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秋和武玥齊齊瞪她一眼。


    “什麽都敢往外說,就你長了一張嘴?”顧青秋道。


    福安郡主連忙閉嘴,還比劃了一個封嘴的動作。


    竇悠悠四人都忍不住笑。


    不過,她們也讚同顧青秋和武玥的看法。


    “涉及到……”竇悠悠豎起食指往上比了比,“確實應該謹言慎行。”


    尤其是,福安郡主出自寧王府,而寧王作為宗人令,本就是建王和勤王想要拉攏的對象,對此,寧王是誰都沒沾。


    如此情形之下,福安郡主的話若是被有心人聽到,再歪曲一番,總之對寧王府不會是什麽好事。


    福安郡主的手捂得更緊了。


    她也不是不清楚這些,之前顧青秋和武玥就沒少告誡她,但在親近的人麵前,她總是有那麽點口無遮攔。


    “唔戳了……”福安郡主捂著手告饒。


    顧青秋和武玥瞪了她一眼,這才不念叨了。


    福安郡主輕咳一聲,將方才的話題揭過,而是說起了這件事的後續:“……閑王是把美人兒給推了,但建王和勤王出宮的時候除了帶著自己的正妃,可也沒忘了帶上兩名舞姬,聽說昨日建王府和勤王府都不怎麽太平呢……”


    當然,她也隻能聽說個大概,詳情如何,大概也隻有幾個當事人自己知道了。


    在場幾人便都沉默下來。


    建王和勤王娶正妃,本就是為了利益交換,如今既然已經和嶽家綁在了一起,自然不會再像成親之前那般維持溫柔了,能給兩位王妃表麵的體麵都已經不錯了。


    若兩位王妃早就看清這一點,或許還能不那麽心傷,但若真的將一顆真心係於建王和勤王身上……


    想到這裏,福安郡主擰著眉頭擺了擺手:“罷了,都是別人的家務事,咱們聽聽也就算了!”


    顧青秋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她想起上次在竇悠悠四人那裏提起的事,問道:“悠悠,上次說的事可有進展了?若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一定不要客氣……”


    說起這個,顧青秋還有些不好意思。


    當時大家說好的是一起來做點事,但這麽久過去了,她可一點忙都還沒幫得上。


    見著顧青秋這般模樣,竇悠悠不由笑了:“青秋,你以為我們這段時日沒找你是在跟你客氣啊?我們可是說好了要一起為那些想要做出改變的女子做些事的,真有需要,一定不會與你們客氣的,之所以這段時日都沒有動靜,是因為還在做前期準備呢。”


    這話是真的。


    她們有這樣的想法是在重陽那日,也確實是打從心底的想要認真去幫助一些人的。


    可有了想法還不夠,在開始行動之前,需要考慮的事可就多了去了,等方方麵麵考慮得差不多了,天氣也冷了下來。


    這麽冷的天氣,做什麽都不方便,所以才將事情暫時擱置了下來。


    “喏,就是這樣了……”竇悠悠道。


    如此,顧青秋才放下心來。


    “等開春之後,也就差不多可以著手開始了。”竇悠悠說到這裏,很認真地看著顧青秋和福安郡主武玥三人,“青秋,紅玉,阿玥,先前我們隻是寫了幾本略有不同的話本子,就惹來了那麽多人的口誅筆伐,如今我們想教女子讀書識字……會遇到的阻礙,一定比話本子的事要多很多,你們……”


    這是她和魏姝、任倩雲、戚子瑩三人共同的想法。


    她們不想連累顧青秋三人。


    畢竟,這次與上次不同。


    上次她們隻是寫了幾本話本子,哪怕那話本子裏夾帶了一些東西,觸碰到的也隻是那少部分並無文人風骨、想要走捷徑的讀書人的利益,真正有風骨的讀書人,本就恥與這些人為恥。


    所以,上次的事,竇悠悠她們四人有那樣的遭遇,甚至還得到了一部分讀書人的同情與支持。


    可這次,她們是想教女子,尤其是一些窮苦女子讀書識字,而在絕大多數人眼裏,讀書識字這種事,本就不該與女子扯上關係。


    高門貴女也就罷了,連窮苦女子都能讀書識字,那如何顯得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這個“高”字?


    最重要的是……


    在以男子為尊的環境下,女子越是無知便越是好掌握好操控,不是嗎?


    若是連窮苦女子都能讀書明理,一旦亂了尊卑,豈不是要大亂了?


    而這,絕對是那些早就習慣了高高在上的男子們所不能容忍的。


    顧青秋與福安郡主和武玥對視一眼。


    這些,她們早就想到了。


    既然提出要與竇悠悠四人一起做這件事,她們也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見著福安郡主和武玥點頭,顧青秋道:“悠悠,這一點你們大可不必擔心,我們想到了,也想清楚了,無非也就是些指責與議論而已,我們還不至於被人言打退,你們就放心吧!”


    竇悠悠四人便也就鬆了一口氣。


    她們自然希望能有人與她們同行,畢竟形單影隻的感覺她們早就已經受夠了,但她們也並不希望她們的手帕交因為沒想清楚而受到打擊。


    知道顧青秋三人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做的決定,她們也就放心了。


    “那就太好了!”竇悠悠笑道。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希望天氣快點暖和起來,好讓她們得以大展拳腳了。


    見她如此,大家都不由得笑了起來。


    有誌同道合的友人一起說說笑笑,這一天很快也就過去了,顧青秋也早就將福安郡主分享的消息拋到了腦後去。


    但她沒想到的是,她以為與她無關的事,竟又以一種奇怪的方式與她扯上了關係。


    ……


    翌日。


    大年初三。


    除了顧宜平一家,顧家在京城已經沒有別的親近的親族了,自然也就不用四處走動拜年。


    顧青秋本以為,一直到上元節,她都可以安安心心地待在家中歇著,沒想到才用了早膳宮裏就來了人。


    蕭皇後召顧青秋進宮。


    來傳信兒的是蕭皇後身邊的黃嬤嬤。


    顧青秋試探著向黃嬤嬤打聽:“黃嬤嬤,皇後娘娘召我進宮,可知是為了何事?”


    若無要事,又豈會在這大過年的召她入宮?


    榮嬤嬤卻隻是露了個笑容,滴水不漏地道:“皇後娘娘的事,又豈是老奴能知曉的,顧小姐入宮見了皇後娘娘,自然也就知道了……”


    顧青秋微微擰眉。


    隨後,借著換衣裳的借口與榮嬤嬤和沈君宜一起離開。


    “嬤嬤,母親,蕭皇後在這個時候召我入宮……”顧青秋擰眉不解,“怎麽就讓人摸不著頭腦呢?”


    昨日才聽福安郡主說起了蕭皇後給勤王和建王賜美人,甚至還試圖往燕離身邊塞人的事,這才隔了一日,蕭皇後就讓人召她入宮……


    總不能是想把火燒到她頭上來吧?


    若顧青秋還是從前父母雙亡時的她,這會兒必定已經暗自著急了起來,但現在麽……


    有沈君宜和榮嬤嬤在,還有外祖父和外祖母在,她是一點不擔心的。


    蕭皇後,她總歸不會真的對自己怎麽樣。


    顧青秋便也就放鬆下來。


    榮嬤嬤顯然也聽說了蕭皇後給幾位皇子賜美人兒的事,微擰著眉頭道:“蕭皇後其人,心機城府都極深,且向來不會做無關之事,她在這個時候召青秋入宮……青秋,你一定要萬分小心,若是有什麽不對,便是與蕭皇後撕破臉也可以,宮裏可並不是蕭皇後一人的宮裏,而是屬於皇上的!”


    顧青秋點頭:“嬤嬤,您放心,若真有萬一,就算是要與蕭皇後翻臉,我也一定會讓人去向皇上求救的!”


    “倒也不至於……”沈君宜失笑:“不管蕭皇後有何目的,咱們且看著吧。”


    顧青秋迴房換了身衣裳,便隨著黃嬤嬤入了宮。


    一路到了坤寧宮。


    大過年的,坤寧宮裏卻並不見多少喜氣,帶路的黃嬤嬤一到了坤寧宮就放輕了手腳,像是生怕弄出響動驚到了誰一樣。


    這裏是坤寧宮,黃嬤嬤又是蕭皇後身邊的心腹,她是怕驚擾了誰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僅黃嬤嬤,一路上遇到的宮人們也都是小心翼翼的模樣。


    看來……


    蕭皇後這幾日心情不佳?


    以蕭皇後的性情,總歸不會是因為宮宴上燕離拒絕了她往身邊塞人的事而如此怒氣外露到壓不住的程度,那就是在此之前就已經心情不好了?


    如此,倒是能解釋蕭皇後在宮宴上給人添堵的行徑了。


    自己心情不佳,就見不得別人好過。


    嗯,再一次與燕離對蕭皇後的評價印證上了。


    那麽,問題來了。


    蕭皇後作為中宮之主,後位穩固,這麽多年來縱是無子,地位也從未動搖過,在這宮裏,有什麽人能讓蕭皇後如此憤怒又憋屈,隻能用這種給別人添堵的行為來發泄心中怒氣?


    這樣一想,顧青秋悟了。


    不過,景和帝這些年來待蕭皇後極為看重,若非如此,蕭皇後的中宮之位也不會這般穩固,如今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帶著這樣的思量,顧青秋跟在黃嬤嬤身後進了坤寧宮的正殿。


    “臣女給皇後娘娘請安……”顧青秋行禮。


    見著顧青秋,蕭皇後的麵上倒是露了笑容。


    “青秋啊,快快免禮。”蕭皇後微笑著道,“先前的宮宴上沒見著你人,聽說是宜安郡主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顧青秋恭敬地道:“勞娘娘掛心,母親已經好多了……”


    “那便好,”蕭皇後感慨道,“當年宜安郡主也是能與顧將軍一起上戰場的女中巾幗,若非遭了那樣的大罪,又豈會虛弱至此……”


    顧青秋適時流露出不忿來。


    “罷了罷了,大過年的說這麽些話做什麽,平白讓你不高興。”蕭皇後見狀,連忙轉移了話題:“青秋,你可知本宮今日喚你前來是所為何事?”


    總算是說起了正事。


    顧青秋搖頭:“娘娘,臣女不知。”


    蕭皇後笑著道:“說起來也是一件喜事……”


    話說到這裏頓了頓,還特意賣了個關子。


    喜事?


    不知為何,蕭皇後明明說的是喜事,但顧青秋這心裏卻是一突。


    蕭皇後能得了燕離那樣的評價,又將將才做了給人添堵的事,要說她是真的好心要分享什麽好事給顧青秋,顧青秋是不信的。


    這所謂的喜事……


    顧青秋心裏提高了警惕。


    蕭皇後麵上笑容不變:“青秋,你也是本宮和皇上看著長大的,這些年來皇上待你比待宮裏的公主還要好……”


    “青秋一直銘記著皇上和皇後娘娘的厚愛。”顧青秋垂眸道。


    “你這丫頭啊,向來都這樣……”蕭皇後看似溫和地搖了搖頭,“既是本宮和皇上看著長大的,本宮和皇上自然也希望青秋你能一輩子順遂如意……”


    顧青秋的心頭微微一動。


    她覺得,她可能知道蕭皇後要說什麽了。


    果然,蕭皇後接下來的話印證了顧青秋的猜測。


    “你和寧遠侯是打小定下的親事,說起來你們也是青梅竹馬,當初你和寧遠侯成親的時候,本宮和皇上還都十分欣慰,覺得你總算是找到了歸宿,哪裏能料到……”蕭皇後歎息一聲,“寧遠侯既不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青秋你要與他和離也是理所應當之事,誰也說不出你一個‘錯’字,可是,青秋……”


    蕭皇後看著顧青秋,滿眼的關心,再開口時,更是語重心長。


    “青秋啊,本宮以過來人的身份與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身為女子,總得給自己尋一個好的歸宿才是……”蕭皇後道,“你看看本宮,當初與皇上乃是少年夫妻,互相扶持著走過這些年的風風雨雨,就算本宮這麽多年來都沒能得個一兒半女,就算宮裏後來進了許多新人,皇上也從未讓我的地位有任何的動搖……”


    顧青秋一直小心打量著蕭皇後。


    正是如此,她才發現了,蕭皇後在說這番話時,在那表麵的溫和與滿足之下,分明是有些藏得極深的怨恨的。


    但即使如此,蕭皇後仍沒停了對顧青秋的勸解。


    “所以啊,青秋,看你如今形單影隻的,本宮這心裏總是免不了有些擔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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