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麒麟的雙眼又瞪得更大了。


    “急急如律令,敕!”季滄海雙手拉開那滴精血,在空中開始勾勒出一副神奇的圖景。那本就細小的血珠,被他雙手食指一拉,變作了更加纖細的血絲,在空中鋪開,逐漸成型。


    一副似龍似牛的圖景,被季滄海勾勒出來,然後捏起法訣,往下一摁。


    那杆長槍的封印,被季滄海生生撕裂,但由於先前加強的那部分能量,居然抵擋住了長槍內部的能量釋放。


    “你一頭蠻牛,有進化成麒麟的機會,也算是積了幾輩子的福氣了。”季滄海繼續維持著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樣,一道法訣打進長槍之中。


    到了他這種層次,什麽法訣,都是信手拈來,不拘於定式。


    麒麟像個弟弟一樣趴在他身旁,看著他大展神威,連吱都不敢吱一聲。


    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孩子,真動起手來,連自己這個神獸種子,都不是對手,更別說這一界的垃圾存在。


    這樣的存在能叫自己當保鏢,那肯定是有什麽別的原因。


    最後一道法訣打入長槍之後,季滄海神色如常,對著麒麟勾了勾手。


    麒麟主動爬到他的身邊,等候發落。


    季滄海笑了笑,咬破指尖,落下滴滴鮮血,在麒麟的額頭上劃了一道符咒。頓時,麒麟就覺得,這個天地間的日精月華,開始加速向自己匯集。原本自己已經是神獸之軀,天地鍾愛,可也及不上季滄海隨手勾勒的符咒有用。


    但更下一刻,麒麟便發現更驚恐的事情。


    自己的身體,在那個符咒的作用下,居然開始縮小。一丈長的身軀,越縮越小,最終居然化成了一隻三寸長的袖珍小獸。


    “走吧。”季滄海微笑著,眯起眼睛。


    麒麟縮了縮頭,把自己想問的話憋迴嘴裏,憋得緊緊的。


    會眯眯眼的,都是怪物!


    月華如水,在把麒麟丟到閣樓上,吩咐他一旦有強大的修行者靠近,就守護這處以後,便走迴了自己的禪室,把門鎖好,然後連畫七道符咒,一道斂息法將所有的氣息斂去,然後用五道元氣鎖,凝聚諸天精華,供給那道守護陣法。


    這裏沒有別的材料,即使季滄海的原料,用得極少,可畫了七道符印,依舊消耗了三兩的原材料。


    這三兩原材料是什麽?


    是季滄海的血。


    此時此刻,他半跪在地,強行動用的修為,終於在這個時候反噬了他本身。原本就已經出現無數裂痕的神魂本源,現在更是再次被一杆大錘,狠狠地砸下。


    “啊!”季滄海發出了不似人聲的嘶吼,向著禪房頂,爆發出所有的情緒。


    所有的痛苦,好似潮水一般,將季滄海淹沒,逐漸拖下那死亡之海中,越拖越深。在痛苦之中,季滄海仿佛又迴到了當年,迴到了那個普通人身上,麵對著無窮無盡將自己淹沒的潮水。


    他束手無策,他痛苦不堪,雙眼中的血絲,已經撐破了極限,在他的眼眶邊,淌下了兩行血淚。


    他麵目猙獰,他無聲嘶吼,原本和善的麵目,已經化作厲鬼一般,好似要像誰索命。


    在他被這種痛苦包圍的時候,這一界的天地元氣開始劇烈的波動,好似沸騰的湯水,在這一界掀起了無數普通人無法感知的波瀾。


    那些久久困在瓶頸處的老東西,被這潮汐一漲,一下子就突破了境界。


    那些苦苦修行連基礎都不得其門的年輕人,被這靈氣一蕩,便衝破了關竅。


    當然也有不幸的,一下子走火入魔,死翹翹的也有。


    知道為什麽季滄海要設下如此強悍的陣法,連他自己發狂都打不穿的陣法嗎?


    那並不是因為他害怕有強悍的修行者來襲。


    而是害怕自己在痛苦中,徹底墮落成魔,將這小千世界,一手毀滅!


    看著越來越黑暗的身際,季滄海厲鬼般的臉上,忽然和緩了一些。


    那是迴光返照,還是形勢轉好?


    ……


    站在塔前,封易看著跪伏在地,開始愈合傷口的將臣,撫著嘴角被劃破的傷口,趴在地上用力地喘氣。


    來到這個地方,所有的境界,所有的差距都被抹平,隻剩下最原始的屍妖之力。


    幾乎是同一時間降臨在這一處的兩人,從一個月前,就開始了廝殺,最原始的那種,不隻是拳拳到肉,隻要是任何能夠用上的器官,都被拿來決鬥。


    封易的耳朵上,留下過將臣的咬痕。


    將臣的身上,有著封易碎裂的骨碴。


    他們不斷地撕咬,戰鬥,好似最原始的野獸,拋棄了一切的倫理與武技,在這尊小塔前,進行著某個人人生之中最後的決鬥。


    失敗的下場,完全是無可置疑的。


    “你到底有什麽信念,能堅持你跟我決鬥了那麽久?”一個月之後,將臣第一次開口。他的腹部,被封易的手爪,割開了一個巨大的裂縫,甚至能看到裏麵的腸子。


    對於普通人來說是致命傷的恐怖傷勢,在將臣的眼裏,不過是不痛不癢的輕傷。


    “不合理!”將臣的臉不因為傷勢,而因為憤怒扭曲:“我在沉默中度過了無數年,承受了整個世界的信念,選你當弟子,不過是有備無患,可為什麽!”他的聲音越來越尖銳:“為什麽!”


    封易整張臉,已經被劃花,如果不是躲得快,除了斷裂的鼻梁,跟著被剝離的,還有眼眶中的眼球。


    此刻的封易,好像伏地魔一樣,臉色蒼白,連鼻子都沒有。


    “為什麽?”封易好似感覺不到痛苦,整個人的語氣平靜而淡定,好似正在給徒弟闡述哲理的禪師:“如果我說,為了女朋友和兄弟,夠不夠!”


    “這怎麽夠?”將臣的腹部剛一愈合,就再度團身而上:“怎麽夠!兩個普普通通,連修為都不高的修士,怎麽比得上我這一界生靈?”


    “我肩負的是整個世界的信念,是一界生靈的血仇,為什麽,我打了這麽久,還是不能戰勝你?”他嘶吼著,揮舞著翅膀和利爪,鮮血和肉末在空中爆濺,滾燙的氣息在這狹小的空間中流蕩。


    “你懂個屁!”封易絲毫不懼,就這一迴,他的傷勢也好了個七七八八,隻留下淺淺的痕跡,“生命哪裏有輕重之分?”


    “你隻是為了那虛無縹緲的信念,而我……”封易深吸一口氣,兩隻手爆發出恐怖的力量:“隻是為了,我現在還活著的朋友……”


    “不要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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