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癲狂一樣的笑聲,詭異,古怪,迴蕩在這個宿舍裏。


    也好在足夠明亮的燈光驅散了深夜裏的黑暗,否則,娑娜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會被嚇得奪門而出。盡管能夠理解那種感覺,能夠體會那種痛苦和憤怒,但這幅模樣的蘇木還是把她嚇到了。


    畢竟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作為符文大陸的人,作為德瑪西亞的人,娑娜並不知道在蘇木而言,殺人意味著什麽。


    戰爭不斷的瓦洛蘭,人命猶如草芥。


    所以,娑娜沒辦法安慰蘇木,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安慰蘇木,隻得任憑他在那裏大笑,笑得整個人都躺了下去。直到那詭異癲狂的笑聲漸漸消失,轉而變成一聲聲低沉的嗚咽。


    娑娜小心翼翼地起身,卻將將抬頭便愣在原地,臉色也變得駭然慘白。那一縷縷黑色的詭霧悄然飄蕩,正纏繞在蘇木周身,陰沉,壓抑,冰冷,罪惡,充斥著毀滅與死亡的氣息。這是娑娜從沒有見過的魔法能量,甚至在看到它之前,沒有絲毫察覺。


    躺在床上的蘇木,眼神已經變得呆滯,身體也無意識地顫抖著,隻有眼淚一行行滴落下來,染濕了大片。


    “蘇木!蘇木!”


    迴過神來的娑娜大聲尖叫著,盡管隻有蘇木能聽到,但他始終沒能給出任何反應。


    黑色的詭霧仍舊在飄蕩,其中的陰冷與罪惡讓人無法靠近。娑娜也試圖將深陷其中的蘇木拉出來,卻手指將將觸碰些許,針刺般的冰冷就逼得娑娜隻得收迴。再看去,娑娜蔥白的手指上已經附著了一層森然冰冷的黑霜,一縷縷寒霧飄蕩,冰冷的刺痛感仍舊也仍舊沒有絲毫消散的意思。


    尖銳,猶如針紮。


    娑娜的小臉都疼得皺了起來,卻相較手指上的疼痛,深陷黑霧中的蘇木才更加危險。


    她不知道這些詭異的魔法能量從何而來,但有一點卻可以肯定,這種詭異的魔法能量絕對不善,而且強得可怕,任憑娑娜用體內的魔法能量如何驅除那些黑霜也始終沒有任何效果。


    整隻手都漸漸變得僵硬,罪惡的氣息透過手臂蔓延,寒意入體。


    娑娜禁不住地顫抖著,體內的魔法能量也隻得勉強護住五髒六腑,卻她臉色已經變得一片慘白,手臂更是僵硬得不能動彈,口中接連唿出的,也是一團又一團冰冷的寒氣,卻是詭異的黑色。


    “靉...靉華...”


    炫光流螢,彩音如歌,那古樸大氣的琴身將一出現,就伴隨著耀眼的光芒。


    隻落定,一縷縷飄渺的琴音無人自響,混若天成,歡快而透亮的音色伴隨著更加絢爛的光彩瞬間充斥了整個宿舍房間,澎湃激蕩的魔法能量更是透露著古老的氣息。鐵馬冰河,錚錚之鳴,高山流水,潺潺之音,一縷又一縷彩華猶如匹練橫陳,席卷風暴流轉於娑娜與蘇木之間。


    浩蕩的魔法長河之下,古老的琴鳴與罪惡的森然抗爭,碰撞的轟鳴出沒彩華之間。


    琴音化出長虹,凝實有形,譜寫著瑰麗山河。


    漆黑的詭霧,悄然融化。


    娑娜也不曾想到竟會如此簡單,甚至她體內肆意亂竄的寒流都一同消散。本以為該是一場可怕的激鬥,該是一場魔法的戰爭,然而,黑霧的消融卻仿佛冰雪入春般輕易,所有的罪惡,陰冷,都在接觸的瞬間就選擇了退卻。


    靉華浮空,彩輝迷蒙,映照在麵上的娑娜臉上,流轉出一道道絢爛的流螢。


    呆呆看著靉華的娑娜仿佛大夢初醒,來不及想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就連忙衝到床前。床上的蘇木已經徹底昏迷過去,麵無血色,唇瓣幹裂,滿身的冷汗甚至打濕了所有被褥,但所幸黑霧已經徹底消散,並無絲毫殘留,而那漸漸彌漫開來的罪惡氣息也都沒了蹤影。


    鬆了口氣的同時,娑娜也見到了枕頭底下露出一角的黑刀墨淵。


    “剛才是你?!”


    娑娜的臉色猛地沉了下來,死死盯著黑刀墨淵。


    “蘇木之前做的那個噩夢,也是因為你?!”


    她不知道墨淵是不是可以聽到她的聲音,但之前那詭異的黑霧卻肯定是因為墨淵。


    陰冷,罪惡,甚至隱藏著毀滅的氣息,娑娜曾在光明使者神殿裏見到過,就是樂斯塔拉試圖封印墨淵的時候。可怕的魔法碰撞,可怕的能量侵襲,可怕的波瀾席卷,娑娜仍舊記得那是怎樣一副毀天滅地的場景。如果那次的封印不是在光明使者神殿裏進行這一切,恐怕半個德瑪西亞雄都都要被那浩瀚無比的魔法能量徹底毀滅!


    “該死的混蛋...”


    沒能得到任何迴應,娑娜咬牙切齒地在心裏罵了一聲,目光又很快轉向浮在一旁的靉華。


    這把古琴的來曆哪怕娑娜也沒有任何頭緒,艾歐尼亞的那家孤兒院的院長說過,這把琴應該是娑娜的父母留下的,但這也隻是猜測而已,卻並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它來自娑娜的父母。


    在此之前,娑娜隻知道靉華擁有著奇怪的力量,通過它彈奏出來的曲子異常動人,而且通過琴音震動可以震裂遠處的物體,這是一件魔法器具。盡管如此,娑娜卻並沒有想過靉華的力量究竟強到了怎樣的地步,而如今看來,這把來曆至今未明的古琴似乎已經超出了想象,甚至於堪比黑刀墨淵般可怕。


    孰勝孰弱,無從得知,但靉華傾盡全力釋放的能量,讓娑娜也感到陣陣恐懼。


    一縷縷琴音悄然流轉,輕柔,舒緩,也似察覺到了娑娜的內心,在以這樣的方式挽迴兩人親密無間的關係。


    “好吧,你的力量裏並沒有任何邪惡的氣息,跟它不一樣...”


    娑娜抿著唇角,許久才終於釋懷一笑,而靉華的琴音也瞬間變得歡快起來,隨後用了一個飛起的高音收尾,悄然落在一旁,不作任何打擾。


    相比黑刀墨淵,靉華要顯得乖巧很多。


    至少它不會傷害自己的主人。


    邪器,弑主...


    重新看向黑刀墨淵的娑娜臉色凝重,甚至於開始考慮把它沒被封印的事告訴樂斯塔拉,請求幫助。但昨天夜裏發生的那些對娑娜而言算不上什麽秘密,她甚至知道樂斯塔拉對菲奧娜幾人都出手過,所以,告訴樂斯塔拉顯然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砰!”


    粗暴的推門聲猛地打破了娑娜的沉思,站在門口的蓋倫和塔裏克臉色相當難看,猶如虎狼一般的眼睛掃視著整個房間。


    “娑娜?”


    塔裏克愣了下,看著愕然望來的娑娜,眉頭很快鎖緊。


    “剛才的魔法能量...是你?”


    蓋倫的眼神立刻變得陰鬱無比。


    這家夥對待魔法師的態度從來都不會很好,哪怕是娑娜,就算樂斯塔拉站在這裏,蓋倫也隻會是一張臭臉。


    娑娜很快就迴過神來,盡管心裏有些慌亂,卻麵上不動聲色,隻是聳了下肩膀,露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而且雙手也迅速地比劃起來。


    能夠聽到娑娜聲音的隻有蘇木。


    “你說樂斯塔拉那混蛋來過?”


    塔裏克眼神古怪,目光又看向躺在床上的蘇木。


    明顯脫水的狀態自然瞞不過兩人,雖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但塔裏克和蓋倫顯然不打算就此罷休。


    “這裏是軍隊所有的地方,樂斯塔拉來幹什麽?!她又對蘇木做了什麽?!”


    塔裏克的眼神變得兇惡起來,昨天夜裏的事可沒那麽簡單就能過去。


    “隨意妄為!那個女人是打算知法犯法,讓我把她抓起來嗎?!”


    蓋倫也冷哼一聲。


    蘇木的狀態顯然不對,是不是受傷暫且勿論。在他們兩人而言,樂斯塔拉剛剛來過,蘇木又變成了這幅模樣,除了唯一的可能之外,他們想不到其他可能。


    然而,黑刀墨淵的事顯然不能告訴別人,而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盡管塔裏克值得信任,但這並不關乎信任的問題,何況旁邊還有一個仇視魔法的蓋倫。或許塔裏克知道這些後會更擔心蘇木的安全,可蓋倫卻絕對會把動靜鬧得很大,而且他不會原諒一個掌握著罪惡魔法器具的家夥活在世上。


    但匆忙之下的謊言,似乎有著太多的破綻。


    “我也是剛剛趕到,隻見到了一個背影,跟樂斯塔拉女士很像。我不確定。”


    娑娜接連比劃著手語,試圖彌補。


    但她的打算顯然落空了,無論仇視魔法的蓋倫也或對樂斯塔拉仍舊抱有怨念的塔裏克都不打算就這樣簡單罷手。


    “你負責安撫那些新兵,我去找樂斯塔拉問個清楚。”


    蓋倫在塔裏克之前開口,臉色陰鬱,眼神惱怒,甚至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息都變得鐵血,剛硬。


    “這裏是軍隊,是我負責協助訓練的新兵團,不是魔法師可以隨意胡鬧的地方,更不是樂斯塔拉那家夥可以隨意妄為的地方!膽敢無緣無故地傷害我手底下的新兵,無論是誰都要付出足夠的代價才行!”


    說著,蓋倫已經冷著臉走了出去。


    娑娜從沒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這樣,而之前的彌補似乎也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但塔裏克似乎還沒意識到這些,滿臉的遺憾無奈。


    他歎了口氣,又轉頭看向娑娜,似乎有些煩躁。


    “你來負責照顧蘇木吧,我還得安撫那些新兵才行,畢竟他們知道的東西不多,我的意思你應該能明白。另外,今晚的事...盡可能瞞下來吧,我也會下禁言令的。還有,尤其不要告訴菲奧娜,第一次接觸感情的男孩女孩,很容易就會變得不計後果。這個你可能不太明白,但...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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