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深夜外出散步這迴事,原來的我是怎麽也不可能做的。按理來說這個時間如果我還醒著,那肯定是在玩著某類「再一迴合就天亮了」的遊戲,又或者是「把中把之最後億把」這種會令人上癮的遊戲。總之一定是亢奮著的。不過那都是以前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每天全都被戰鬥、訓練還有學習給占滿了時間,一到睡覺的時間立刻就能像死豬般睡過去。遙想過去的我,幾乎是三天兩頭就失眠一次,睡眠的時間從來也沒有規律過。對比了一下,果然還是現在這樣比較好,至少起床的時候不會感到渾身酸痛以及偏頭痛了。


    我是帶著奇妙的心情進行著這次的散步的,不過這夜間的山頂,說實話溫度可並不好受,要不是出門前喝了一杯酒,此時的我應該是會感到寒冷吧。這麽想著瞎逛的我再一次來到了那塊小小的樹林,這已經是我第三次來到這裏了,我想大概我是非常喜歡這裏的吧,不然也不會接二連三的漫遊至此了。


    前兩次都在這遇到了某人,這次也不例外。雖然相距得較遠而看不清,不過在某棵樹下,我還是看到了人形的影子。迴想起凱撒的話,進而再一聯想到了「繁盛的樹木下通常都埋藏著死人」這樣的傳說,我不由得脊背一寒,原本已經變得濃烈起來的睡意也一下就被驅散了。此時的我,稍稍有點後悔了,「真不應該出來夜遊的,躺在舒適的被窩裏多好哇!」這樣的想法充斥於我的腦海裏。


    「現在哪裏是考慮這種東西的時候啊!趁它沒有察覺到我之前趕緊撤才是,對了,這種時候為了不引起那種東西的注意,應該屏住唿吸才是。如果手邊能有黑狗血又或是蒜頭的話,說不定還能與其抗衡一下。」我一邊胡亂的想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挪動著我的步伐。


    ——通常,在這種時候,劇情的發展都是主人公不小心踩到腳邊恰好出現的樹枝,然後驚動到那絕對不像驚動的對象。先不說為什麽每每在這種時機就會有那種一踩就斷且發出的聲音非常清脆的樹枝在,按照來時的路原路返迴的話,為什麽來的時候沒有踩到,迴去卻能踩中,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偶然與巧合呢?說起來我聽某次元的魔女說過這樣的一句話「世上沒有偶然,有的隻是必然」,我想這大概並不是偶然也不是必然,而是創作者們為了彌補自己匱乏的想象力強行加出來的戲碼,要不然為什麽平時不見會踩中,偏偏是這種時候呢?這應該已經是屬於安排的範疇了吧。——不過話又說迴來了,在足球比賽中,麵對空門時射不進的幾率有多少,我想那一定是比中六合彩還要更低的概率了,不過偶爾仍然能出現這種不可思議的場麵。以及我想起了最穩定的法國前鋒卡裏姆·本澤馬,他從不會令人失望,超越常人的那種無論多好的機會都能浪費的穩定性,每次看了都會令我不由得為他鼓掌。——當然,我用的是no「o」ne式的鼓掌方法就是了。


    在撤退時,我特別注意了自己的腳邊,眼神不斷地在白影與自己的腳邊切換,我是絕對不會出現那種低級得可笑的失誤的。靜悄悄地、手腳幹淨利落地、迅速有序地撤離中,不過結果卻並不盡如人意,我這邊雖然沒有出現任何問題,卻還是被白影察覺到了。我看到「那東西」忽然轉向我,隨後以我視線難以捕捉的速度「飄」了過來。


    “噫——!!鬼呀!!”


    沒有絲毫的猶豫,我轉過了身,大喊著開始逃跑。不過,剛跑出兩步我就被抓住了——


    “原來是町啊。是我,你別在鬼叫了……”


    “——咦?怎麽是堯大人?”


    聽了「那東西」的聲音後,我這才發現此前看到的白影是堯。


    “是我。話說你剛剛是不是以為看到了邪靈啊?”


    “呃……我眼神有點不好,剛隔得比較遠,的確是將您誤認為邪靈了……”


    “我說你啊,這片區域怎麽可能出現邪靈呢,畢竟有大黃在鎮守著,任何邪靈也不會有膽子出現的。說起來都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覺,鬼鬼祟祟的在這裏幹什麽呢?”


    “我有點睡不著,所以就想著出來散散步。倒是堯大人,您在這是?”


    “我的話跟你差不多,也是沒什麽睡意,所以就出來逛逛了。”


    說著這話的時候,堯也是將視線從我的身上移開了,他看著這片小樹林的目光中充滿了某種東西,那種東西過去的我或許並不清楚是什麽,不過現在的話我能稍稍明白一點了,那或許是名為「鄉愁」的濃烈感情。


    “堯大人很喜歡這個地方吧?”


    反正一時半會也沒有睡意,我決定與這位被伊麗莎白吹上了天的「當世最強者」聊聊,說不定他一開心給我傳授一點練功的竅門,又或是發生像武俠小說中傳送一甲子功力的那種好事。當然,這隻能算是我在異想天開而已,我也知道這是我的異想天開。我明白的,練功的竅門永遠隻有一個,那就是努力。而傳功這種事情就更不可能額,先不提我的身體能否承受得了堯的一甲子功力,就算行他也不會將自己辛苦積累下的修煉成果給我這個對他來說幾乎與陌生人無二的路人。本質上來說,我此時的想法類似於「跟馬雲聊天,然後他就能送我一筆錢」那樣,既不現實也很可笑。當然,說到底就這麽想想也並不犯法,頂多隻能說此時的我在精神上仍然存有漏洞罷了。


    “嗯,這裏是我出生的故鄉,我自然非常喜歡了。很久沒有迴來了,然而馬上又要離開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堯的言語中透出了一股疲憊的感覺。說起來因為我那任性的想法,臨時改變了試煉的內容,一定麻煩到他了。


    “關於勇氣試煉的準備,堯大人已經完成了嗎?”


    “嗯,完成了,明早就可以進行了。”


    “堯大人的辦事效率還真是高啊!”


    我由衷的感歎著。


    “你過獎了町,要是我的辦事效率真的很高,也不會做到剛剛了。而且主要還是有人幫了我,不然隻有我自己的話恐怕要讓著最後的試煉延期了。”


    難怪了,從見麵我就感覺到奇怪,與我相比堯的臉色可是非常疲憊的,我還能說是沒有睡意,他卻絕對不像是睡不著的樣子,我想如果我的身體狀況與他相同的話,一定連洗澡都會遺忘,倒在床上就睡著了。「那麽……果然還是因為想多看看自己成長的家鄉吧……」看著雖已是非常疲憊卻仍然堅持著的堯,我不由得這麽想到。


    鄉愁這種東西說來也非常奇怪,它是必須「離開」才能體會到的感情,一直待著,一直麵對著卻怎麽也不會產生這種感情,甚至於有的人是因為嫌棄自己的故鄉才出走的,卻在幾十年後說出「我想那生我養我故鄉」這樣的話。在我看來,這簡直是可笑到了極點,而且也非常做作。當初嫌棄自己的家貧,從故鄉逃跑,想必良心中也有過不去的地方吧,所以才會在晚年的時候用這樣的話來安撫自己的良心。說到底大多數也隻是說說而已罷了,就隻是動動口,用言語來煽下情,既無實際的作為,也沒那樣的想法。我認為讚頌這種說著好聽的話卻什麽也不表示的人,是對那些在故鄉勤懇工作靠雙手一點一點改變窮苦環境的人的傷害,如果真的還對故鄉懷有愛,那麽捐贈金錢才是最直接的方法,或者是投資自己的故鄉,帶動經濟進行良性發展,也是一種很好的方式。那種隻是說說而已的人就不用再繼續了,別人並不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在沒有實際作為之前說什麽都是空話。


    沒有愛是靠說來表達的,無論是對故鄉還是對人。我聽說過這樣的說法,說愛是無形的,我堅決反對這種說法。在我看來愛不僅是有形的,而且還非常物質。父母對子女的愛,就是他們努力工作,磨損自己的身體,燃燒自己的生命,換取工資,然後給子女更好的生活環境,夫妻間的愛,也幾乎與此相同。我想隻有那種拿著別人的錢,吸著別人的血,卻毫無自覺的人才會說出「愛是無形的」這種話來,因為在他們的認知當中,愛就是愛,純粹而潔淨,不容摻雜多餘的介質在其中。我隻能說,懷著這種想法的人,都是非常幸福的,是幸福到極致也是接受了太多太多,多到他自己都無力承受的愛,最後才會成形那樣的感悟。如果誰懷抱著這樣的想法,我能給出的建議就是,去感謝你的父母長輩吧,真心實意的去感謝他們。不需要為他們做太多,隻是聽到你感謝的話語,他們就能開心很久了。有形之物必將會在某一天又或是某個時刻從眼前消逝歸於無形,如果等待得太久了,在之後猛然發現時,就已經晚了。有許多東西都能靠力量、智慧又或是努力取得,但唯有時間,是無法抓住的。它無情、它不講道理,但是卻均等的在對待著每一個人,不因美醜而改變,也不因善惡而偏頗,對所有的人都一視同仁,無論男女老幼,當終結時刻臨近時,那麽誰也無法逃脫。


    「時間啊……因為沒有太多的時間能停留所以才想著將時間擠出來吧,堯大人他。看來他的確是感覺到疲憊了,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上。」


    “謝謝你,堯大人。——以及,很抱歉。”


    看著這個疲憊不堪的當世最強者,我如是說道。


    “怎麽了?忽然間說這些。我有做了什麽值得你感謝的事情嗎?而你又做了什麽需要向我道歉的事情嗎?”


    “你看啊,為了準備我的試煉,你不是忙到了剛剛嗎?為此我想要感謝你。”


    “這種小事啊。那麽道歉的理由呢?”


    “道歉的理由也一樣。害你忙到了現在,如果不是我的話,你一定有更多的時間來享受這段時間吧。”


    “唔——或許吧。不過,你也別太在意這種事情了,我都沒你想的那麽多的。反正我也已經習慣了去幫助別人了。仔細想想,我或許是個不替別人實現願望就找不到活著的目標的人啊……”


    堯笑了笑,不以為意的說著。聽了他的話,我感覺到了一陣心顫,或許是因為本能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我竟然產生了「他真是一個可憐的人啊」這樣的感覺。察覺後我自嘲般的甩了甩自己的腦袋。「就你這樣的實力,也好意思去可憐堯大人?心裏沒點b數嗎?或者說就因為隨便聊了兩句就以為自己具備那種資格了?心理膨脹的話也要有局限點吧!別那麽自以為是了!」


    “對了,說到這。其實我的心中一直都存在著一些疑惑的,不知道堯大人能否替我解開這些疑惑呢?”


    “呃……我也並非那種思想深刻能言善辯的人,可能給不出什麽具體的建議。如果這也可以的話,你就說說看吧。”


    “可能是思想覺悟不夠吧,對於幫助別人,對於拯救世界,我一直存在著一絲疑惑。總感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我竭盡所能的將心中的疑惑用語言具現出現,雖然並非絕對準確,不過這意思也相差得不會太遠了。


    “你的這種疑惑,是因為不願意去做嗎?還是認為那麽做不對?”


    “幫助別人,拯救世界之類的事情,我還是明白這是絕對正確的,至少對於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們來說是這樣的。可是……”


    “可是什麽?”


    “這種付出真的值得嗎?這種行為幫助到的不僅是好人們,拯救的也不是完全美好的世界。”


    “喔,我明白了。你是因為那些得到了恩惠的壞人們,所以產生了疑問。”


    “沒錯!就是這樣。”


    “說實話這個問題,我無法迴答你,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做法。”


    “請說,堯大人。”


    “在我視線之外的地方,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行兇作惡的人,我管不著。但是在我的目光所及之處,我是不會允許任何「惡」存在的。我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是不是絕對的正確,但是至少我還能解決一些問題。或者說至少還能挽迴些什麽。”


    堯的神情有些落寞,結合他所說的話,他說的並不是「挽救」而是「挽迴」,想來他也明白,以惡製惡、以暴製暴並不能算得上是拯救,隻能算讓悲劇畫上休止符而已。作惡的惡人固然是被他給製裁了,但是被惡人們所傷害的人們,卻不一定能夠獲得救贖,失去的東西再不能迴來,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的創傷,也不是以此就能夠平複的。我想一直到最後的最後,受害者的心中希望得到的也並不是複仇,而是「一切都不曾發生過」這樣的願望吧。


    “雖然海因茲貝倫小姐一直說我是大英雄,不過我也並沒能保護什麽。我不曾守護過,也不曾創造過。隻是如清潔工一般的,四處打掃著汙漬。看到的也盡是哭泣、哀傷、悲痛,甚至還有瘋狂。老實說我時刻都在反問自己,我所做的一切是否是正確的,是否能就這樣一直走下去。但是,看的越多,我的想法就越是動搖。”


    堯的眼神當中充滿了哀傷,原本我還想從他這裏尋求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但就結果來說,或許我並不該這麽做,與他的對話不僅沒能讓內心中的疑惑獲得解放,反倒是疑惑變得更深了。而且,也令堯的精神變得不太穩定了。


    不知何時,以堯為中心,刮起了奇怪的妖風,這些奇特的陰風令我想起了來到這個世界首日的遭遇。我記得在那之後伊麗莎白對我說了,遇上這種情況的時候一定要維持住自我,絕不能聽信這來自亡者國度的「亡者之音」。依照著伊麗莎白的叮囑,我努力地迴想著「我」的一切,努力的維持著自我。與時,似乎是因為有堯的存在,「風」將他作為了主要的糾纏對象,因此我還能有餘力去觀察堯的狀況。看後我隻能說,非常的不妙,他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黑,氣息也變得相當紊亂,感覺隨時都會從這個世界消失。


    看到了堯的情況後,我自然是相當的著急,但是此時的我也就隻能維持住自身,要出手幫助他是絕不可能的了。「該不會,這當世的最強者,就因為我提出的幾個問題而要消失了吧……要真是這樣的話,我可擔當不起啊……誰能來救救我們啊……」就在我祈禱著的時候,一名女性的身影出現在我的眼中。


    這名女性之前我才見過,是堯的同伴之一,雖然並不知道她的名字叫什麽,不過因為長得非常漂亮,特別還非常符合東方人的審美,所以我對她的印象還是很深刻的。此時這名女性一出現就衝到了堯的身邊,隨後她輕啟紅唇,開始吟唱著什麽。女子正吟唱著的咒語以我所學的知識並不能認出那是什麽,不過很快我就用自己的雙眼去見識了。


    強烈的能量從女子的身上發散出來,一圈又一圈金黃色的魔法陣在她的腳下張開,隨著法陣的張開,金黃奪目的光四射而出。與此同時亡者國度的「風」也在一點一點的被推離堯的身體,那風就像是被防風林給隔絕了似的,無法穿透女子釋放的魔法陣。根據感覺,女子所使用的魔法應該是光明係的法術,沐浴在金色的聖光中,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都得到了恢複,而且不僅如此,心中還出現了一種百戰百勝的激烈想法。如果用《魔法門英雄無敵7》的遊戲機製來描述的話,此時的我應當是處於士氣滿格的狀態。


    “怎麽樣了,沒事吧,堯。”


    “還好,謝謝你及時趕到了,祁。”


    “沒什麽,怎麽又引來了亡者國度的「風」了,最近都已經很少出現了,而且也迴到了這裏了啊……是不是因為他對你說了什麽,讓你的情緒發生劇烈的起伏了?”


    說著名為瑜祁的女子,也是將她的目光放到了我的身上,其中暗藏著的殺意,令我不由得臉色一僵。


    “別這樣祁,不關這孩子的事,主要還是以前的老問題了。”


    堯說話的同時,又一個身影出現了,這次出現的是凱撒。


    “唔——?看來我這是來晚了吧。沒感覺錯的話,剛剛亡者國度的「門」在這裏開啟了?”


    “是的,大黃。”


    雖然是非常嚴肅的場麵,不過因為堯的一句大黃,我還是有點忍俊不禁,盡管並非笑出聲來,不過此時我的臉上的表情一定有點扭曲了……


    “你們兩都沒事吧。”


    “沒事……”


    凱撒詢問的時候也是兇狠地瞪了我一眼,其中散發出的壓迫感讓我不由得收拾起了自己的表情。


    “所幸是有祁在,沒有發生什麽事情。”


    “沒出事就好,你們兩……”


    凱撒看著正在攙扶堯的瑜祁,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後她終有說什麽,隻是搖了搖頭說道:“算了,沒事的話就迴去好好休息吧。詳細的情況你之後再跟相說清楚吧。”


    說著凱撒用手一把抓住了我,隨後將我整個夾在了她的腰身處,幾個跳躍三兩下的就迴到了相的居所。這一段旅程,說不上是苦還是甜,總之要我再來一次的話,我應該是不會拒絕的。


    “好了,快迴去休息吧。”


    將我放下後凱撒如是對我說道。


    “剛剛的事情……”


    “別擔心那麽多了,那並不是你能夠幹涉的。”


    “那位叫祁的女子,也是這個村子裏的人吧?”


    “沒錯,那兩人是青梅竹馬。從小就膩在一起,一直到現在都沒改變過關係。”


    “……”


    我總感覺凱撒的話中有話,從她的眼神當中我看到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沒理解錯的話,那或許是名為「失望」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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