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麗莎白的是魚，莎蕾瑞婭的是小雞，町的是葉子嗎？最後是這麽選的啊。”
看了我們的“選擇”後，相如是說道。隻是……看著手中這個像極了潮蟲的葉子……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能用一句「牛逼」來概括了。
“這些魔偶記得要帶在身邊喔，有增加幸運消災減難的作用的，關鍵時候還能擋一次災禍呢！”
“——是！”聽到其他三人滿心歡喜地齊聲迴答，我也是敷衍著答了個是。
相甚是滿足地笑了起來，隨便繼續說道：“好了，這茶室的邊上有間空著的房間，你們今晚就在這裏休息吧。”
“明白了，相大人。”我點了點頭答道。
“那麽，你們自便吧。我還要繼續去燒陶呢！”
說著她就想抬腳離開。
“等等，我這邊還有一些問題想要問您呢。”
“——唔，還有啊……”
相一臉嫌麻煩的表情，能看得出她的心早就已經飛到燒陶的工坊裏了。
“還有什麽問題？”
歎了口氣後，相如是說道。
“是關於我和您的人種問題的。我們是一樣的嗎？”
“這個啊，應該是一樣的吧。至少從外貌的表現來看的話，都是黑頭發黑眼珠。”
“那麽我是否可以認為原本我所生活的世界，包括我在內的那些與我相似的人們，也是您之前所說的「母親」創造出來的？”
“這其他世界的事情，我也說不準，不過從我們的相似程度來看的話，這個理論應該是能夠成立的。”
此時的我非常不滿，不滿足於相的迴答。以至於開始後悔自己沒有選擇生物的遺傳學這個專業去主攻，要不然的話還能用上遺傳學的專業知識來驗證。
“其實町你沒必要考慮那麽多，你想知道的就是自己是否與我們是相同的，還有兩個世界之間的關聯。沒錯吧。”
“沒錯，我的確是在好奇著這些。”
“我認為這種好奇是沒有太大必要的，就算證實了我們的確都是出自「母親」之手，又能怎麽樣呢。這種問題我想你還是留到與「母親」見麵的時候再提問吧。”
“「萬物之母」？那樣的存在，我真的能夠見到嗎？”
“可以的，隻要你不斷地成長，不斷的戰鬥，終有一天是能達到那個層次的。畢竟這個世界可是需要你來拯救的。”
那種輕鬆的語氣，就好像卸下了重擔一樣的感覺，不由得令我隱隱感到不安。「難道她……就快要不行了嗎？堅持了不知多少年的生命之火，將要引來熄滅了？」
“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啊？我臉上怎麽了嗎？”
“不是……相大人，你剛剛那麽說，難道是壽命快要走到了盡頭了嗎？”
“……為什麽會得出這樣的結論的？”
“感覺你好像卸去了什麽責任一樣的感覺……一種囑托的感覺……”
“怎麽會呢！別擔心這種事情，我的身體好著呢！吃飯也吃得香！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是嗎。抱歉，是我多心了。”
在我為此而感到不好意思的時候，其實相也是鬆了一口氣。總的來說，我的感覺其實並沒有什麽問題，除了最後的地方有些偏離外，其他的倒是猜對了。相是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在確認我是「勇者」的身份之後。在我出現之前，這最古一族一直是在維持著這個世界的安定，將那些惡性的事件處理，這其中尤其是相，作為這一族的第三任長老，她是在之戰中接替了戰死的上一任，從那時起就一直戰鬥至今，這一切並非是源於她的興趣或是愛好，之所以能一直堅持著戰鬥，堅持著永無止境的拯救，完全是出於身上的責任。時間雖然沒有蒼老她的身體和容顏，但是相的內心早已是非常疲憊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她燒出來的陶製品，那是她心相的具現，之所以會奇奇怪怪，令人感到怪異，令人感到不舒服，原因就出自於此。若不是在誤打誤撞間掌握了這門手藝，相的內心恐怕早就已經被黑暗所侵蝕了。
在相離開後，我也對三人說道：“我出去走走，透透氣。”
“需要在下的陪同嗎？勇者大人。”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思考一下明天應對試煉時的對策。”
“我的職責可是保護你的安全啊，萬一出了什麽意外怎麽辦？”
“沒事的，這裏那麽平和哪有可能出現什麽意外，大家應該都是好人。”
“這可不一定啊……萬一這裏也有人想要獲得勇者的裝備呢？”
“……好了，莎蕾瑞婭你就不要瞎想了。有這個時間，你還是幫艾妮婭研究一下如何讓伊娃清醒的時間更久一些吧。”
“這個現在是沒有辦法的，新生的小妖精就是這樣子的。不過徒弟你也不用擔心這些，有艾妮婭供給養料，很快伊娃就能成長了。”
聽了我的話後，伊麗莎白插嘴說道。
“好吧。那麽我出去了。”
“記得要迴來吃晚飯啊！還有千萬不要迷路了！”
從伊麗莎白的口中聽到「迷路」這個詞，我不禁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竟然被她擔心這個，看來我平時的表現還遠遠不足呢……
“知道了，晚飯時會迴來的。再說我也不可能在外頭吃飯的吧……”
“拜拜——”
“呃……拜拜。”
走出相的居所我來到了小村的街道上，這個鋪滿了青石板的小村子，令我產生了某種奇妙莫名的親切感，就好像是家鄉一樣的地方，這裏……
不僅街道和周邊的建築令我感到親切，每一個村子裏的人在見到我的時候都親切地微笑點頭，還有幾個小鬼和小丫頭尾隨著我，跟在我的後麵像是小尾巴一樣的。不過說到底我不過是個無趣的人，那些好奇心旺盛的小家夥在跟了一陣後就失去了興趣，想來也是從我的身上感覺到了無趣與沒勁。對此我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鬆了口氣，平時應付伊麗莎白她們就非常費神了，在這再被小孩子纏上的話，放鬆心情思考對策的打算就完全無法實現了。不過……老實說，或許還是有那麽點失落的。我無法否認，與不受歡迎相比，或許還是受歡迎比較好。
……走著走著，我來到了一處景色極佳的地方，這裏開滿了花朵，還長著一些樹，生物經常不及格的我是分辨不出來這裏的花和樹都是什麽種類的，而且就算生物學得好，也不見得就能認出這異世界的花木。說到底並非是我無知，隻是現實本就如此而已，我絕不是天才，不是那種不用努力就能成功的天才，也與那種努力了就能成功的人才不沾邊，我是那種就算努力了也有很大幾率失敗，如果不努力就肯定無法繼續存在的次等品。所以我更加明白，我現在必須絞盡腦汁，將之後試煉時可能出現的狀況都想到，並且還要想到應對的方法才可以。「至少也要取得能與我目前的實力相提並論的勝利才行。如果是被放水了，那樣的結果，一點意義也沒有。」
我曾聽過這樣的說法，一個天才也是需要跟一個能與其相當的對手同台競爭，才能激發自己的潛能，抵達更強的境界。——想來，這應該是與「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樣的說法相契合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我走到了山崖的邊上。這裏視野開闊，遠眺著那無邊的天際，我能感覺得到，此刻自己的心情是舒暢了許多的。將這樣靜靜地看著遠方，在這雲巔之上的靜默空間，我的意識漸漸與周邊的環境同化，整個人似是融入了這個空間當中。迴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經過了多久了，迴過神來的時候也發現了這個空間當中出現了我之外的另一個人。
“您好，達特爾克小姐。”
沒錯，出現在這的是那名冷冰冰的女人瓊·達特爾克，這是一個奇怪的女人，給我的感覺用顏色來表示的話我想選黑、白、灰三色，冰冷、蒼白、黑暗是我從她身上感受到的最為直觀的印象，沉默時是這樣，憤怒時亦然，就是不知道開心的時候是否也是這樣的感覺了。
“……”
對於我的問候，達特爾克卻並沒有什麽反應，她也在遠眺著天際，說實話不過是藍與白相間交融的兩色，真的有那麽大的吸引力嗎？無論是她還是我，都沉浸在這如畫一般的景象中。所以我是應該感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吧……如果讓我用藍與白去作畫，也隻會得到雜亂無意義的一副畫的吧。或許出自我手的連畫都稱不上，沒準還會給人是在浪費紙張的感覺。一般來說，經過改變經過加工，物品是會得到新的附加價值的，我的畫則是相反，是會令原本有價值的東西喪失掉價值，將原的「好」變為「差」，盡管並非本意，迴想起來卻不得不承認這就是我平時所做的事情。
雖然並沒有得到達特爾克小姐的迴應，不過我卻並不在意，已經習慣了自己的“老婆”是紙片人的我，相比起能夠溝通說話的女性，這種一動不動不做任何反應的女人，或許我更擅長應對。迴想起不知是在何處聽到的言論，或許可能大概是姓魯仰或是姓周的名家大觸說的吧，盡管記得是不太清楚了，不過大致的意思是「男人都喜歡黑暗」，原本我是不這麽認為的，本質上我是一個反感「都」這樣絕對的形容的，我認為這是愚蠢之人基於自己的印象擅自對某些人或是事物下的定性，是用以彰顯自己的無知，也是為了博取別人的眼球，總之無論是哪一方麵，結果隻會令人看到傲慢與自大。——當然，作為一個人，我也曾有過這種愚蠢的時期。當然我也已經從這個時期畢業了，或者說是我自認為自己已經從中畢業了。盡管從未認同過「男人都喜歡黑暗」這個說法，但是此時此刻，近乎於著迷似的看著麵前的瓊·達特爾克，我想自己的所有想法或許是蒼白的，用以反駁的話語全都站不住腳了。
我從沒想過自己能沉迷於美麗的景色當中，同樣我也從未想過自己能沉迷於活生生的女性。看著渾身都在散發著寒氣的達特爾克，我感覺自己似乎也被她的黑暗所吞噬、被其所同化。不知為何，我的內心竟然渴望著被她謾罵，渴望著她用厭惡的目光看我。這原本應該是我最為不願麵對，也是最為恐懼的記憶了，被人謾罵，被人用眼神殺死。「但……如果是她的話，或許與別人有所不同」這種可怕的想法，某一瞬間我竟會覺得很有道理，我想自己恐怕是腦子壞掉了也說不準。
驚覺之後，我一陣後怕，不知是為何，一種窒息的感覺猛然出現，於是我也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難道是我剛剛過於專注了，以至於忘記唿吸了？」我這麽思考著，卻無法確認，關於剛剛的一段記憶，總之是有那麽點模糊的。突然之間，被我的目光一直捕捉著的，被我的目光一直鎖定著的，被我的目光一直定位著的達特爾克，以物理上的意義來看她動了，盡管隻是轉過身子麵對我，然後將被風吹亂的短發捋順，冰冷的麵容依舊，黑暗的氣息正濃，膚色盡顯了不健康的蒼白。
“勇者——”
達特爾克開口說道，這應該是我第四還是第五次聽到她的聲音了。每次都是寒意逼人的感覺，就好像在她的心中，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厭惡與憎惡的一樣，對什麽都無法生出「愛」這樣的感情。
“是，達特爾克小姐。”
“這個世界，你認為是怎麽樣的？你真心打算要拯救嗎？”
被達特爾克用她那黃金色的瞳孔盯著提問，我再次感覺到了數時間前第一次見麵的威壓，總感覺自己如果沒能迴答得令她感到滿意的話，說不定會被殺掉。「這裏的環境……幾乎看不到我與她之外的第三個人，樹木提供了良好的遮蔽，如果她動手的話，我恐怕沒有任何勝算。殺了之後也很好處理，隻要丟到山崖下就行了，這種環境說是美麗的人間仙境，但同時不也是殺人後毀屍滅跡的絕佳地點嗎……」不由得感到了一絲驚慌，雖然並未達到失措的地步，卻也令我的頭上滲出了一些汗珠。「……不不不，仔細想想，這又不是在懸疑小說當中，附近也沒看到有死神小學生的身影，講道理應該不會出現『聖地殺人事件』這樣的展開吧……而且我和她也是第一次見麵，無冤無仇的應該犯不著要取走我的性命才是。」
“我問你話呢，為什麽不迴答。”
隱隱的我感覺到了對方心底的怒火。雖然並不明顯，但還是從她那有些不耐煩地語氣當中察覺到了，這應該是我第一次那麽快速的讀懂別人的感情吧，在這高壓之下。
“不好意思達特爾克小姐，我還在思考你提出的問題。”
“好吧，那麽就思考得再快一點吧，我再給你十秒鍾的時間。”
“不用了，我想我已經有答案了。”
聽我這麽說，達特爾克嗤笑了一聲：“——哼，那你就快點迴答吧。”
“我想我並不是真心想要去拯救世界，我最為真切的願望，應該是舒舒服服地活著，然後混吃等死吧。”
“哼~雖然我並不想隨便去對與自己無關的人進行評判，但是你這樣也算是救世勇者嗎，真是可笑。”
達特爾克的眼中寫滿了對我的不屑。
“不過，就誠實這點，你還算是值得稱道。”
我倒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認可我，於是我略帶訝異的說道：“謝謝你的誇獎，達特爾克小姐。”
“誇獎？哼哼，你可別會錯意了，我並沒有誇獎你的意思。”
“那麽是認同？認同我的品質？”
“無稽之談！你是想引我發笑嗎？能得到我認同的人，還沒出現在這個世上呢！……諷刺……對，我是在諷刺你，沒感覺到嗎？”
“這我倒沒有感覺出來……不好意思，達特爾克小姐。”
“為……為什麽是你向我道歉啊！？你可是被我輕視了啊！被諷刺了還要道歉，你這個人是不是有毛病。”
“……很抱歉，讓你生氣了。”
“我……我哪裏生氣了，你是說我會對你這樣不起眼的小人物生氣嗎？別太自以為是了！你在我的眼中就跟……對！跟這石頭一樣，我想踢開就踢開了！”
說著達特爾克一腳將她邊上的一塊大石頭踢下了山崖。沒用上瑪納，隻是肉體的力量用腳尖與那塊不起眼的石頭進行物理上的碰撞。盡管石頭是被踢飛了出去，但是碰撞時也出現了指甲斷裂的響聲……
“……你沒事吧，達特爾克小姐。”
“什……什麽事？為什麽要這麽問。”
“那個……你的腳指甲都裂開了……”
“那又怎麽樣？”
“流血了喔。”
“所以說那又怎麽樣！？”
“很疼吧。”
“哼哼哼……這點小傷而已，就像蚊子咬一樣，要不了一會就恢複了。”
雖然達特爾克嘴上說的輕巧，不過從她臉上出現的那絲異樣的潮紅來看，想必她應該是在強忍著疼痛吧……為了維持自己的尊嚴，她還真是辛苦啊……不過達特爾克倒是沒有說大話，在我們說話的這時間，她流血的腳趾頭已經是止住了，同時她的指甲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著。不過如果她要用蚊子來做比方的話，我倒想說蚊子是真的煩，被咬了又疼又癢，還持續得很久，以我的觀點來看，這應該算是非常重的傷了。
“真是強大的恢複能力啊，達特爾克小姐。”
“羨慕嗎？但你是不可能或者這樣的能力的，放棄吧。”
“喔……”
“你剛剛說你最真切的願望是混吃等死。”
“沒錯。”
“那麽，你為何還要繼續前進？”
“的確與我現在的所作所為不相符。我想這應該是為了迴報我的師傅吧，以及建立了聯係的人們。”
“那個小姑娘嗎。但也是因為她你才會遭遇這樣的不幸吧。像你這麽孱弱無能的人類也能存活著，想必你原來生活的那個世界一定是個非常幸福的世界吧。”
聽了達特爾克的話後，我這才意識到了原來的那個世界究竟有多麽美好，不用過於擔心沒有食物，即使瞎混著也能存活下去，就算不進行勞動，不進行生產，也不必擔心會被賣作奴隸。雖然在私下還存在著人口買賣，不過與這裏相比肯定是好上無數倍了。更不用提在滿足了溫飽後創造出的發達娛樂方式，各種各樣的享樂主義。例如吃西瓜隻取中心的一口，為了吃到更好品質的鵝肝，就進行強製填喂。總之各種想得到想不到的事情，一直存在著，隻會看不到而不會從這個世界消失。
“或許我原本的確生活在幸福當中，並且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那種。但是我並不認為現在自己的遭遇就是不幸，或許是比我過去生命的任何一刻都要困難，但我卻感覺現在的自己是「活著」的。”
“你說得自己好像以前是死掉了一樣，真是可笑。像你這樣的想法，就是吃飽了撐著，閑出來的。”
“或許你這麽說也是正確的，我知道這樣一個說法「人如果沒有了夢想，那就跟鹹魚一樣」，或許正是想得太多而做的太少吧。”
“哼，倒是一個有趣的說法。那麽你實際還是想拯救世界的吧。”
“或許。”
“為了那些素不相識的人？這其中會有惡人存在著，絕對還有你心中最討厭的那類人。為了這些人去努力？”
“我倒是想將我厭惡的人都提除出去，但那是不可能做到的啊。所以隻能這樣了……”
“哼，我看你不過是為了自我滿足吧。從拯救世界，拯救別人，甚至從拯救自己討厭的人當中，獲得快感。”
看了我們的“選擇”後，相如是說道。隻是……看著手中這個像極了潮蟲的葉子……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能用一句「牛逼」來概括了。
“這些魔偶記得要帶在身邊喔，有增加幸運消災減難的作用的，關鍵時候還能擋一次災禍呢！”
“——是！”聽到其他三人滿心歡喜地齊聲迴答，我也是敷衍著答了個是。
相甚是滿足地笑了起來，隨便繼續說道：“好了，這茶室的邊上有間空著的房間，你們今晚就在這裏休息吧。”
“明白了，相大人。”我點了點頭答道。
“那麽，你們自便吧。我還要繼續去燒陶呢！”
說著她就想抬腳離開。
“等等，我這邊還有一些問題想要問您呢。”
“——唔，還有啊……”
相一臉嫌麻煩的表情，能看得出她的心早就已經飛到燒陶的工坊裏了。
“還有什麽問題？”
歎了口氣後，相如是說道。
“是關於我和您的人種問題的。我們是一樣的嗎？”
“這個啊，應該是一樣的吧。至少從外貌的表現來看的話，都是黑頭發黑眼珠。”
“那麽我是否可以認為原本我所生活的世界，包括我在內的那些與我相似的人們，也是您之前所說的「母親」創造出來的？”
“這其他世界的事情，我也說不準，不過從我們的相似程度來看的話，這個理論應該是能夠成立的。”
此時的我非常不滿，不滿足於相的迴答。以至於開始後悔自己沒有選擇生物的遺傳學這個專業去主攻，要不然的話還能用上遺傳學的專業知識來驗證。
“其實町你沒必要考慮那麽多，你想知道的就是自己是否與我們是相同的，還有兩個世界之間的關聯。沒錯吧。”
“沒錯，我的確是在好奇著這些。”
“我認為這種好奇是沒有太大必要的，就算證實了我們的確都是出自「母親」之手，又能怎麽樣呢。這種問題我想你還是留到與「母親」見麵的時候再提問吧。”
“「萬物之母」？那樣的存在，我真的能夠見到嗎？”
“可以的，隻要你不斷地成長，不斷的戰鬥，終有一天是能達到那個層次的。畢竟這個世界可是需要你來拯救的。”
那種輕鬆的語氣，就好像卸下了重擔一樣的感覺，不由得令我隱隱感到不安。「難道她……就快要不行了嗎？堅持了不知多少年的生命之火，將要引來熄滅了？」
“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啊？我臉上怎麽了嗎？”
“不是……相大人，你剛剛那麽說，難道是壽命快要走到了盡頭了嗎？”
“……為什麽會得出這樣的結論的？”
“感覺你好像卸去了什麽責任一樣的感覺……一種囑托的感覺……”
“怎麽會呢！別擔心這種事情，我的身體好著呢！吃飯也吃得香！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是嗎。抱歉，是我多心了。”
在我為此而感到不好意思的時候，其實相也是鬆了一口氣。總的來說，我的感覺其實並沒有什麽問題，除了最後的地方有些偏離外，其他的倒是猜對了。相是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在確認我是「勇者」的身份之後。在我出現之前，這最古一族一直是在維持著這個世界的安定，將那些惡性的事件處理，這其中尤其是相，作為這一族的第三任長老，她是在之戰中接替了戰死的上一任，從那時起就一直戰鬥至今，這一切並非是源於她的興趣或是愛好，之所以能一直堅持著戰鬥，堅持著永無止境的拯救，完全是出於身上的責任。時間雖然沒有蒼老她的身體和容顏，但是相的內心早已是非常疲憊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她燒出來的陶製品，那是她心相的具現，之所以會奇奇怪怪，令人感到怪異，令人感到不舒服，原因就出自於此。若不是在誤打誤撞間掌握了這門手藝，相的內心恐怕早就已經被黑暗所侵蝕了。
在相離開後，我也對三人說道：“我出去走走，透透氣。”
“需要在下的陪同嗎？勇者大人。”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思考一下明天應對試煉時的對策。”
“我的職責可是保護你的安全啊，萬一出了什麽意外怎麽辦？”
“沒事的，這裏那麽平和哪有可能出現什麽意外，大家應該都是好人。”
“這可不一定啊……萬一這裏也有人想要獲得勇者的裝備呢？”
“……好了，莎蕾瑞婭你就不要瞎想了。有這個時間，你還是幫艾妮婭研究一下如何讓伊娃清醒的時間更久一些吧。”
“這個現在是沒有辦法的，新生的小妖精就是這樣子的。不過徒弟你也不用擔心這些，有艾妮婭供給養料，很快伊娃就能成長了。”
聽了我的話後，伊麗莎白插嘴說道。
“好吧。那麽我出去了。”
“記得要迴來吃晚飯啊！還有千萬不要迷路了！”
從伊麗莎白的口中聽到「迷路」這個詞，我不禁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竟然被她擔心這個，看來我平時的表現還遠遠不足呢……
“知道了，晚飯時會迴來的。再說我也不可能在外頭吃飯的吧……”
“拜拜——”
“呃……拜拜。”
走出相的居所我來到了小村的街道上，這個鋪滿了青石板的小村子，令我產生了某種奇妙莫名的親切感，就好像是家鄉一樣的地方，這裏……
不僅街道和周邊的建築令我感到親切，每一個村子裏的人在見到我的時候都親切地微笑點頭，還有幾個小鬼和小丫頭尾隨著我，跟在我的後麵像是小尾巴一樣的。不過說到底我不過是個無趣的人，那些好奇心旺盛的小家夥在跟了一陣後就失去了興趣，想來也是從我的身上感覺到了無趣與沒勁。對此我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鬆了口氣，平時應付伊麗莎白她們就非常費神了，在這再被小孩子纏上的話，放鬆心情思考對策的打算就完全無法實現了。不過……老實說，或許還是有那麽點失落的。我無法否認，與不受歡迎相比，或許還是受歡迎比較好。
……走著走著，我來到了一處景色極佳的地方，這裏開滿了花朵，還長著一些樹，生物經常不及格的我是分辨不出來這裏的花和樹都是什麽種類的，而且就算生物學得好，也不見得就能認出這異世界的花木。說到底並非是我無知，隻是現實本就如此而已，我絕不是天才，不是那種不用努力就能成功的天才，也與那種努力了就能成功的人才不沾邊，我是那種就算努力了也有很大幾率失敗，如果不努力就肯定無法繼續存在的次等品。所以我更加明白，我現在必須絞盡腦汁，將之後試煉時可能出現的狀況都想到，並且還要想到應對的方法才可以。「至少也要取得能與我目前的實力相提並論的勝利才行。如果是被放水了，那樣的結果，一點意義也沒有。」
我曾聽過這樣的說法，一個天才也是需要跟一個能與其相當的對手同台競爭，才能激發自己的潛能，抵達更強的境界。——想來，這應該是與「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樣的說法相契合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我走到了山崖的邊上。這裏視野開闊，遠眺著那無邊的天際，我能感覺得到，此刻自己的心情是舒暢了許多的。將這樣靜靜地看著遠方，在這雲巔之上的靜默空間，我的意識漸漸與周邊的環境同化，整個人似是融入了這個空間當中。迴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經過了多久了，迴過神來的時候也發現了這個空間當中出現了我之外的另一個人。
“您好，達特爾克小姐。”
沒錯，出現在這的是那名冷冰冰的女人瓊·達特爾克，這是一個奇怪的女人，給我的感覺用顏色來表示的話我想選黑、白、灰三色，冰冷、蒼白、黑暗是我從她身上感受到的最為直觀的印象，沉默時是這樣，憤怒時亦然，就是不知道開心的時候是否也是這樣的感覺了。
“……”
對於我的問候，達特爾克卻並沒有什麽反應，她也在遠眺著天際，說實話不過是藍與白相間交融的兩色，真的有那麽大的吸引力嗎？無論是她還是我，都沉浸在這如畫一般的景象中。所以我是應該感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吧……如果讓我用藍與白去作畫，也隻會得到雜亂無意義的一副畫的吧。或許出自我手的連畫都稱不上，沒準還會給人是在浪費紙張的感覺。一般來說，經過改變經過加工，物品是會得到新的附加價值的，我的畫則是相反，是會令原本有價值的東西喪失掉價值，將原的「好」變為「差」，盡管並非本意，迴想起來卻不得不承認這就是我平時所做的事情。
雖然並沒有得到達特爾克小姐的迴應，不過我卻並不在意，已經習慣了自己的“老婆”是紙片人的我，相比起能夠溝通說話的女性，這種一動不動不做任何反應的女人，或許我更擅長應對。迴想起不知是在何處聽到的言論，或許可能大概是姓魯仰或是姓周的名家大觸說的吧，盡管記得是不太清楚了，不過大致的意思是「男人都喜歡黑暗」，原本我是不這麽認為的，本質上我是一個反感「都」這樣絕對的形容的，我認為這是愚蠢之人基於自己的印象擅自對某些人或是事物下的定性，是用以彰顯自己的無知，也是為了博取別人的眼球，總之無論是哪一方麵，結果隻會令人看到傲慢與自大。——當然，作為一個人，我也曾有過這種愚蠢的時期。當然我也已經從這個時期畢業了，或者說是我自認為自己已經從中畢業了。盡管從未認同過「男人都喜歡黑暗」這個說法，但是此時此刻，近乎於著迷似的看著麵前的瓊·達特爾克，我想自己的所有想法或許是蒼白的，用以反駁的話語全都站不住腳了。
我從沒想過自己能沉迷於美麗的景色當中，同樣我也從未想過自己能沉迷於活生生的女性。看著渾身都在散發著寒氣的達特爾克，我感覺自己似乎也被她的黑暗所吞噬、被其所同化。不知為何，我的內心竟然渴望著被她謾罵，渴望著她用厭惡的目光看我。這原本應該是我最為不願麵對，也是最為恐懼的記憶了，被人謾罵，被人用眼神殺死。「但……如果是她的話，或許與別人有所不同」這種可怕的想法，某一瞬間我竟會覺得很有道理，我想自己恐怕是腦子壞掉了也說不準。
驚覺之後，我一陣後怕，不知是為何，一種窒息的感覺猛然出現，於是我也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難道是我剛剛過於專注了，以至於忘記唿吸了？」我這麽思考著，卻無法確認，關於剛剛的一段記憶，總之是有那麽點模糊的。突然之間，被我的目光一直捕捉著的，被我的目光一直鎖定著的，被我的目光一直定位著的達特爾克，以物理上的意義來看她動了，盡管隻是轉過身子麵對我，然後將被風吹亂的短發捋順，冰冷的麵容依舊，黑暗的氣息正濃，膚色盡顯了不健康的蒼白。
“勇者——”
達特爾克開口說道，這應該是我第四還是第五次聽到她的聲音了。每次都是寒意逼人的感覺，就好像在她的心中，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厭惡與憎惡的一樣，對什麽都無法生出「愛」這樣的感情。
“是，達特爾克小姐。”
“這個世界，你認為是怎麽樣的？你真心打算要拯救嗎？”
被達特爾克用她那黃金色的瞳孔盯著提問，我再次感覺到了數時間前第一次見麵的威壓，總感覺自己如果沒能迴答得令她感到滿意的話，說不定會被殺掉。「這裏的環境……幾乎看不到我與她之外的第三個人，樹木提供了良好的遮蔽，如果她動手的話，我恐怕沒有任何勝算。殺了之後也很好處理，隻要丟到山崖下就行了，這種環境說是美麗的人間仙境，但同時不也是殺人後毀屍滅跡的絕佳地點嗎……」不由得感到了一絲驚慌，雖然並未達到失措的地步，卻也令我的頭上滲出了一些汗珠。「……不不不，仔細想想，這又不是在懸疑小說當中，附近也沒看到有死神小學生的身影，講道理應該不會出現『聖地殺人事件』這樣的展開吧……而且我和她也是第一次見麵，無冤無仇的應該犯不著要取走我的性命才是。」
“我問你話呢，為什麽不迴答。”
隱隱的我感覺到了對方心底的怒火。雖然並不明顯，但還是從她那有些不耐煩地語氣當中察覺到了，這應該是我第一次那麽快速的讀懂別人的感情吧，在這高壓之下。
“不好意思達特爾克小姐，我還在思考你提出的問題。”
“好吧，那麽就思考得再快一點吧，我再給你十秒鍾的時間。”
“不用了，我想我已經有答案了。”
聽我這麽說，達特爾克嗤笑了一聲：“——哼，那你就快點迴答吧。”
“我想我並不是真心想要去拯救世界，我最為真切的願望，應該是舒舒服服地活著，然後混吃等死吧。”
“哼~雖然我並不想隨便去對與自己無關的人進行評判，但是你這樣也算是救世勇者嗎，真是可笑。”
達特爾克的眼中寫滿了對我的不屑。
“不過，就誠實這點，你還算是值得稱道。”
我倒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認可我，於是我略帶訝異的說道：“謝謝你的誇獎，達特爾克小姐。”
“誇獎？哼哼，你可別會錯意了，我並沒有誇獎你的意思。”
“那麽是認同？認同我的品質？”
“無稽之談！你是想引我發笑嗎？能得到我認同的人，還沒出現在這個世上呢！……諷刺……對，我是在諷刺你，沒感覺到嗎？”
“這我倒沒有感覺出來……不好意思，達特爾克小姐。”
“為……為什麽是你向我道歉啊！？你可是被我輕視了啊！被諷刺了還要道歉，你這個人是不是有毛病。”
“……很抱歉，讓你生氣了。”
“我……我哪裏生氣了，你是說我會對你這樣不起眼的小人物生氣嗎？別太自以為是了！你在我的眼中就跟……對！跟這石頭一樣，我想踢開就踢開了！”
說著達特爾克一腳將她邊上的一塊大石頭踢下了山崖。沒用上瑪納，隻是肉體的力量用腳尖與那塊不起眼的石頭進行物理上的碰撞。盡管石頭是被踢飛了出去，但是碰撞時也出現了指甲斷裂的響聲……
“……你沒事吧，達特爾克小姐。”
“什……什麽事？為什麽要這麽問。”
“那個……你的腳指甲都裂開了……”
“那又怎麽樣？”
“流血了喔。”
“所以說那又怎麽樣！？”
“很疼吧。”
“哼哼哼……這點小傷而已，就像蚊子咬一樣，要不了一會就恢複了。”
雖然達特爾克嘴上說的輕巧，不過從她臉上出現的那絲異樣的潮紅來看，想必她應該是在強忍著疼痛吧……為了維持自己的尊嚴，她還真是辛苦啊……不過達特爾克倒是沒有說大話，在我們說話的這時間，她流血的腳趾頭已經是止住了，同時她的指甲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著。不過如果她要用蚊子來做比方的話，我倒想說蚊子是真的煩，被咬了又疼又癢，還持續得很久，以我的觀點來看，這應該算是非常重的傷了。
“真是強大的恢複能力啊，達特爾克小姐。”
“羨慕嗎？但你是不可能或者這樣的能力的，放棄吧。”
“喔……”
“你剛剛說你最真切的願望是混吃等死。”
“沒錯。”
“那麽，你為何還要繼續前進？”
“的確與我現在的所作所為不相符。我想這應該是為了迴報我的師傅吧，以及建立了聯係的人們。”
“那個小姑娘嗎。但也是因為她你才會遭遇這樣的不幸吧。像你這麽孱弱無能的人類也能存活著，想必你原來生活的那個世界一定是個非常幸福的世界吧。”
聽了達特爾克的話後，我這才意識到了原來的那個世界究竟有多麽美好，不用過於擔心沒有食物，即使瞎混著也能存活下去，就算不進行勞動，不進行生產，也不必擔心會被賣作奴隸。雖然在私下還存在著人口買賣，不過與這裏相比肯定是好上無數倍了。更不用提在滿足了溫飽後創造出的發達娛樂方式，各種各樣的享樂主義。例如吃西瓜隻取中心的一口，為了吃到更好品質的鵝肝，就進行強製填喂。總之各種想得到想不到的事情，一直存在著，隻會看不到而不會從這個世界消失。
“或許我原本的確生活在幸福當中，並且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那種。但是我並不認為現在自己的遭遇就是不幸，或許是比我過去生命的任何一刻都要困難，但我卻感覺現在的自己是「活著」的。”
“你說得自己好像以前是死掉了一樣，真是可笑。像你這樣的想法，就是吃飽了撐著，閑出來的。”
“或許你這麽說也是正確的，我知道這樣一個說法「人如果沒有了夢想，那就跟鹹魚一樣」，或許正是想得太多而做的太少吧。”
“哼，倒是一個有趣的說法。那麽你實際還是想拯救世界的吧。”
“或許。”
“為了那些素不相識的人？這其中會有惡人存在著，絕對還有你心中最討厭的那類人。為了這些人去努力？”
“我倒是想將我厭惡的人都提除出去，但那是不可能做到的啊。所以隻能這樣了……”
“哼，我看你不過是為了自我滿足吧。從拯救世界，拯救別人，甚至從拯救自己討厭的人當中，獲得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