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螢說到這裏,笑了笑,“你是不是也聽到過承親王對我情根深種,甚至一力扶持我登上皇位的傳言?”


    顧青秋點頭。


    她確實聽到過。


    但現在,看沐雪螢的表現,傳言應當不實。


    “說他扶持我登上皇位不假,但說他對我情根深種,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得到我的青睞?嗬。”沐雪螢眼裏隻有諷刺,“葉承錦對我是有心思,但那點心思在權力麵前一文不值,他之所以會扶持我,隻不過是因為我是女人,而他覺得與其讓沐家哪個男人登上皇位,不如支持我上位,而他則可以通過控製我來間接掌控西離……”


    說到底,葉承錦並沒有真正將沐雪螢看在眼裏,他隻是將沐雪螢當成了一個好控製的傀儡而已。


    顧青秋聽到這裏,微微一笑:“想來,貴國的承親王如今一定很後悔。”


    後悔親手推了沐雪螢坐上皇位。


    他以為沐雪螢是莬絲花,但實際上這是一朵會吃人的霸王花。


    十幾年下來,沐雪螢從一個空有帝王身份,沒有任何實權的傀儡,一步步成為了如今將所有權貴壓得喘不過氣來,就連承親王也要低頭的真正的帝王。


    這其中的艱辛,顧青秋其實難以想象。


    “一定很辛苦吧。”她道。


    沐雪螢的眼裏多了淡淡的笑意:“很辛苦,但不後悔。”


    說到這裏,她又強調。


    “這麽多年,我都沒有後悔過。”


    十幾年前的沐雪螢,麵對在異國的後宮裏做一輩子的寵妃,還是迴到自己的國家成為前所未有的女帝,這樣兩個迥異的選擇時,因為心中的不甘,放棄了能安穩富貴一世的前者,最終選擇了注定遍布荊棘的後者。


    就如顧青秋所說,這十幾年她走得很辛苦,她感受過的憤怒、屈辱、痛苦,比尋常人十輩子還要多。


    但她不曾後悔。


    “自己做的選擇,做的還是自己想做的事,哪怕再苦亦是不悔。”沐雪螢道。


    隻是,到底虧欠了燕離。


    “最近這幾年,大概是覺得壓不住我了,承親王竟是改了路數,竟以皇室不能沒有子嗣為由,攛掇著那些迂腐的老家夥一起上折子,要我與他成親……嗬!”沐雪螢冷笑。


    十幾年前,承親王一定沒有想到,他以為能輕鬆掌控的人,會壓得他不得不低頭,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離著她更近一步。


    讓人如何能不覺得諷刺。


    顧青秋也搖了搖頭。


    先前遇著承親王的那個侄兒,她還想著一個侄子就如此囂張跋扈,足見承親王在西離確實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但現在看來……


    也不過如此。


    “我這幾十年來,趟過低穀,也攀上過高峰,形形色色的人更是見了不計其數,早已經沒有了成親的想法,更何況是生孩子了,我隻會有燕離這一個兒子。”沐雪螢目光平淡,“至於我的皇位,那些人說得對,皇位確實需要人來繼承……”


    她的目光落在顧青秋的身上。


    “若是你和燕離成了親,有了女兒,那就是我的孫女,如何就不能繼承皇位?”


    “西離有了我這個女帝,那麽,就還能有第二個第三個女帝!”


    “甚至,就算世代都是女帝。”


    她的聲音很平淡,卻又自有鏗鏘之意。


    哪怕有過先前那句話,但顧青秋此時仍覺震驚。


    她看著眼前的女帝,再想想遠在大安朝的京城,竇悠悠四人開設的小學堂……


    女帝與竇悠悠四人身份地位天差地別,但其實,她們都在做同一件事。


    顧青秋心裏便也不自覺的變得熱血沸騰起來。


    不過……


    她心中的熱血很快冷卻下來。


    “陛下,您是不是忘了,我現在與閑王殿下,可還什麽關係都沒有呢!”


    “現在是‘還’沒有,但以後一定會有!”沐雪螢微微一笑:“雖然我已經十幾年沒見過燕離了,但他那認準了目標就絕不放鬆的性子,想來現在也不會有改變,哪怕是用纏的,他也會纏得你跟他有關係的。”


    顧青秋一時無言。


    可不是麽?


    看著沐雪螢那雙帶了笑意的眼睛,顧青秋嘴角抽了抽:“就算我和他真的成為了夫妻,這子嗣之事,那也不興許願的啊!”


    哪能說要女兒,就一定能生女兒呢?


    沐雪螢笑出了聲。


    顧青秋一怔,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沐雪螢給繞進去了。


    沐雪螢很是輕鬆地道:“子嗣之事,一切隨緣,若是你們真的沒有女兒也無妨,我也不是什麽會為了西離奉獻一切的人,隻要我閉了眼,哪裏還管得著西離會變成什麽樣子。”


    我死後,哪怕洪水滔天。


    就是這個理兒了。


    顧青秋沉默了一會兒:“陛下,我不確定將來我和燕離能不能走到一起,也不確定我們會不會有女兒,就算有女兒,我也不會憑著母親的身份就決定她這一輩子要走哪條路,我隻能說,若是我和燕離成為夫妻,若是我們真的有女兒,而她也願意擔負起一個國家的將來,那我會如她所願!”


    “有這句話就行了。”沐雪螢道。


    至此,她們的談話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顧青秋道:“陛下,既然該說的都已經說了,那能否讓人送我迴去了?”


    她突然失蹤,哪怕後麵寫了信讓人送迴京城,但家裏人一定時時牽掛著她,能早些迴去,也能早些安家人的心。


    沐雪螢卻是道:“你確定不等著燕離來接你?”


    顧青秋揚眉。


    “燕離早已經猜到你是被我帶來大都了,隻等著南戎的事一解決,他定會馬不停蹄的過來要人,你不等等他?”


    “更何況……”


    “你與你父親,也是許久未見了,就不想見見他?”


    顧青秋遲疑了:“我父親……就在大都?”


    沐雪螢點頭:“我倒是想遣了他去戰場,奈何他這些年靠著南戎立下的戰功太多,朝中忌憚他的人多不勝數,個個都卯足了勁兒要將他拖在大都呢。”


    當然,顧宜修其實是無所謂的。


    大安朝與西離同時對南戎出兵,南戎根本就無力抵抗,就算是讓頭豬去當主帥,這仗也不可能打輸了。


    至於那點戰功……


    顧宜修可不缺戰功,正好空出時間來好好休息呢。


    “你父親見著你,大概會又驚又喜。”沐雪螢道。


    顧青秋竟然有些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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