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唐人街暗戰


    齊越站在海邊的礁石上,將上衣懶懶的紮在腰上,露出精壯的上身,雙腳被浪濤拍打著,卻好似生了根似的,毫不動搖。


    若是尋常人站在這光滑的礁石上,別說像他這樣一動不動地站著,就是趴在上邊,都害怕被這洶湧的浪濤給卷走。經曆了無數年海浪的磨蝕,這些大石頭表麵,比河邊的鵝卵石都要光潔,就連一個好點的著力點,都找不到。


    齊越就這樣站在米國東海岸的風中,直到天色大亮。


    隨後,他一躍而下,落在沙灘上,內勁一震,將腳上的水汽蒸幹,重新穿上姥姥納的布鞋,像是一隻青鳥一般,從這海岸邊的田野掠走。


    十公裏,尋常人跑步約莫需要五十分鍾,但以齊越苦修內家的體質,再加上築基之後逐漸強化的內勁,不過是幾分鍾的路程。沒有堵車的困擾,也沒有被人發現的危險,他就這麽一路踏著青蔥的野草,迴到了這高樓林立的新約城。


    “今天修煉的時候,可有困惑?”迴到唐人街的家裏,董山川敲了敲煙鬥,慢條斯理地問道。


    “感覺最近的進步,變得慢了不少。”齊越畢恭畢敬地說道:“原先在海中站樁,感受大海的韻律,與在陸上站樁又是不同的感受,進步算得上是神速,但現在……”


    “你是到了瓶頸期了。”董山川美美地抽了一口煙,在空中吐出了一隻仙鶴狀的煙圈:“單純的感悟天地自然,那是道家那幫道士才做的事情,我內家修行者,雖然也有借鑒他們的道路,可絕非一昧感悟天地。”


    “請師傅示下。”齊越跪在地上,五體投地,等候師傅傳功。


    這不是什麽陋習,而是對師傅傳道發自內心的敬意。


    “我們內家,原先可不是像現在這樣,注重養生和延壽的。”董山川的眼中,浮現出對那段歲月的緬懷:“我們打拳的,為什麽能夠在唐人街裏獲得那麽多的尊敬?因為從一開始,我們就是普通民眾的守護者。”


    “當年初初登陸米國,我們不過是被那些白人老爺剝削的勞工,日日夜夜為了他們的利益,去奔波勞碌。”


    “但是,那些白人老爺們,有時候做得太過,就激起了我們祖師們的反彈。”


    “如果你不是我的傳承者,你能相信,我們用拳頭和刀劍,守護了自己的權益,並且跟這片土地上那些黑白兩道的修行者,訂立了互不侵犯的條約?”


    “該教給你的,我已經傾囊相授了。”董山川拿起煙鬥,輕輕地在齊越的頭頂上敲了幾下:“拿走你的鴛鴦鉞,加入夜間守護者的行列。”


    “那是你走出新路的唯一辦法。”


    ……


    從這一天開始,齊越的那些公子哥朋友們驚訝地發現,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都沒辦法聯係上那個隨和的小夥子了。


    “對不起,我們家齊越去了海外當誌願者了。”齊越媽媽帶著歉意,看著來到自己家門前的幾位少年少女:“大約要三年之後,才能迴來呢。”


    乘興而來,幾位齊越的好夥伴們,隻能失望而歸。


    轉眼,便是入夜之時。


    齊越坐在閣樓上,輕緩地唿吸著,一道如龍虎般的氣息,從他的口鼻中吐出,然後又反卷迴去,神妙異常。


    這是他這一道的唿吸法。


    “第一次擔任黑夜守護者,會不會感到緊張?”一位中年男子走到他的背後:“這幾年來,還是有不少的邪道修行者,想要趁著黑夜的掩護,進入我唐人街裏邊,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說不緊張,那肯定是假的。”齊越苦笑了一下:“隻不過說實在的,我還有些期待。”


    “期待?”中年男子的眼中閃爍過些許讚歎的光芒:“不愧是董老師的弟子,你還是很有覺悟的。”


    “您先忙吧,我去巡邏了。”齊越微微一笑,像是一隻小蝙蝠一般,從四五層樓的閣樓上躍下去,比傳說中的蝙蝠俠,也毫不遜色。


    中年男子看著他無聲無息地落入人群中,又是讚許地笑笑。


    ……


    夜晚的唐人街,有一種淩亂的美感。從華夏過來的旅客,從全米國各處來觀光旅遊的遊客,還有來拜訪朋友的米國人,都在這個時候匯聚在唐人街並不寬闊的街道上,擠得水泄不通。


    齊越順著擁擠的人群,一路向前。


    此刻又是七月,距離他認識季滄海,已經兩年有餘。這兩年裏,他的實力進境,算得上是突飛猛進,但從境界上看,已經到了蛻凡境的巔峰,甚至能夠和金丹期的強者相抗,也不落下風。


    這都是內家在戰鬥之道上的加成。


    從大學裏畢業之後,他就一心投入了內家拳的練習之中,比那些職業選手一天的練習時間,都要長上許多。畢竟,職業選手沒有內力護體,一天到晚的練習,說不定會把關節和內髒都給練廢。


    紅彤彤的燈籠,在街道的上方閃爍著,代替了路燈的照明功能。


    “不知道我的實力,跟當年的季大哥比起來,能有幾成勝算?”兩個小時的巡邏時間將到,他也沒發現什麽邪派修行者的暗地行動,他握了握拳,對於最後的十分鍾,有了些許期待。


    當年被那個修煉聖靈洗禮的混蛋揍了一頓,他的內心之中,一直有種不忿的情緒。


    他期待一場,真正屬於自己的戰鬥,來證明自己的實力。


    破除心障,就是他進步的契機。


    轉過一個街角,他遠離了那嘈雜的人群,轉入了平常不會注意到的小街巷中。這是那些唐人街居民們真正的住所,而不是像外邊那種繁華喧鬧的商業街。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被黑暗籠罩的長街尾響起。


    “希伯來,你在哪裏?”一陣縹緲的聲音,從街尾傳來。


    “葉曦!”齊越的胸中,有一個聲音不受控製地吼了出來。如同瘋魔一般,他衝了上去,三步並作兩步,就已經衝過了百米長街。


    葉曦提著一個小小的燈籠,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希伯來!你能聽到嗎?”


    “葉曦!”齊越一把就攬住了她:“你怎麽了?”


    “是你啊。”葉曦此時才如夢初醒,迴頭看了看齊越:“你是來幫我找希伯來的嗎?”


    齊越胸中一痛。雖然此刻燈火闌珊,但借著微微的光,他還是看清了葉曦此刻的麵容。原本算是清麗的小臉上,濃重的黑眼圈把她那雙美麗的眼睛,都蓋了過去。有些蒼白的臉,象征著她貧血的體質。


    當年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自己的零花錢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好吃好喝地侍候著,把她養的越發標致。


    “希伯來!”齊越抱著葉曦,眼中流露出難掩的惡意。


    “你要對希伯來做什麽?”葉曦忽然掙紮起來。女性的第六感都是敏銳的,當齊越眼中露出兇光的那一刻起,葉曦就已經察覺到了齊越對希伯來的惡意。雖然當年,齊越被希伯來打敗之後沒做什麽,但這並不代表,齊越就沒辦法扳倒希伯來。


    他出身富商家庭,財富上遠比希伯來要雄厚,想要找人來幹翻希伯來,完全不是問題。


    “葉曦,你真的變了。”齊越緩緩放開葉曦,站了起來。


    失去了齊越支撐的葉曦,虛弱得甚至沒辦法維持自己站著的身形,倒在了地上。在漆黑夜光中,她看見齊越的雙眼中有火。


    “當年的你,善良,有信仰。”齊越看著葉曦,盡力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但現在,你看看你自己,像個什麽樣子?衣服不知多久沒洗過,看起來比街邊的乞丐都要肮髒。但這不是關鍵的地方。”


    “關鍵的是,你已經徹底失去了自我。”


    “你成了那個男人,可有可無的附庸。”


    “你在找他?是被他拋棄了,還是失去了利用價值?”


    他一把扯住了葉曦的衣領,像野狼一般盯視著獵物的眼睛:“看著我!”、


    葉曦哪裏見過這個陣勢,被他的雙眼一盯,幾乎就要暈倒過去,但就在這一刻,她的腦海中,似乎有什麽被打破了。


    那盞燈籠忽然就滅了。


    “齊,齊越?”葉曦的臉上,忽然露出了許久不見的羞澀模樣。


    “我先帶你迴去。”齊越倒是沒注意到這一點,提起葉曦,在樓房間輕點腳尖,就迴到了師傅的房子裏。


    一個黑衣人,忽然從角落裏鑽出來,撿起了那杆已經熄滅的燈籠。


    ……


    “師傅,你能看得出她是怎麽迴事嗎?”齊越看著董山川,眼中的焦急之色,是掩飾不去的。


    “看不出來,那我這麽多年算是活到狗身上了。”董山川沒好氣的看著自己這個徒弟,什麽好的不做,偏偏要作舔狗。


    “那究竟,是什麽?”齊越的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有外邪入體。”董山川正色道:“而且是非常恐怖的邪氣,侵入時間還不是一時半會,甚至要比為師當年在東南亞那邊遇上的詭異,更加要命。”


    “因為這個玩意本身,是披著神聖外皮的氣息,但是內部的實質,卻是一種侵略性極強的邪氣。”董山川手指尖上,浮現出一點散發著太陽一樣光輝的火焰:“侵略如火,卻暖如朝陽,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十字教分裂出來的異端。”


    “十字教的異端?”齊越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希伯來那張令人厭煩的臉。


    “你想到什麽了嗎?”董山川看了他一眼。


    “希伯來,一定是那個希伯來!”齊越的眼中,那種憤火的光芒再次出現。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這股憤火,帶著他體內的內勁,一點一點地衝開他的心障。


    ……


    “聖師。”希伯來跪伏在唐一的身前:“先前那位女子,已經被齊越捉了迴去。”


    “很好。”唐納德牽著那位小朋友的手:“希伯來你辛苦了,這幾天可以先休息一下,暫時也沒有什麽人物需要安排給你做的。”


    “不,聖師,請不要讓我成為無用的廢人。”希伯來跪伏在地上,眼中的狂熱是任誰都能看出來的:“我可以為聖子和聖師的事業,奉獻出我的一切,所以請不要憐憫我的疲勞,請燃盡我所有能夠奉獻出來的東西。”


    “很好。”聖師看著希伯來,臉上的滿意之色是毋庸質疑的:“希伯來你有這樣的覺悟,日後必然能夠重新迴到天堂,成為聖潔的天使。”


    希伯來跪伏的身子顫抖起來,像是受了莫大的獎賞一般。


    “既然你不願意休息,這幾天就先到我們的教堂裏邊,為聖子祈禱吧。”唐納德輕描淡寫地說道。


    “是!”希伯來保持著跪伏的姿勢,退出了這個房間。


    “父親,這人的自我,已經徹底消失了呢。”唐一看著跪伏著離開的希伯來,眼中有一種惋惜的光芒。


    “不要叫我父親了。”唐納德將腰一弓:“現在的您,已經承載了聖子歸來的力量,隻有已經消逝的聖父,才有資格作為您的父親,而我不過是您在這一世遇到的老師而已,想要成為您的父親,那是大不配的。”


    “當我的力量沒有徹底迴歸之前,我還是會稱你為父親。”唐一的語氣雖然輕,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是。”唐納德低下了頭。


    “你們將那個女孩子的體內灌了聖光,是想做什麽?”唐一看似無意地問道。


    “我們的意思,是要將唐人街裏邊的修行者,一網打盡。”唐納德謙恭地說:“那裏邊的修行者,跟那些罪刑會的人不同,不受我們聖光的克製,一旦讓他們擴張成長起來,我們甚至沒辦法跟他們正麵抗衡。”


    “這就是你們執行那個計劃的全部理由?”唐一問道


    “我們執行這個計劃,最大的理由就是,不希望被他們影響到聖子您的迴歸。”唐納德看著唐一,眼中露出的崇敬和溫柔,是他成為聖師以來,很久沒有出現過的:“我們這是為了保護您,畢竟您的這副身軀,還遠不如當年為了人類獻出的那副,一旦被那些……”


    “我知道了。”唐一淡淡地說:“你先下去吧。”


    “是。”唐納德退出了房間。


    隻剩下唐一一個人,坐在床上。


    他的頭頂上,有一頂冠冕,滿是荊棘。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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