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苑外下起了凍雨。


    本就寒冷的天氣,變得更加折磨人。


    風雨不斷吹打門窗。


    屋簷上的積雪遇水化作了冰,一串又一串地往下低垂,看著就像是水晶。


    一整夜,秦贏沒有睡著。


    腦中不斷閃過這些日子發生的所有事。


    暗暗推斷將來會出現的可能事件。


    直到拂曉。


    他側著身子,懷中摟緊已縮成一團沉沉睡去的柳韻仙,她睡著的樣子也這麽好看,就像天仙似的。


    秦贏親吻她的臉頰,嗅著來自她身上的香味,但這靜謐的美好,未能持續多久。


    老黃冒著大雨衝到房門前。


    “殿下,影子在城外發現一人。”


    “是那個江湖殺手,冬至!”


    “他說,有要緊的事一定要見您。”


    “事關,七星莊存亡。”


    老黃的聲音充斥著幾分急切。


    秦贏眼眸微顫,給柳韻仙蓋好被子,翻身起來,穿好了衣服,便開門出去。


    “七星莊怎麽了?”


    他直接問道。


    老黃恭敬道:“禁武令廢除後,江湖中人又開始了興風作浪,各地官府已頂不住壓力。”


    “據說,七星莊因為推行過禁武令,因此被很多武林人士針對,他們集結了很多人去終北山,情況萬分緊急!”


    聞言,秦贏臉色猛然一沉。


    上次他去七星莊,曲望川雖然沒有明麵答應替他推廣禁武令,但後來似乎想通了。


    對外宣稱接納禁武令,並且積極配合官府,有這位武林名家幫忙,禁武令的推廣極其順利。


    當然,這也讓七星莊陷入了風波。


    不少對禁武令不滿的武林門派,直言曲望川是拿了朝廷俸祿,做了朝廷鷹犬。


    但他們也隻是嘴上罵得厲害,並未敢做什麽,禁武令這座大山壓在頭頂,誰敢公然違背,必遭當地官府派兵圍剿。


    可如今誰都沒想到,禁武令說廢就廢。


    這就使得那些人終於得到了發泄機會。


    朝廷赦令已下,官府也沒了辦法。


    “冬至在哪裏?”


    秦贏連忙追問。


    老黃道:“在後院,他們兄妹都在。”


    秦贏便快步到了後院去。


    在一間屋子裏。


    他看到了久違的冬至,還有他妹妹聽雨。


    二人躺在床上,臉色呈現出一種極其慘白的顏色,看上去就像是命不久矣。


    更讓秦贏在意的是,冬至的眼睛上蒙了一層黑布,而聽雨的眼睛上,也蒙著一層布。


    “他們怎麽了?”秦贏嚇了一跳。


    老黃迴道:“他們是路上勞累,又餓過了頭,已命人去準備吃食了。”


    “影子發現他的時候,他們正倒在城外的雪地裏,若不是發現及時,他隻怕會凍死。”


    興許是聽到了有人說話。


    床上的冬至突然醒了,他摸索著抓住秦贏的手,第一句話便急匆匆的吼道:


    “快!終北山救人!”


    “去救曲莊主……”


    秦贏一愣,“你的眼睛?”


    從冬至剛才的動作看,他真的瞎了!


    “誰幹的!”秦贏殺氣騰騰質問。


    冬至可是他看好的人,已起了愛才之心。


    現在居然被人弄瞎了眼睛。


    “鬼醫……”


    冬至沙啞著嗓子,“我把眼睛給了鬼醫,他才肯幫我妹妹治病。”


    老黃這時也開口道:“鬼醫是有這個習慣,除了大量的錢財之外,還得以物換物。”


    “正是有這種怪癖,江湖人才稱他為鬼醫。”


    秦贏隻覺有些可惜。


    冬至還不滿二十,多好的年華。


    就這麽失去了一雙眼珠子。


    冬至卻很輕鬆的笑了,“我為錢殺人,手裏有太多人命了,這雙眼就算還給他們的。”


    “不要說我的事了,快去終北山救人!”


    “九大派那些狗雜碎,調動了大半個江湖的人圍攻七星莊。”


    “我緊趕慢趕三天才到帝都,恐怕還是遲了……”


    他很急切,抓住秦贏的手懇求道:“求求你,現在隻有你能救曲莊主。”


    “我欠他天大的人情,隻要你救他,我這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你!”


    這時,小妹妹聽雨也醒了。


    她似乎知道秦贏來了。


    連忙爬下床,突然跪在地上,邦邦磕頭。


    “九殿下……您,您救救曲莊主吧。”


    “我們兄妹願意做牛做馬報答您。”


    她想不到除了秦贏,還有誰能救曲望川,還有誰願意去救曲望川。


    現在大半個江湖都要滅了七星莊。


    聲勢之浩大,誰敢去救?


    要說有,那就一定是秦贏。


    秦贏連忙把她扶起,看著她眼睛上的布條,還在隱隱滲血,小丫頭剛換了眼睛,一定很疼。


    二人眼睛都看不見,卻不遠千裏過來找他。


    隻為求得出手,救七星莊。


    這途中不知經曆了多少艱難險阻。


    他不由得心裏暗歎一聲。


    真是仗義每多屠狗輩。


    一個江湖殺手,都能如此重情重義。


    反觀這朝廷上下的人,誰的心比他們幹淨?


    他輕聲安慰道:“我一定會救曲莊主。”


    “禁武令的事,他幫了大忙。”


    “現在是朝廷失信,後果不能讓他承擔。”


    秦贏眼神閃爍淩厲之色,低吼道:


    “鐵浮屠現在能用的有多少?”


    老黃抱拳道:“鐵浮屠現在人數增加到一千人,全員待命!”


    在鐵浮屠解散的期間,秦贏可一直都沒有放棄他們,暗中加緊訓練增加人數。


    昨日聖旨下來,讓他恢複一切權力。


    現在鐵浮屠已經歸整。


    “鐵浮屠集合,十五分鍾後出發。”


    “寧叔的青龍營沒有皇帝調令不能動,那就鷹隼傳信去江南,讓黃景升調兩大營去終北山,速度要快。”


    “我們走水路去,調用最快的船!”


    老黃迴道:“殿下放心,老夫這就去辦。”


    秦贏目光一沉:“一定要快,終北山雖然地勢險要,但也架不住九大派日夜強攻。”


    “是!”


    老黃抱拳退下。


    命令發出,打破了梧桐苑的靜謐。


    反應最大的就是柳韻仙她們。


    秦贏剛迴帝都還不到一個月,這就又要出門,而且還是去終北山這麽遠。


    更何況年關將近。


    這一來一迴,說不定都趕不上過年。


    但,她們倒是很懂事,雖然不舍但也支持秦贏,隻是苦著臉道:“贏哥,你要快去快迴,不然年節父皇問起來……”


    秦贏握住她的小手,輕聲道:“我一定趕在過年之前迴來。”


    “你是大姐,要好好幫我隱瞞,有人問起來,就說我去狩獵了,好不好?”


    柳韻仙輕輕點頭,道:“仙兒知道怎麽做。”


    秦贏挨個告別了老婆。


    便騎馬出了皇宮。


    宮外雪地上,鐵浮屠已整齊肅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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