀高,一路來到最頂端,而後蹲身在枝椏上,眯著眼睛,眸光閃爍,漸漸籠罩上些許迷蒙的白光,借以四處觀望,又抽了個空蕩,戲謔一聲。


    可蘇木卻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根本沒法兒迴答什麽。


    “找到了。”


    過了片刻,阿卡麗忽然自語一聲,眼睛裏的光芒也悄然消散,變得嚴肅認真,而且殺氣騰騰,隨後便猛地衝了出去,蘇木的尖叫聲也再度迴蕩起來。


    月輝像是給這座島籠罩了一層薄霜,風情迷人,可阿卡麗的身形掠過半空,俯視下去,眼神裏卻漸漸吐露出些許淩厲的殺機,寒光迫人。


    她有本事能瞧見的東西,不代表別人也能瞧見。


    ...


    惡鬼數以百千計,大大小小,模樣各異,嘶吼也或尖叫,刺耳難聽。先前被留在這兒的奧拉夫和菲茲還在艱難地應對著那些惡鬼,地上也多多少少殘留著些粘稠的水漬,那些都是被菲茲解決的惡鬼。可即便如此,惡鬼的數量比起先前來說也沒有絲毫減少的趨勢,反而原本那些追著蘇木離開的惡鬼也都迴到這附近加入了戰團,逼得兩人連連後退,隻得背靠背固守,卻也落得遍體鱗傷,氣喘如牛。


    “狗屎,老子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會被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逼得要死!”


    奧拉夫狠狠唾罵一聲,斧刃席卷著凜冽的寒風,徑直砍掉了一隻惡鬼的腦袋。可這根本無濟於事,那惡鬼的傷口像是液體一樣緩緩蠕動,不消片刻就重新長了一個腦袋出來。


    菲茲手裏的海石三叉戟也順勢解決了一隻惡鬼。


    但這相對於惡鬼的數量而言,根本微不足道。


    就在兩人漸漸臨近絕望的時候,一陣淒涼尖叫聲忽然從遠處漸漸響起,迅速靠近。當奧拉夫和菲茲抬頭的時候,那些惡鬼也都抬頭看去,蘇木的身影正從天上掉下來,然後狠狠地砸在一隻惡鬼的腦袋上,直接把那惡鬼砸了個七葷八素,踉蹌倒地。


    惡鬼的身體本就奇特柔軟,蘇木的身形就這麽砸下來倒也沒有受傷,隻是又一次彈飛出去。


    奧拉夫也終於迴過神來,暗罵一聲,連忙一躍而起,將蘇木飛出去的身影接住,穩穩落地。


    再迴頭的時候,惡鬼的嘶吼也或尖叫已經連成一片。


    身影晃動,阿卡麗仿佛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她一隻手裏擒著鉤鐮,一隻手裏握著苦無,敏捷地穿梭在惡鬼之間。或許是因為維魯斯的事,本該已經平靜下來的阿卡麗終於找到了發泄點,也就顯得格外燥怒,總是瞄準了那些惡鬼的脖子。鉤鐮也或苦無每次斬過,伴隨著寒光出沒,一隻又一隻惡鬼的腦袋就立刻飛上半空,留下的身體也會化成一灘又一灘粘稠的水漬。


    阿卡麗像是奪命的鐮刀,收割著惡鬼的稻草。


    短短片刻,或許時間要更長一點,當這周圍再也不顯得擁擠時,蘇木他們才終於迴過神來。


    地上到處都是粘稠的水漬。


    就在不遠的地方,一顆顆還沒來得及消散的頭顱正高高地堆在一起,堆成了一座小山。那裏麵的頭顱或大或小,或胖或瘦,有角沒角,模樣各異,猙獰難看。


    就在“山頭”上,阿卡麗正站在那兒,右手的十字鉤鐮反握,左手正拎著一顆碩大的腦袋,眉心處插著一把苦無。


    月華籠罩下來,像是神明的輕紗,染了滿目霜白。


    或許蘇木永遠也不會忘記他此刻看到的那雙眼睛——月光般的清冷迷人,死神樣的可怕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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