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雲觀上這一夜魚龍夜舞、煙火璀璨,笑語喧嘩一直持續到了十二點,上山的遊客才算是散盡。月上中天喧鬧落幕的此時,周崇禮陪在李靈蘊的身旁,走往後院的石階小路送她下山。


    今晚的李靈蘊勾眉畫目、身罩華服美得不可方物——鮮紅的寬袖褙子真的很襯她的膚色。


    如此精心打扮,晚飯剛罷便急匆匆的上了靈雲山,誰知周崇禮有巡防任務在身不能多陪。李小姐暗歎可惜,便在靈雲觀獨自閑逛一直硬磨了這個時辰,兩人這才算能走在一起,好好說說話。


    “真是不好意思,竟叫你等到這個時候,其實我明天上午才走,送別的話也可以明早再說的。”


    李靈蘊手掩秀口打個哈欠,懶懶道:“明兒一大早的才懶得起來送你,還不如今晚說完蒙頭睡個安穩覺去。”


    話雖如此,心下想的卻是,明早送行的人多沒準還有長輩在場,說話哪能這般自在,況且過了今晚又哪能打扮的如此漂亮的為他送行?


    周崇禮沒有多想隻是一笑:“那怪我不好,影響李仙子早睡晚起了。”


    李靈蘊嬌哼一聲,“你知道就好。”


    “對了,自迴中京後都沒見你張羅著去組隊除妖,這可不像你的風格,最近在忙什麽?”


    “哈,”李靈蘊抿嘴一樂,“難得周道長問起,本來是不想告訴你的,我呀最近在家閉關修煉,等著讓你大吃一驚呢!”


    “哦?那倒是要拭目以待了。”


    說著話,兩人來到了石階小路上。似是裙擺寬大有些不便,李靈蘊落腳緩慢,走的有些小心。


    周崇禮見狀自然的上前相扶,手掌托住李靈蘊的臂彎,放緩腳步與她一道慢慢下山。


    也不知是何時起,我們的周道長也已慢慢的將與李靈蘊的這種親密,當作了尋常。


    李姑娘心裏發甜難掩眼角的喜意,反手挽住了周崇禮的臂膀,順勢貼得更近了些。


    “嗯?你喝酒了?”


    貼得近了,周崇禮突然聞到李靈蘊的口中似有淡淡的酒氣飄來,合著少女馨香的吐息,竟有些好聞。


    鬼使神差,忍不住還多嗅了幾下。


    “幹什麽~”李靈蘊一囧,忙遮檀口,嬌聲嗔道,“上元節逛燈會,還不讓喝口米酒啦?”


    “那倒不是,不過……”周崇禮看著李靈蘊泛紅的雙頰,以及感覺到她腳下的虛浮,“你這是喝了多少啊?”


    “沒……”李靈蘊正要反駁說沒多少,可眼神一飄,突然動了點鬼心思,“沒……數。”


    其實這倒是周同學誤判了,臉紅或許多少有著酒精的因素在,但這腳下虛浮卻實在是因為李靈蘊修煉百通靈身術所至。


    這百通靈身術的反噬果然厲害,李靈蘊在叔叔的指導下隻不過嚐試著開啟了一分鍾,這之後整整三天直到現在都是渾身酸痛,半分提不上靈力來。


    今日若非是為了給老周送別,打死她也不願出這趟門受這個罪。


    周崇禮沒有多想,隻是撓頭道:“以你的酒量應該不至於啊。”


    李靈蘊心裏偷笑,眼見自己都已靠在了周崇禮身上對方也沒躲閃,眼珠一轉幹脆借著點酒意,大膽說道:“還真有點暈,老周要不你背我吧?”


    “啊?”


    趁周崇禮一愣間,李靈蘊卻是不給反對的機會,一個翻身便躍上了周崇禮肩背,雙臂一環,抱了個結實。


    周崇禮下意識撈住李靈蘊雙腿,餘下的隻能是苦笑。


    李靈蘊心情大好,連帶著這午夜的羊腸小路竟也看得親切可愛起來。周圍落光葉子的梧桐環繞,頓時不再是離意蕭索,反倒似禪意悠遠,如在畫中。


    伏在周崇禮肩頭,感受著微微起伏的顛簸,李靈蘊放鬆身心與周崇禮閑聊起來,說起了近來中京發生的一些事情。


    “曹固正的事似乎就這麽蓋下去了,是汪老前輩的意思……還是修士協會強用了手段?”


    周崇禮搖頭,“不知道。不過汪太師叔說就這樣吧,似乎也有著無奈之處。”


    “原來如此,既然是汪真人都如此說了……”李靈蘊放下心中的糾結,想著以汪前輩嫉惡如仇的脾氣,若非真有難處,隻怕也不會輕輕放過。


    汪誠庸最終也沒有再將此事翻起,算是默認了修士協會的處理結果。不過倒是提交了鬼麵的詳細資料,並逼著雷溥心將鬼麵放在了一級妖禍通緝名單的前列,標注了極危,與藏地十二妖將平齊。


    “聽說曹固正的繼任者會是陳清怡前輩?”李靈蘊歪著腦袋問道。


    “是嗎,我對協會內的人事也不熟悉,不知是個什麽樣的人?”


    李靈蘊解釋,“陳前輩是冀州協會的委員之一,出身冀州陳氏,是當今陳氏家主的姐姐,哦,算起來可是陳詩琪陳兄的親姑姑。也是國內頂有名氣的女修了,雖然是十幾年前比較出名。”


    “唔……聽起來倒是挺可靠的。”


    李靈蘊點頭,“陳前輩是出了名的俠義剛正之人又是出身冀州名門,要我說,若非身為女子,隻怕早就坐上冀州協會會長之位了。”


    周崇禮一邊聽著心下也暗想,身為女子竟能將兵家功法修出名堂,想來確實有著不凡之處,有機會倒真想見上一麵。


    “哦對了老周,你看到禪月法師發的聲名了嗎?”


    “嗯。”周崇禮點頭。


    卻是釋禪月在今早突然通過修士協會發了一條聲名。


    全文言道,自己近日來沉於淨齋法師之死始終無法釋懷,時時升起為師報仇之願。


    身為佛門弟子本應恪守戒律,不該動此嗔念,然而自幼被家師收養蒙受大恩,此仇不報也無心念佛。


    故,決意自今日起暫破比丘戒,帶發修行,追查兇手。無論對方是人是妖必要手刃仇敵!直到為師報仇後再歸佛前,用餘生向佛祖請罪。


    另,新上通緝榜的“鬼麵”有一手以身化血的奇功,可穿人胸骨化人血肉,與家師所受之傷十分相似。煩請各位同仁若有此人消息時還請傳訊告知,在此先行拜謝。


    此事一出媒體上也引起了不小的爭論,反對有之讚同有之。比較意外的是不少人轉而將矛頭對準了警方,抨擊警方辦案效率低下,竟逼得出家人都得破戒自行追兇了。


    潘東平平白無故的又遭了上級一頓猛批,也隻得自歎倒黴。


    “那老周你怎麽看?”李靈蘊將側臉墊在周崇禮肩頭,讓自己趴得更舒服了些。


    “我嗎?嗯,有仇報仇本也無可厚非。隻是,佛門功法最怕陷入貪嗔癡三念之中,一旦陷入隻怕功力難有長進,更有走火入魔之虞。還願禪月法師能夠看得開些吧,雖要報仇卻不要溺於仇恨。”


    “那那個鬼麵呢?會是殺死淨齋法師的真兇嗎?”


    “從傷口看……倒是真的有這個可能。張道兄雖沒完全中招,但從肌膚腐化的樣子來看,那一掌若是穿肩而過的話隻怕瞬間便能吸食幹淨傷口周圍的血肉。這與淨齋法師的情形十分相像。”


    “唔……”李靈蘊趴在肩頭,喉嚨中發出了些意味不明的聲響。


    “怎麽了。”周崇禮微微側頭,疑惑於李靈蘊欲言又止的樣子,“是我疏漏了什麽嗎?”


    “呃,我也說不上來,隻是總覺得這事有些怪異。”


    “怪異在哪?”


    李靈蘊皺眉思索,“說不好。隻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什麽事?”


    “淨齋法師被害那晚,我在vip區的走廊裏遇到過禪月法師。”


    “哦?然後呢?”


    “然後……也沒什麽……禪月法師正往觀眾區走,隻是不清楚她來vip區是要找誰。加上這次在冀州的不辭而別……總覺得禪月法師有些小神秘呢。”


    “這樣啊。”


    “老周你有想到什麽嗎?”


    周崇禮搖頭。


    “不知道,與其這麽亂猜,倒不如下次見麵時當麵問個清楚。”


    “這倒也是。”李靈蘊嬉笑一聲拋開猜疑。


    今晚月色甚美,宛如玉盤靜掛當空。這般難得的景色難得的獨處,李姑娘這會兒心口上還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呢,哪還有心思去多想這些勞什子?


    隻願這下山的小路再長些,直走到天明才好。


    月滿星稀,林深幽靜,偶有鹿鳴自後山傳來,便隨著踏踏的腳步輕響,迴蕩山間。


    周崇禮背著李靈蘊即便慢些,一個小時候也下到了山底。期間有一搭沒一搭的與李靈蘊閑聊卻沒注意到李靈蘊一路聲音漸低,待周崇禮反應過來時,李靈蘊竟就這麽趴在他的肩頭睡著了。


    唿吸均勻,帶著點點香甜的吐息,打在他頸間,癢癢的。


    “喂,李靈蘊,李靈蘊?”


    “嗯~”李靈蘊嘟呶一聲,腦袋卻埋得更深了些。


    呃……


    周崇禮望著山邊路燈下偶爾馳過的車輛,歎一口氣,喃喃道:“難道還要我背你迴家不成?哎……你倒是挺會省錢的……”


    卻沒發現背後如花的俏顏上,偷偷揚起的嘴角,以及那漸漸聚在一起吐露著不舍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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