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宜修屈指在沈靖鳴的額頭上彈了一下:“小子,你還嫩著呢,往後先向你姐多學學……”


    對於向顧青秋學習,沈靖鳴是沒有任何抵觸的。


    他乖乖點了點頭。


    顧青秋失笑。


    她能想到這些,也並非是因為她是多敏銳的人,而是因為她是兩世為人,換了前世她十五歲的時候,可比沈靖鳴差遠了。


    顧青秋撫了撫沈靖鳴的頭,“靖鳴還小,能有現在這樣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爹,您可不要對靖鳴太過苛刻!”


    沈靖鳴衝著顧青秋笑。


    顧宜修看著姐弟倆如此,搖頭道:“你看看,我都還什麽都沒說呢,青秋這就護上了……”


    沈君宜在一旁含笑看著。


    說笑過後,顧宜修又深吸了一口氣。


    “看著吧,皇上的‘風寒’會越來越重,而那些參與到此事的人……他們會迎來何等命運,就看他們能不能懸崖勒馬了……”


    話是這樣說,但誰也不會覺得那些人真的能懸崖勒馬。


    弑父弑君,這般大逆不道的事,他們既然已經做了,又哪裏給自己留了迴頭的可能?


    當然,這些就不是顧青秋一家能夠決定的了。


    他們啊,就看著吧。


    ……


    就如顧宜修所說,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景和帝的“風寒”愈發嚴重,哪怕消息捂得再怎麽嚴密,也到底有消息傳出了宮。


    與此同時,送福成長公主迴北寧城,算算時間早該迴京的閑王也遲遲不歸,有那敏銳一些的人,已經隱隱察覺到了不對。


    京城的氣氛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就連福安郡主和武玥來看顧青秋的時候,都顯得特別小心翼翼,唯恐哪裏說錯了又讓顧青秋傷心。


    顧青秋笑了笑:“你們也不用這般小心……”


    最開始的時候,顧青秋確實為著燕離的不知去向而擔心不已,但越到後來,她就越堅信燕離一定能夠平安歸來,就連忐忑不安的心也跟著平靜了下來。


    當然,她也想過,萬一燕離沒能迴來該怎麽辦。


    那……


    無非也就是她孤寂一世,從此再也無法忘記一個人了。


    “他雖然還沒消息,但在這個時候沒有消息本身就已經是好消息了,我等著他迴來,他也一定會迴來的。”顧青秋道。


    福安郡主和武玥打量了她一會兒,確認她是真的這樣想的,才總算是放下心來。


    然後,福安郡主歎了一口氣。


    “最近京城這氣氛,真是讓人心裏緊巴巴的……”


    她和傅譽庭得了聖旨賜婚,已經在開始走六禮的流程了,這本該是讓人高興的事,可寧王府和信遠侯府此時又哪裏能流露出任何的喜悅來?


    這讓兩家人都有些心裏不痛快,對於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更是深惡痛絕。


    福安郡主壓低了聲音:“青秋,阿玥,我聽我父王說……京城,接下來可能要不太平了,你們這段時間可一定要萬分小心……”


    顧青秋和武玥都點頭。


    武安侯府也就不說了,顧家人是對這件事知道得最清楚的,鎮國公也是位高權重,就算這件事景和帝沒有給他交底,但多少也是能猜到幾分的。


    福安郡主見狀,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你們也都知道了皇上染了風寒久久不愈的消息了吧?”


    顧青秋和武玥再次點頭。


    這件事,如今早已在京城傳開了,但凡家中有人身在朝堂的,誰能不知?


    “我父王私下與我說,這件事隻怕不尋常,前段時間皇上許是懷疑起什麽,不僅招了太醫診脈,還在民間尋了不少名醫入宮,但不管是太醫還是民間名醫都隻得出皇上是染了風寒的結論……”福安郡主低聲道,“皇上雖然暫時打消了疑慮,但性情卻是比往常要暴躁了許多,就連常公公都沒少跟著吃掛落,朝堂上的大人們,但凡一句話不對就要惹得皇上大怒,這幾日可是有好幾位大人在早朝上被皇上拿折子砸傷了額頭……”


    這樣的事,在以前是從未發生過的。


    景和帝向來是個很會隱藏自己情緒的帝王。


    若非如此,他心裏看重燕離這麽多年,怎麽會沒被人看出任何端倪?


    顧青秋一時都不能確定,這到底是不是景和帝故意演出來的。


    “我父王再三囑咐我,這段時間一定要低調著些,可千萬不要做出什麽會引來皇上注意的事……”福安郡主拍著胸口道。


    她才剛定親,都沒來得及體會一下成親之後的日子,可不想早早就因為觸怒了景和帝而失去這樣的機會。


    “你放心,我們一定老老實實的。”


    “除了見你們,我們都不再見其他人,也不出門了!”


    福安郡主連連點頭。


    顧青秋這時若有所思地問:“皇上久病不愈,就連性情都變得如此暴躁,在京城的幾位王爺公主,他們有進宮探病嗎?”


    她這樣一問,福安郡主倒是“咦”了一聲,很是奇怪的樣子。


    顧青秋和武玥都看向她。


    “說起來,還真有點奇怪……”福安郡主道,“安王也就罷了,建王和勤王意在儲位,往常若是皇上龍體有恙,這兩位肯定會在第一時間進宮探病,唯恐晚了一步就會被對方占了先,也怕會給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從而無緣儲位,可這一次……”


    可這一次,建王和勤王,竟然遲遲都沒有動靜。


    還是在昨日,這兩位才一起進了宮。


    給人的感覺……


    就像是,這兩人都在等著對方先進宮探病,結果誰也沒能熬得過誰,最後隻能各退一步,一起進宮了。


    這與從前,可完全不一樣!


    福安郡主也不傻,意識到這不同尋常之處,再結合如今的情形往深處一想,跟著就“哦”了一聲,尾音拖得長長的。


    “皇上染個風寒就拖這麽久沒有痊愈,這件事本就古怪,我父王又說這件事隻怕還有隱情,建王和勤王又是這樣的表現,你們說,會不會是他們……”


    在顧青秋和武玥麵前,福安郡主從來都是不設防的,她張嘴就要將自己的猜測說出口,卻被顧青秋和武玥一起製止了。


    “紅玉!”


    “慎言!”


    兩人的語氣很是嚴厲。


    福安郡主連忙捂住自己的嘴,一邊眨著眼睛一邊連連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好一會兒,見顧青秋和武玥的臉色緩和下來,她才放下手。


    “青秋,阿玥,我不說了,我再也不說了……”


    在誰麵前都不說。


    顧青秋一指頭狠狠戳在她額頭上:“你能不能長點心?真是什麽話你都敢往外說!”


    福安郡主捂著額頭不說話。


    她這不是習慣性的在顧青秋和武玥麵前不會想那麽多麽?


    武玥也握著福安郡主的手,認真地道:“紅玉,如今京城正是多事之秋,你可一定要管住你的嘴,若是被不懷好意之人聽到你說的話,不僅你自己要遭殃,就連寧王甚至是信遠侯府,說不定都要受到牽連……”


    福安郡主一臉後怕,連連點頭。


    她是皇室郡主,但也並不意味著她什麽話都可以說。


    知道顧青秋和武玥都是擔心自己,是為自己好,福安郡主保證道:“青秋,阿玥,你們放心,以後就算是當著你們的麵,我也再不說這些了!”


    顧青秋和武玥這才鬆了一口氣,將這一段揭了過去。


    三人迅速換了話題。


    不過,因為最近京城的氣氛實在太過緊張,各家也都是下意識的小心行事,連帶著讓京城的新鮮事都少了不少。


    又說了會兒話,顧青秋將福安郡主和武玥送了出去。


    迴到屋裏,她在羅漢床上坐了一會兒。


    然後,輕輕摩挲著身上被打磨得極為光滑的羅漢床。


    自從燕離失聯,顧青秋就將正房的羅漢床換成了從前燕離睡過的那一張,每日裏在這張羅漢床上坐一坐,便似能感受到燕離的體溫一般。


    如此,也能讓她對於燕離能夠平安歸來增添幾分信心。


    這大概就是睹物思人了。


    直到羅漢床的邊緣因為顧青秋的體溫而變得溫熱,顧青秋才輕輕歎息一聲。


    她站起身,往臥房而去。


    畫春和畫冬想跟上,卻被顧青秋製止了。


    “你們都下去吧,我想自己躺會兒。”


    畫春和畫冬有些擔憂,卻也不敢逆了顧青秋的意,隻能止步。


    顧青秋推開門進入臥房。


    繞過屏風的時候,她似乎隔著屏風看到屋裏多了個什麽影子,還沒等她認清那個影子是什麽,雙眼就因為屋裏多的那個人而瞠大了。


    “你……”


    她一時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燕離。


    她掛念了這麽長時間的燕離,此時正立於她的臥房之中。


    燕離算不得完好無損,就顧青秋一眼看到的,他身上的衣物就有好幾處破損,透過衣裳上的口子還能看到他身上深淺不一的傷口。


    視線再往上。


    從前那張讓人想要找點瑕疵都不容易的臉上,這會兒不僅黑了瘦了,眼下還有著大片的青黑,嘴唇外更是長了一大片胡茬子。


    整個人看起來又狼狽又憔悴。


    更可以看得出來,燕離是根本來不及休整,隻能以這副模樣出現在顧青秋的麵前。


    兩人視線相觸,都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思念與激動。


    “青秋!”燕離的喉頭極為克製地動了動,“我迴來了!”


    千言萬語,最後隻匯成了這幾個字。


    燕離也再明白不過,對於擔心了這麽長時間的顧青秋來說,她想聽到的,也就是這麽幾個再樸實不過的字。


    “嗯。”顧青秋應了一聲。


    然後,方才因為激動而失去的行動力,在這一刻重新歸來。


    顧青秋再也忍不住,兩步上前,整個人往燕離懷裏一撲。


    燕離張開手,將人緊緊摟進懷裏。


    久別重逢,本該是甜蜜溫馨的才是,但……


    “唔!”


    燕離沒忍住悶哼出聲。


    顧青秋心中一驚,這才反應過來,一定是自己方才這一撲,碰到了燕離身上的傷口。


    她想要從燕離懷裏離開,手都按在燕離的胸膛上了,卻又怕自己再碰到他的傷口。


    隻能出聲催促。


    “你快鬆開,讓我看看你的傷!”


    燕離卻不聽。


    他仍緊緊抱著顧青秋。


    “反正傷也傷了這麽久了,痛也痛了這麽久了,不差這麽點時間!”燕離道,“但我想你想了這麽久,卻是不能再忍下去了,青秋,你先讓我好好抱一會兒……”


    這話說的,讓人又好氣又好笑,還有點心疼。


    好吧,是很心疼。


    於是,顧青秋沒再動彈,而是輕輕伏在燕離的胸膛上,任由他抱著自己。


    哪怕男人的身上風塵仆仆,還夾雜著汗味和血腥味,但被他的體溫包圍著,顧青秋那顆懸了這麽久的心,總算是得以放了下來。


    許久,察覺到燕離的力道放鬆,顧青秋從他懷裏退開。


    她先去給燕離找了衣裳。


    從前那段時不時來顧青秋房裏睡個好覺的日子,燕離拿了些換洗的衣裳放在顧青秋這裏,後來這件事被顧家人發現,燕離再沒來過顧青秋的房裏,但他留下的那些衣裳,卻還被顧青秋收著。


    沒想到,這次卻是派上用場了。


    十一月中旬的京城,已經十分嚴寒,屋裏燒著地龍很是暖和,顧青秋找了一身單衣出來。


    她將衣裳遞給燕離,卻沒急著讓他換,而是喚了畫春和畫冬進來。


    兩個丫鬟進了屋,猝不及防之下見著一身狼狽的燕離,差點驚得叫出聲來。


    好在,以前這樣的事也不是沒有經曆過,兩個丫鬟隻是驚了一瞬,很快便平靜了下來。


    “主子,閑王殿下,”兩人先是行了禮,隨後看向顧青秋,“主子有何吩咐?”


    “讓人備熱水,然後你們把水送進來。”顧青秋吩咐道。


    這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燕離迴來的消息。


    至於畫春和畫冬……


    一來她們值得信任,二來,她們是顧青秋的貼身丫鬟,屋裏多了這麽一個大活人,是怎麽也不可能瞞過她們的。


    “是!”


    畫春和畫冬領命退下,很快就將熱水送了進來。


    顧青秋看向燕離:“你身上有傷,不能沐浴,就先擦洗一下吧……”


    燕離衝著顧青秋笑了笑,拿了衣裳進了內室收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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