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聽了燁的話,小次郎的臉色驟變,雖然他曾對我說過自己已經是什麽「一介亡魂」,還說了「讓這個名字死去」這樣的話,但是現在得知了老家發生的狀況,反應卻這麽大,真是一個言不由心的人啊——


    “我知道你現在非常著急,不過還是先冷靜點吧,先讓燁把具體的情況說完。”


    在我的勸慰之下,小次郎調節了唿吸,做完深唿吸之後,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畢竟是一名習慣了心如止水的劍客,對於自己心性的控製還是相當了得的。


    “抱歉,讓各位見笑了,請繼續說吧——”


    見小次郎的心態放平了,燁也繼續將她得到的信息往下說。


    “首先必須告訴你一件很遺憾的事情,那就是國家的政權已經易主,而你的血親們也幾乎死絕了……”


    說到這裏燁有意的緩了一下,她的目的應該是讓小次郎消化自己這一席話,而我看到此時小次郎的臉色已經是變得鐵青,他雙手緊握著拳頭,身體也是輕微的顫抖著,不過倒是沒出現更劇烈的反應。


    “——動亂的領導者,是誰?”


    看到小次郎還能支撐得住,燁也是繼續將話往下說。


    “奪權的是高杉氏,由高杉晉作率領的奇兵隊。”


    “高杉氏……”


    沒記錯的話,高杉家應該是皇室最親密的支持者才是,要是用難聽點的說辭,那就是主人與狗的關係。當然這裏我認為的「主人與狗」,可並非是以前那種貶義的說法,這裏的主人與狗是更為現代的主人與狗的關係,也就是那種將寵物視為兒子女兒的關係。可以這麽說,高杉家的人享受的是比皇室的旁支還要尊貴的地位。


    “這場動亂發生的時間極短,基本上是隻用了一天的時間,皇室的軍隊就被奇兵隊給消滅了,而後又花了大概兩天的時間,清掃了皇室的血脈,平定了江戶城,這一段前前後後隻花了三天時間,而後……”


    而後就是向破碎群島上各諸侯勢力的討伐,這段正處於「現在進行時」,不過按照燁的說法就是「也快了」。


    “好了,目前的信息基本上就這些,對於這場叛亂,小次郎閣下有什麽想法嗎?”


    “當然是要去把發動政變的偽政府消滅掉啊!竟然將小次郎的家人殺光了,手段也太狠毒了!”


    “謝謝您大人,但是事到如今,我還有立場去做這種事情嗎……而且目前我們的大敵應該是古神才對吧!”


    “你在說什麽啊!你的家裏可是被殺害了啊!正所謂「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不管怎麽說你都有立場也有資格去向對方討債的啊!至於古神的事情,這個並不著急,可以先緩一緩的。”


    我這人,並不以什麽主義為尊,也不信神不信魔,我注重的是「實用性」,隻要一個方法被證明是有用的,那麽我就願意去嚐試,不局限於條條框框。


    “……說起來,我的妹妹呢,她也死了嗎?”


    小次郎突然問了這麽一個問題,聽了之後我也是眼前一亮,他竟然還有妹妹!?


    ——這個化名為佐佐木小次郎的男人,本名衝田齋一。身為菊宗皇室的一員,他的外貌是非常優秀的,由此可以想象他的妹妹,定然也是一名美麗的人。


    當然,世界上並沒有絕對的事情,聰慧的雙親也可能生出愚笨的孩子,就算是同對父母生下的幾個孩子,也可能存在極大的差異,這些我都是知道的。那麽問題來了,為什麽我能如此肯定小次郎的妹妹一定是個美人呢!?


    這就不得不說一下「第六感」、「小宇宙」之類的了!說白了就是我的「直覺」,直覺是這麽認為的!根據當然也有,不過說到底這根據實際上並不充分,但是有時候真相並不需要充分的證據去進行證明,單靠直覺或者說單靠猜,其實也可以抓住「真實」。


    這樣的做法當然存在相當大的問題,不是按照邏輯分析,不是從證據出發,由此若是仍然確定了「真實」,那麽必然是因為「強運」這種不講道理的力量的影響。


    這是被「命運」所眷顧之人才能使用的武器。而我,相信自己正是被「命運」選中了的人。至於我的根據是什麽,這又牽扯到一些囉嗦的細節了,恰巧我又是個不注重細節的男人,所以我無法拿出我的根據,但我堅信這就是「真實」——


    “死者中並沒看到令妹的名字,目前她的下落不明。”


    “總奈她下落不明?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看得出小次郎他很在意自己的這個妹妹啊,由於聽到了妹妹的信息,整個人又變得不冷靜,內心也又一次動搖了。


    “抱歉小次郎閣下,我所得到的信心就隻有這麽多了。”


    “……是嗎,那好吧。”


    看到小次郎一副失落的樣子,我也立刻開口對他說道。


    “別擔心!既然能在這種情況下失蹤,那麽我相信總奈妹妹應該是沒有遇害的!她一定已經藏起來了!事不宜遲,我們還是立刻動身前往你的家鄉破損群島吧!”


    “但這件事情……真的能麻煩各位嗎……為了我的私事……”


    “還在說這種話啊!不是說了啊,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啊!既然是自己的妹妹,那麽為了她定然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


    “——大人!!”


    我的話博得小次郎熱淚盈眶。


    “從今往後,我的一切就全部都是您的了!為了您我衝田齋一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哎呀,沒想到小次郎竟然會如此的認真……連本名都搬出來了,看起來是將自己定位在「做牛做馬」的那種位置上了……可是我並不需要他這樣啊……最多就是把他那病弱的妹妹介紹給我就行了啊!


    奇怪……為什麽我會覺得衝田總奈會是個病弱的孩子呢……難道我已經被之前玩的月球手遊影響到了這個地步了嗎?原來如此,認為總奈妹妹是美人的根據,看起來已經是找到了,我是將總奈妹妹與那位「櫻saber」的衝田小姐形象重疊了吧……


    看來這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結果啊,或許真實的情況反倒與我所期望的正好相反,並非是像衝田小姐那樣病弱的美人,而是五大三粗的武者。察覺到自己並非靠的直覺,而是在靠更不靠譜的偏執,我的自信大幅消退……


    此時我的想法被動搖了,而越是這樣,對於總奈妹妹形象的改變就越是巨大,原本幻想出的美麗姑娘,已經變得如同惡鬼一般猙獰可怕。思想這種東西……真的是停不下來啊……不受控製如同暴走的狂獸那般。


    忽然想起了一句歌詞「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歌詞當中是恨不能相逢,而我則有點膽怯了,盡想將思維這頭狂暴的獸給控製,讓它冷靜下來……


    確定了我們接下來的目標,很快我們就朝著東部的破碎群島移動。在移動的過程當中,關於那片群島上發生的一切,仍然在一刻不停的向我們湧來,奇兵隊的戰鬥力出眾,各封地的諸侯根本不是對手,基本上傳來的信息對我們而言都屬於「噩耗」,最後據說隻有一家諸侯還能扛扛局勢,而這一家就是德川氏。


    不過,聽燁所說,這德川氏的首領居然有個「烏龜」這樣的外號……這也是令我感到相當詫異,在我所成長的文化當中,烏龜作為外號,基本上是罵人的,什麽「王八蛋」啊,「龜兒子」啊,「縮頭烏龜」之類的,而且由於其獨特的形態特征,烏龜還與許多不雅的詞語掛鉤,因此在我看來被稱為「烏龜」,那德川氏的首領,是不是被人惡意中傷了啊……


    我們此次行動的人數並不多,由於是他國內政,因此赫拉忒斯也不可能公然調集軍隊去幹涉,那樣做的話可就太過霸道了……這樣的事情若是做了,那麽現在她正策劃著推行的大一統計劃,可就難辦了。


    當然,如果存在什麽可怕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話,那就有說法了!當然,如果是我,肯定不會用一小包洗衣粉之類的粉末來證明的,必然要做的更加細致一些。


    誰都知道,像現在這種小國林立的狀況,其實並不利於抵禦大危機。由於權力的分散,彼此間的不信任,外加利益上的衝突,此前每次開會時總是爭吵不斷,而這爭吵也無法令事情得到一個統一的結果,每次到了最後都是由於赫拉忒斯忍無可忍了,才靠著蠻橫和強權,做出最後的決定。


    效率太低,這是赫拉忒斯最深刻的認識,因此在對抗神明的後期,赫拉忒斯就開始計劃將這世界上的人類國家統一起來,以統一的上層建築對這世界進行管理,這樣不僅節約了管理上的成本,也能令管理變得更加高效。


    我個人對此是支持的,在我看來所謂「皿煮」就是各種精英群裏,靠著宣傳、靠著花言巧語哄騙愚民的支持,這樣的「皿煮」還不如不要,倒不如就直接由一個精英的集權體作為領導去管理底下的愚民們。


    在我看來,讓愚民參與政治是非常可怕的。雖然這麽說有些難聽,但是基本上愚民的述求都是短視的,而且作為個體也是自私的,這是天性也是人性,隻要是正常人就想躺著把錢掙了,這是凡夫俗子都會有的想法,而且我想恐怕就是表現得像奮鬥家們的那幫人,也是同樣的想法也說不定。


    總之,讓那些目光短淺隻注重自己利益的人參與政治當中,我認為這是毀滅性的。不過話又說迴來了,雖然我反對「民粹」,但並不代表我支持「剝削」,我所支持的「由精英領導,愚民無條件跟從」的這種製度,前提是精英階層必須是那種有良心的、愛民的一群人,我並不要求他們無私奉獻,但至少是守得住底線的一群人。


    當然,我也明白自己的這種想法,何嚐不是理想主義。而現實的悲哀就在於理想主義,注定是無法實現的。


    就算是現在,我們掌控了如此的強權和暴力,也還有許多困難的地方,比如說不得不進行的妥協和退讓。的確有些事情完全能靠暴力來解決,我也並不抗拒使用這種手段,不過我卻知道不能隻是使用這樣的手段,若是隻會使用暴力讓人屈服,那問題是不可能真正得到解決的。


    我知道關於「猿之手」的故事,對其許願以實現願望,支付的卻是巨大的代價,它會以讓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實現人的願望,比如許願「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或許第二天這世界上就發生核戰爭、傳染性的疾病、又或是生化危機那樣的事情,然後人們死絕,最後隻剩下許願者一人。


    在我看來暴力的使用就像是使用了猿之手,它不是沒有代價的,被暴力鎮壓的人們,他們的心中必然會產生仇恨,而這仇恨若是任由其發展,最後必然會匯聚為一股強大的力量,而這力量也一定會帶來毀滅——


    當然這毀滅或許並不一定是發生在使用暴力的強權之人的身上,若是與我們對抗,更有可能毀滅的反倒是那些一般的普通人,不過這樣的發展難道是我們想見到的嗎?我們可並不是會從殺人當中獲得快樂的愉悅犯啊。


    我們是正常的人,既然是正常的人,那麽必然擁有正常人的思維與感情,至少是喜歡看到「鮮花」「歡笑」與「美好」的,而「用暴力鎮壓別人,然後引得這部分人仇恨造反,最後再將其殺死」什麽的,這與上述的事情完全就是相背的啊!隻要是擁有正常人感情的人,那就不可能以此作為目標去行動。


    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並且是在可接受的變化範圍內達成自己的目的,赫拉忒斯做了許多的努力,也做了許多的嚐試,目前總體來說還不錯,借助在這連續的戰爭當中立起的人望,目前在軍隊士兵這一塊隻要赫拉忒斯想,她是基本能夠掌控得了的。


    另一邊與教皇達·繆多合作,對於底層人群也能實現操控,所以最大的問題還是集中在各國的上層建築,該如何逼退這些上層建築的頂層沒事一個困難的問題。


    這當中也有一部分明事理的皇室願意接受改變交出他們的權利成為國家的吉祥物,但還是有許多人存在這樣那樣的小心思。如何解決,用怎樣的手段去解決,正是當前赫拉忒斯的工作重點。


    “——關於你的妹妹,小次郎君。不知道能否跟我們說說她是個怎麽樣的人呢?”


    思前想後,最終我決定親自去向小次郎詢問這個問題,到底是天台還是跑車,作為一名毒狗,果然我還是非常在意這個結果的。


    “這個問題,我也不好給您迴答,大人。”


    不好迴答?這迴答難道說佐佐木小次郎他正在提防著我嗎?但是從他的樣子來看,應該並不是這樣的啊,而且若是總奈妹妹還活著,之後也肯定會見麵的,這種提防毫無意義,那麽很明顯了,真相隻有一個!


    “是因為你離家多年的原因嗎?”


    “沒錯,在我離開家的時候總奈她才四歲多,現在的話已經長成少女了啊。”


    小次郎此時的表情,相當溫和,這麽看的話,他的確是在掛念著自己妹妹啊。


    “話說這個問題,您問燁大人不是更好嗎?我想他們的手中必然有總奈近年的照片才是啊。”


    小次郎所說的問題,其實我當然也是知道的,但是要我開口向自己的女人打聽另外一個女人的外貌這種事情,這完全是一道送命題啊,我又不是煞筆,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情嘛……


    “你說的也對,不過對於總奈妹妹小時候的事情,我也有些感興趣啊,可以對我說一說嗎?”


    “小時候的事情嗎?這倒是可以……”


    根據小次郎的迴憶,他的妹妹衝田總奈,從小就是一個瘦弱的孩子,因為身體孱弱,因此大多數時間都是躺在被褥中度過。或許是由於這種如同被詛咒了一般的柔弱身體,衝田總奈的天賦很高,在她可以活動的時間裏,據說學什麽都是立刻就能夠學會,無論是法術、劍道、還是文化知識。


    “——也就是說是個柔弱可愛的小姑娘對嗎?”


    “是的,我總是覺得,總奈她就像是殘留於春天的雪,是個非常不真實的孩子。”


    正是因為這種不真實感,我想衝田總奈這名女童的身上,才會格外的具有引人疼愛的要素吧,如果是個健康的孩子,放出去粗野的放養就行了。那樣就算不用人教導,她也能學會爬小坡、學會下水摸魚、學會上樹摘果……


    但總是躺著咳嗽的孩子,就算想要將這些事情教給她也是辦不到的。小次郎在說這些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憂傷。說實話我想我是能理解這種感受的,我曾種過許多香草,也種過不少花。


    無論是看著新發的苗經受不住環境的影響而枯死,還是看到花朵因為黴菌的侵蝕而慢慢枯萎,彼時的我都會感到非常心疼,那還是麵對花、苗這樣的東西,換成可愛的小姑娘,這種痛苦或許是要有十倍以上吧?


    我是這麽猜測的,但是其中的痛苦究竟是不是十倍,說實話我無法下定論,或許會有百倍,或許隻有兩倍三倍,這都是可能的啊。但是不管多少倍,我知道那肯定非常不好受就是了。


    “盡管總奈學什麽都學的很快,也學得很好,不過她最喜歡的還是劍道,我想這大概是受到了我的影響啊……”


    按小次郎的說法,由於經常看到自己的兄長大人練劍,女童她也堅持要學習,對此小次郎當然是拒絕的,女童的身體那麽差勁,身為兄長他又怎麽能教她練劍呢!不過對於兄長大人的拒絕,女童第一次耍起了小朋友獨有的技能,那就是耍任性。


    “沒辦法,最後我隻能屈服,然後偷偷教她劍道……”


    說到這,小次郎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怪怪的,感覺上並不太好。


    “你怎麽了?”


    麵對我的關心,小次郎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麽,就是想起了總奈在劍道的天賦……”


    天賦這種東西真的非常不講道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竟然能有這麽大」這是小次郎第一次感覺到的東西。雖然相當瘦弱,耐力也很差,但隻是短短幾個月的學習,小次郎就發現自己沒有什麽好教的了,甚至從對劍道的理解來說,衝田總奈的理解已經超越了他,反倒是小次郎能從妹妹那兒領悟到新的東西。於是……


    “……於是我感到了恐懼,也感到了害怕。雖然由自己這麽說有些不太好,不過當時的我自認也算是一名天才的劍客了啊,可是我沒想到總奈她竟然比這樣的我還要更加強大……當年的我沒能理解總奈的這份強大,於是最後我逃跑了。”


    「多智而近妖」、「強大如鬼神」這些都是凡人對於自己無法理解的強者冠以的稱號,因為是不被人們理解的領域,因此自然會引來非議,也會引起恐懼感,會去想「那孩子難道不是惡魔的化身嗎?」,往往悲劇就是這麽誕生的,因為「愚昧」、因為「無知」、也因為「愚蠢」。


    人真的是一種非常無知的生物,無知而又自大,仗著一點小聰明就以為自己擁有智慧,就以為自己掌握了真理,悲哀的生物。


    ——不過,小次郎說他是由於對自己妹妹的能力感到恐懼才逃跑的,聽了之後我個人覺得這並不是真相。


    “其實,並不是這樣的吧。”


    “大人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真的是因為對總奈妹妹的天分感到恐懼了而逃跑的嗎?”


    “……我覺得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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