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分兩頭,便在周崇禮等人設計抓捕內鬼之時,張純恩卻因為有傷在身並沒有與其他人輪班,他雖然跟著眾人一起來了石門,但一整天都在賓館裏療傷打坐。


    到了晚間十點左右時,一陣輕緩的敲門聲響起,張純恩從打坐中醒來,抬頭看看表猜測應該是阮文良來幫他換藥了。撐地起身,捋了捋衣擺,張純恩來到外間,打開了房門。


    “嗯?禪月法師,怎麽是你?”


    張純恩沒想到此時站在門外捧著傷藥的竟然是一身緇衣的釋禪月。


    “阿彌陀佛,張道兄……”禪月微微低頭,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歉聲道,“禪月累得道兄受傷心中始終不安,能做些上藥的小事,也當是給道兄賠罪了……”


    原來如此。張純恩溫柔一笑,“常與妖靈交手哪有不受傷的呢,此事並不怪誰,法師不用自責的。”


    禪月輕歎一口氣,鶯聲幽幽的道:“張道兄不必安慰禪月了,道兄心思縝密功力高絕,這些年除妖從未失過手,若非禪月應變失據,道兄又怎會添此一傷?”


    “這……”張純恩還待推辭,隻因他傷在背脊,上藥時袒胸露背的有些不雅,但看著禪月輕蹙的眉尖隻覺自己若是再次推拒,隻怕會惹得對方更加難過。


    罷了,若是能讓禪月法師少些愧疚之心,那也好吧。


    “這……好吧,那就……麻煩法師了……”張純恩抱拳一禮,讓開門邊。


    “叨擾了。”禪月微垂著頭,捧著盛藥的白瓷藥盒,跟在張純恩身後進了房間。


    一時二人無話。張純恩盤膝坐在床邊,將背脊向外,隨後鬆節解帶,將長袍的上衣褪至腰間,露出了白紗纏繞的背部。


    釋禪月則先去洗手間內盛了半盆溫水,濕了手巾,這才端著溫水傷藥款步來到了張純恩身後。


    將白紗打開,輕柔的一圈圈解下,立時有一陣苦澀的藥味撲來,來自張純恩背上那一層黑中泛青的藥膏。


    這血掌詭異,傷處竟隱有腐敗擴散的跡象,是以阮文良以防萬一將藥膏塗滿了張純恩大半張背,弄得黑乎乎的一片,好似剛在泥地裏睡了一覺一般。


    禪月並不嫌棄,一雙素手探入盆中,利落的將手巾取出擰幹,墊在指端,順著外沿一點點的將失效的藥膏擦去。


    生怕觸痛了張純恩的傷處,是以擦得格外小心,可忍不住的還是要問,“疼、疼嗎?”


    一雙細嫩溫暖的柔荑貼在背上,雖然隔著手巾也依然讓張純恩心中一顫,心中連道無上天尊,自己怎能對一位出家的法師生出不敬的念頭?


    隻是他自幼生活在嚴父的督導下,每日裏便隻有練功、除妖兩件事,雖然現在粉絲無數,可除了母親還真沒跟哪位女性有過如此親近的接觸。因此即便是努力轉移注意力,依舊難免有些進退失據。


    “還好,啊、不,不疼。”


    他是想說傷口還有些疼,但並不是禪月觸痛的,也不曉得對方有否聽明白了。


    “啊!”正擦著張純恩背後舊藥的釋禪月突然一聲輕唿,“這……這傷是?”


    卻隻見擦去藥膏後的裸背一角,突然現出了一道深長扭曲的鞭痕,觀疤痕的顏色,應該已是陳年舊傷。


    禪月手上不停,順著這道痕跡繼續擦拭,卻是發現疤痕越現越長,越現越密,鐵鞭藤條,新痕壓舊痕,滿滿的鋪了一背,最重處,甚至連肉都掛掉了幾塊,再也長不出來了!


    “這……這些傷!!”釋禪月掩口驚唿,“是?!”


    她實在想不出這些傷是如何來的。要知眼前的可是天師府的貴公子,天下知名的張純恩!


    誰能將他打成這樣?!


    許是積痕多年自己也看得慣了,早已不覺得如何可怖,張純恩隻是平靜一笑,“哈,天師府家法甚嚴,小時候練功每有偷懶或是犯錯便要被家父打幾鞭子,讓法師見笑了。”


    “這……這!”禪月望著張純恩消瘦的背影,手指輕輕拂過道道猙獰的傷疤,指尖輕顫,心中泛酸,“令尊可怎麽下得去如此狠手……”


    說著眼眶立刻紅了起來,點點玉珠般的淚水堆起在睫毛上,隨時便要落下。


    張純恩聽她聲音有異,迴頭去看,便瞧見了禪月一雙含水帶霧的朦朧美眸直楞楞的盯著自己的背。便如同多少次偷瞄見母親,忍住眼淚默默為自己上藥時的情形一樣。


    忍不住心下一顫,習慣之下,笑得越發開朗溫柔了,“沒事的,早已不疼了。”


    這笑容卻牽得禪月心頭更緊,眼淚亦有控製不住的跡象。忙一手拭往眼角,一手將張純恩輕輕推轉迴去,不讓他看見自己難堪的模樣,口中微嗔道:“你、你別動,我給你上藥呢。”


    張純恩笑著乖乖坐好,不讓禪月受窘,口中還不住的安慰禪月道:“其實、其實隻是看著嚇人,並沒那麽嚴重的……”


    禪月低頭取過盛著傷藥的藥盒,一邊用藥匙翻調,一邊又忍不住噎聲問道:“那……那你母親呢,對你也是這般嚴厲嗎……”


    “那倒不是,”提起母親,張純恩心中也是一片溫暖,“母親自幼便很疼我,每次父親責罰了我便會跟父親生氣,幾日不與他說話,還會燉補身子的湯給我喝。”


    不知怎的,聽到張純恩如此說禪月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自己從沒見過父親,自小隻跟著母親長大,七歲時被送到了小鏡庵臥底,拜入了淨齋法師門下。


    母親待自己也是十分嚴厲,從小便將自己當做成人訓練,若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便會斷食斷水,罰她禁閉。也可說是與張純恩同病相憐了。


    而若說這世上又有誰是對她最好的,那恐怕便隻有師父淨齋法師了吧……


    也曾對自己噓寒問暖,也曾在自己病時熬夜給自己喝。也許似這般的疼愛,才是母愛真正該有的感覺吧。


    隻是自己……自己卻親手殺了這個最疼愛自己的人……


    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想著想著眼淚已是不知覺的掉了下來,顆顆水滴般大小,吧嗒吧嗒的打在了張純恩的背上。


    張純恩突覺背上一陣濕熱,心頭一震,還當是自己說錯了話,也不好意思迴頭,歉然道:“法師,在下、在下……”


    正在措辭間,卻突然一個柔軟的身體靠在了自己背上。


    飽滿的胸脯,細嫩的皮膚,禪月將半張小臉枕在他的肩上,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讓我靠一會兒……”


    隨後便是更多的淚水洶湧而出。


    殺死淨齋後一直無處傾瀉的愧疚和壓力突然迸發,禪月在這一瞬間哭得泣不成聲。


    張純恩初時愕然後,也想到許是自己提到母親讓對方想起了亡師,立時心生憐憫,撐直腰腹,靜靜的待其恢複。


    嘀嗒嘀嗒……


    時間也不知過了多久,禪月好似個孩子一般放肆發泄了一迴。


    張純恩靜聽著背後的哭聲由大到小,直至斷斷續續的抽噎,正待開口安慰,卻突然一雙柔荑前探,環住了他的腰間。


    與此同時,一張溫潤的嘴唇……輕輕的吻在了他的肩頭?


    “法、法師?”


    噗通噗通……


    張純恩心跳加速,一時徨然失措,正想著要不要掙開對方,然而腦海中卻再一次浮現出了,那日夕陽下,禪月踏行樹端,白襪踏雪的美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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