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不知道盧錫安為什麽會衝著自己開槍,也來不及多想,就那熾烈的聖光臨近的瞬間,蘇木唯一的念頭就隻是想著再見菲奧娜一麵,僅此而已。


    “你這該死的混蛋!我要把你轟成碎片!”


    格雷福斯的脾氣從來都不會很好。


    他滿臉猙獰,殺機高漲,猛地轉過手裏猶如火炮炮管一樣的霰彈槍,黑黢黢的槍口直指盧錫安,卻並沒有開火。


    崔斯特製止了格雷福斯的動作。


    他一雙精明的眸子死死盯著蘇木的方向,眼睛裏倒映出璀璨的聖光,看起來就像黑夜裏的星星一樣明亮。不僅如此,這家夥另一隻手裏的卡牌也開始蠢蠢欲動,上麵明暗交錯的紅黃藍三色光芒越發濃鬱,像是散不開的煙霧一樣籠罩了崔斯特的整個手掌。


    “嘿,老夥計,你瘋了嗎?!這該死的混蛋殺了那小子,咱們沒有完成任務,那個女人會殺了咱們的!”


    格雷福斯憤怒地咆哮著。


    他才懶得理會身後那些可怕的轟鳴聲。


    “混蛋,就算是死,老子也得拉個墊背的才行!”


    “閉嘴,蠢貨!”


    崔斯特不耐煩地揮手打掉了格雷福斯又一次端起的命運。


    沉重的霰彈槍砸在地上,發出一陣沉重的聲響,可這個聲響卻很快就被淹沒在聖光爆炸的轟鳴中。


    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整條小巷。


    但蘇木卻依然站在那裏。


    “我可不會走火。”


    盧錫安瞧了眼愣在原地的格雷福斯,嘴角噙著冷笑,眼眸像是鷹隼一樣銳利。


    “而且也不會失手。”


    “啥?”


    格雷福斯依然不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但崔斯特卻忽然笑了起來,他的眼睛已經眯成一條縫隙。


    “雖然你沒有失手,但這家夥可不是幾發子彈就能解決的。”


    頓了頓,崔斯特忽然將手裏的卡牌再度捏緊。


    “我勸你最好別動,否則我不介意讓你的傷勢更重一點。”


    後麵那句話,顯然不是說給盧錫安聽的。


    “就憑你?還是...你們?”


    熾烈的聖光中,沙啞而又陰沉的聲音顯得過分突兀。


    至少在蘇木和格雷福斯而言有些突兀。


    但他們都能認得出這個聲音——塞拉斯。


    蘇木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整個人都愣在原地。直到腳步聲響起,蘇木這才終於迴神,抬腳便滿臉驚恐地跑到崔斯特身後,又悄悄探出頭來,不敢置信地看著那道從聖光烈炎中緩步走出的身影。


    塞拉斯,確實是他。


    可蘇木根本沒有感受到這家夥身上存在的魔法氣息。


    “兩個打槍的,一個玩牌的?”


    塞拉斯把手裏依然昏迷不醒的老魔法師丟到一旁,而後在蘇木之前的位置上停下腳步,昂著頭,不屑地俯視著眼前幾人,嘴角噙著冰冷的笑意。


    盡管這家夥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狼狽——滿身塵土,大大小小的,無數的細密的傷痕,還有已經徹底變形的腰肋。但塞拉斯就是塞拉斯,是那個在德瑪西亞的地牢裏生活了十五年也沒被餓死,剛剛逃離絞刑架就可以和魔法巨龍遊鬥的塞拉斯。


    他們當中可沒誰擁有趙信那樣的實力。


    “你在小瞧我?”


    格雷福斯狠狠咬著嘴裏的雪茄,這才終於明白過來。


    他重新撿起了掉在地上的命運,而後便將那黑黢黢的槍口指向了塞拉斯。


    “我會把你轟成碎片的,混蛋!”


    “你?”


    塞拉斯瞧了格雷福斯一眼,卻不過嗤笑搖頭罷了。


    隨即又轉頭看向躲在崔斯特身後的蘇木,眼神冰冷。


    “我告訴過你的,無論你被帶到哪兒去,我都會救你。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才對,因為你是個聰明人,所以,我更相信是這些家夥強行把你帶走的,而不是你自己願意跟他們走的,對嗎?”


    說出這番話時,塞拉斯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那莫名的壓力和危險氣息讓蘇木整個人都在發抖。


    崔斯特忽然挪了一步,把蘇木整個人都擋在身後。


    他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平日裏見到的那樣,輕佻而又散漫。


    “嘿,這位模樣狼狽的先生,你現在的打扮可不太適合說出這樣話來。我想想,更適合你現在這幅模樣說的話應該是...不,你現在的樣子不太適合說話,而是應該跪在地上像條狗一樣聽從主人的吩咐才對。老夥計,還有這位黑皮膚的先生,你們覺得呢?”


    說著,崔斯特彈了下腦袋上的帽簷就笑了起來。


    但格雷福斯和盧錫安卻笑不出來。


    他們可沒有崔斯特那樣的心態,而塞拉斯帶給他們的壓力也相當可怕。


    盡管這家夥的傷勢看起來很嚴重。


    “你想激怒我?這可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


    塞拉斯的臉色漸漸變得陰沉下來,他冷著臉看向崔斯特。


    “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讓開,我可以給你個不太痛苦的死法。但如果你依然不肯聽話,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


    這家夥抬起手掌,掌心凝聚著相當濃鬱的魔法能量,而且在漸漸壯大。


    直到現在,蘇木才終於又一次小心翼翼地露起頭來。


    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塞拉斯體內魔法能量的存在,但之前卻沒有。


    “禁魔石...”


    蘇木的目光很快就轉向了塞拉斯手腕上的禁魔石鐐銬。


    那兩根鎖鏈,不隻是作為容器。


    也或許,它就隻是在各種意義上而言的容器。


    “你說什麽?”


    崔斯特轉頭看向蘇木,微微皺眉。


    “那副禁魔石鐐銬,塞拉斯把自己的魔法能量都儲存在那副禁魔石製成的鐐銬裏,就是那兩根斷掉的鎖鏈!”


    蘇木依然藏在崔斯特身後,卻眼睛始終盯著那對禁魔石鐐銬。


    “他的身體裏根本沒有魔法能量的存在,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但這家夥的所有力量都在那對鐐銬裏!”


    “禁魔石鐐銬?”


    崔斯特迴頭看向塞拉斯,眼神怪異。


    格雷福斯和盧錫安的表情也有些古怪。


    他們可不知道蘇木的本事,也不知道蘇木能夠感受到魔法能量的存在。但轉頭再看塞拉斯,那家夥的臉色忽然變得奇差無比,甚至咬得牙關哢哢作響,盯著蘇木的眼神就像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


    或許蘇木真的說對了。


    “奇怪的魔法師。”


    崔斯特輕輕搖頭,手掌壓著帽簷笑了起來。


    “雖然我很好奇,但,那些事可以之後再問,或者根本沒必要問,而且小蘇木也已經做出了他的決定。所以...嘖,來得真不是時候,看樣子咱們得盡快離開了。”


    正說著,崔斯特忽然抬頭看向塞拉斯身後的高處。


    就在不遠的地方,一座二層小樓的樓頂,趙信正持槍而立。


    塞拉斯也發現了身後的趙信。


    他狠狠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而後又死死盯住從崔斯特身後臉色蒼白,正悄悄收迴腦袋的蘇木。


    “記住,無論你跑去哪裏,我都可以找到你!除非你永遠都不再靠近德瑪西亞!”


    直到身形徹底消失之前,塞拉斯都在威脅著蘇木。


    崔斯特挑了下眉腳,就瞧著塞拉斯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但這家夥很快就迴過神來,又衝著趙信的方向笑了一笑。


    “你都聽到了,小蘇木現在可不適合繼續留在德瑪西亞。當然,我還不知道塞拉斯究竟為什麽一定要抓走小蘇木,但那家夥應該不是個會輕言放棄的人。所以,你應該沒什麽意見吧?”


    他用手掌扶著帽子,笑容燦爛。


    “流放到邊境,和放逐到境外,這兩種刑罰沒什麽太大的差別。”


    但趙信始終沒有給出任何答複。


    或許他的答複就是手裏已經緩緩抬起的三叉長槍。


    “德瑪西亞的家夥,都這麽不近人情麽...”


    崔斯特並沒有緊張的感覺,隻是笑著搖頭。


    他藏在身後的手已經拿出了一扇卡牌,魔法的光芒悄然流轉。


    盧錫安也瞧見了,但他並沒有阻止的意思,就像這家夥在答應菲奧娜的請求之前曾說過的,這不是什麽明智的決定。而真正明智的決定,應該是借助另外的機會讓蘇木得以幸免於難,當然,前提是有這樣的機會出現。


    可現在就是這樣的機會。


    “不管怎麽說,我們也還是該走了。兩位,留步。”


    崔斯特抬起頭來,帽簷邊緣壓著趙信的頭頂。


    他咧了下嘴角,藏在身後的卡牌忽然間光芒大盛,就一攤手扇麵排開,凝聚了許久的魔法能量終究是化成了通天的光柱,將蘇木和格雷福斯也包裹進去。


    趙信眯著眼睛,直到那光芒裏的人影漸漸消失,這才後知後覺地提槍上前。


    不出意外的,當趙信來到小巷的時候,他們早已經沒了人影。


    “你演戲的技巧真的很爛。”


    盧錫安收起遺物雙槍,麵無表情地瞧著臉色陰鬱的趙信。


    “而且你也沒必要跟我演戲,我知道你是故意放他們走的,但我不知道理由。”


    “...魔法是個神奇的東西。”


    趙信收槍而立,沉默了許久才終於開口迴答。


    “塞拉斯可以察覺到蘇木所在的位置,如果我的判斷沒錯的話,應該是這樣。當然,我不知道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手段,但現在的蘇木並不適合繼續留在德瑪西亞,否則他會非常危險。”


    “這就是你的理由?”


    盧錫安挑了下眉毛。


    “如果蘇木選擇跟我走呢?”


    這一次,趙信並沒有迴答。


    他隻是轉過身去,將手裏的三叉長槍縛在身後。


    “我知道,你不會讓我把蘇木帶走的,因為你不會容許菲奧娜觸犯德瑪西亞的法令,哪怕這所謂的流放本身就是假的。”


    盧錫安忽然冷笑一聲。


    “如果菲奧娜他們知道你把蘇木當成了魚餌的話...”


    趙信依然沒有任何迴答。


    他就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而後才冷哼一聲,抬腳離開。


    遠遠的,趙信又停住了腳步,微微迴頭,盧錫安隻看到了他冷冽的側臉。


    “迴去告訴那些家夥,德瑪西亞從來都沒有法外開恩,這是第一次,我可以當做沒見過你,而且你也沒有做過什麽,但我希望,這也是最後一次。”


    聲音落下,趙信的身形就被夜晚的黑暗徹底籠罩,消失不見。


    而駐足原地的盧錫安卻依然冷笑連連。


    “德瑪西亞,從來都沒有法外開恩...嗎?”


    “如果我真的做了什麽,你,又該拿什麽...來當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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