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幾口素麵,周崇禮拾過鹿鳴劍來,拔出劍身細細打量,看到沒有什麽磨損才略微放心,高聲問萬崇山:“你下午幹什麽了?沒拿鹿鳴劍去與人比試吧?”


    臥室傳來萬崇山的聲音:“沒有。師父賜下的寶劍我哪會亂來,就是拍了點照片發朋友圈了。”


    周崇禮點點頭。


    “師兄,這是什麽酒?哪來的?”


    “一個朋友送的。”


    “嘿,怎麽像女孩子送的,係帶上還有香味呢。”萬崇山從臥室探出頭來,一臉揶揄的看著周崇禮。


    “確實是個女修士。”


    “誒,真的?我認識麽?”


    “問那麽多,喝你的酒就是了。”想了想又道,“喝完了葫蘆留著。”


    周崇禮心想這葫蘆如此精致還繡有名字,應該是李靈蘊喜愛之物,找個機會應該還給她。


    萬崇山知道師兄一心向道問多了便不禮貌了,況且以師兄的性格也出不了什麽風花雪月的故事,所以一轉身又迴了臥室。


    周崇禮抱著鹿鳴劍也跟進身來,走到床尾的劍架邊。劍架共分六層,擺的都是自己和萬崇山的練習用劍,全是批量生產的粗品。調整一下位置,將鹿鳴劍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最上層。


    “師兄,你以後就用鹿鳴劍了,之前的竹鋒劍就讓我使唄?”


    “你不是也有把竹鋒劍麽,幹嘛要用我的?”


    “師兄你細致人。你的劍比我那把保養的好多了。”


    周崇禮瞥了他一眼沒答應。徑自去床上打坐去了。


    這是周崇禮每晚睡前都要做的功課,不再細述。


    ……


    靈雲觀每天的清晨都是由銅鍾三響開始的。


    鍾聲響起後,住在山上的年輕弟子們便要準時起床,簡單洗漱後來到內院中心練功的道場上集合。在內經堂值班弟子的帶領下,先習練入門武功《全真二十八式》活動開筋骨,然後迎朝陽站樁采氣修煉靈力。這便是靈雲觀的早課。


    早課結束後休息一個小時,便要去找自己的師父問安,由師父安排上午的修行。靜功盤坐、騰挪輕身、拳腳劍法、飛符用咒,不一而足。


    到了下午,則依入門時間分班之後,在講堂統一授課。有外經堂經師的講經說道,內經堂經主的符篆繪製、咒術基礎,也有外聘的老師教授人文曆史,數理科學甚至古篆、外語。出師時不隻要考察弟子的修為體術,所有的理論課程也要及格。


    傍晚時分還會有一次晚課,與早課類似。這便是靈雲觀一天的修行內容。


    按說出師後的弟子不必再參加這些,之後的修行,開始以實戰為主,平日裏與同門交流經驗,互鑒長短,或者查閱前人筆記,印證己學。修行方向憑自己安排,以求走出自己的道路。不過周崇禮這一早,依然準時出現在練功台上與萬崇山一道站樁采氣。


    早課結束後,萬崇山還問周崇禮:“師兄,你都出師了,怎麽還來早課?”


    周崇禮答道:“我才二十歲,身體還沒長完,師父建議我再跟兩年早晚課。”


    “誒?那我今年二十二,全長開了,還用練嗎?”


    “師父說隨你,反正也沒指望你出師。”


    萬崇山大唿:“不是吧師兄,師父跟你也這麽說?那是不是全觀都知道師父覺得我出不了師了。”


    扭頭看到周崇禮偷笑,才發現被耍。


    兩人笑鬧著迴到寮房,洗了把臉。周崇禮拿起手機發現有條張冶的未接來電,便迴撥了過去。


    “喂,張哥。”


    “我的好道長,你昨晚是不是殺了一隻妖靈,怎麽沒跟我說?”張冶來不及客氣直接道明來電原因。


    周崇禮這才想起少做了點什麽,現在不同以前,除完妖後需要及時告訴張冶好看一看有沒有宣傳的價值。


    “嗯……那個,一時忘了。一隻小妖,需要宣傳嗎?”


    “主要是沒有傷亡,可以誇誇看。昨天的推廣好像有點用力過猛,網上有不少產生逆反心理的評論,你別擔心,趕緊把‘除妖聯盟’的資料填好,今天執照就能下來,咱們盡快開始接單。沒有什麽是多殺妖怪搞不定的。”


    “好的。”


    掛了電話,周崇禮先下載了app,輸入修士編號開始完善內容。


    一邊的萬崇山突然吐槽道:“分那麽多錢請經濟公司,怎麽還管這管那的這麽麻煩,就自己接單除妖不行麽?”


    周崇禮道:“出師後製符、煉丹、買靈器、保養飛劍樣樣都要花錢,光靠打單哪還有時間參道修行。說起來修真還真是個燒錢的活。”


    “這樣啊,那看來在留在觀內任職也不錯,待遇夠高,福利又好。”


    周崇禮笑道:“你現在知道了,以前不也吵著要做職業修士。怎麽,改主意了?”


    “嘿,我還沒想好。不過師兄你怎麽也想做職業修士?我還以為你會留在山上一直修道呢。”


    周崇禮想了想道:“總在山上待著恐怕也不是修道的好路子,況且我喜歡劍法,總要跟人切磋比試才能進步,又能除妖救人,也算一舉兩得。”


    “哎,師父從小教我們不慕榮利,結果連修道、練功、除妖、救人都離不開錢,現實這麽殘酷的嗎?”


    周崇禮失笑:“修道、練功、除妖、救人都是你自己所願,自力更生而已哪裏殘酷了?而且不慕榮利也不是要故意貧窮。需要十萬便掙十萬,需要一百萬便掙一百萬。所謂憂道不憂貧,滿足我修道所需外便不多求即是不慕榮利了。”


    “那好辦了,師兄以後多的錢就分給我,我也不多要,夠花就行。這樣你也不慕榮利,我也不慕榮利,豈不善哉?”


    “哈哈哈,修道者以己為燈以己為靠,操之於我不假外求,你這種‘伸手要錢’的道是什麽道?”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同道相合,同門相攜,取長補短,則眾成矣。平日裏師兄弟們相互切磋一起進步,不就是這樣的嗎?”


    “好,給你給你,別來煩我。”


    兩人說的是一迴事,也不是一迴事。


    周崇禮說的是成真成道所需要的東西應從自身去找。


    重陽祖師曾留有偈語,“自己有真寶,何須向外尋,一旦成功滿,飛升大羅天”。其實不僅是道家,釋迦牟尼圓寂前,弟子曾問“我們以後該怎麽辦”,佛陀答曰“以己為燈以己為靠”,陽明子所言“心外無物,心外無理”,說的都是這迴事。雖然指的是悟道,但周崇禮借此調侃考問萬崇山,向外要錢修道,所修的是什麽道。


    而萬崇山答的是,人無完人,同道者建立教派,便是為了相互提攜扶持,共往大道。我們不都是在這樣的教派中嗎?


    可以看出這兩者是有矛盾的。所以克氏認為真理不受限製,沒有條件,將信仰組織成為宗派、教義,會變得僵化、束縛,反而使人依賴、懦弱,任何組織都無法使人走向真理,因此解散了明星社。這是克氏的徹悟。


    但現實中,又極少有人可以神通自足不假外物,大部分人需要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且相互幫助才能有所成就。每個人的目標不同,不都是在追尋最極致的超脫,這本是自我取舍的事情,難以辨明,所以周崇禮最後說,給你給你,咱們就各修各的道吧。


    知易行難,周崇禮身在教派中,能否真的做到不假外物追求我道還很難說,現在打打機鋒也不過是師兄弟間的調侃玩鬧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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