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雷迪點了點頭:“那麽,你就處理接下來關於海盜的情報問題,去吧。”


    亞茲點了點頭,走出這間每次都覺得像是停屍房一樣的房間。


    即使他知道這裏代表新約洲調查局權力的巔峰。


    亞茲走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想得不錯,這小子還是有點眼力見。”雷迪拿出火機,點燃了自己嘴上叼著的香煙,也不如何驅趕,就任由煙霧模糊了自己的視線。


    這是間小小的辦公室,算上門口也不過十來平米,這根香煙的煙霧明顯比普通的香煙要濃鬱得多,很快就把整個房間灌滿。


    這也是為什麽,雷迪要讓人拆掉辦公室裏滅火裝置的原因。


    一張同樣模糊的麵孔從煙霧裏“長”出來。因為模糊,所以縱使是從調查員出身的雷迪司長,也沒辦法判斷這個模糊麵孔此刻的表情,究竟代表著什麽意思。


    “冷麵,有特殊能力者出現在新約城,得派你那些得力手下出去,好好地探探情報才行。”雷迪等到那張臉上的輪廓完全清晰之後,才說道。


    “在哪裏?”那張從煙霧裏長出的麵孔沒有反駁,沒有寒暄,隻是單純地發問,嗓音沙啞而單調,好像一台壞了的唱片機,忽然開始唱著碟麵被劃花的老歌。


    “長島區,楓林街23號,一個身份不合法的東方人。”短短幾個小時,有關於這個東方人的任何信息,,都查不到。


    隻能是突然來到米國的非法入境,才能做到這種程度。


    “哦。”那煙霧中的大臉應答之後,就消失於無形。


    雷迪躺會躺椅,手上一枚灰色的扳指自主的轉動,在陰暗的房間裏折射出詭異的光。借著這道光,雷迪能夠看清很多東西。


    比如曾經死在這個房間裏的諸多亡靈,還有被灰色扳指禁錮的,自己的靈魂。


    “這種日子,什麽時候,能是個頭?”他仰頭看天花板,香煙都燒到手指,都不忍放開。


    好像一旦放開,這種能夠閑坐的自由,都會離他而去。


    唐人街上。


    “這就是新約城的唐人街?”季滄海看著那滿布著繁體字的店鋪,還以為自己來到了夷洲島或是鴻港之類的地方。


    畢竟,像這種這麽傳統的經營方式,在大陸已經很少見了。


    “你是從哪裏來的?”齊越鼓起勇氣,才終於問出這句話。他修習八卦掌多年,已經初抵暗勁層次,就算是在海外華人的圈子裏,那也是有數的高手。


    畢竟能夠把武功練到這個層次的人,都不是什麽簡單貨色。


    可是麵對季滄海,齊越還需要一點點勇氣。


    “我?我從華夏來。”季滄海似乎在說著些與自己沒什麽關係的事情,語氣平靜,甚至都不影響他遊玩的興致。


    哪怕他現在隻是一個非法入境的偷渡客。


    “可你的實力,”齊越看著興致勃勃的季滄海:“真不是從什麽深山老林裏沉睡了幾千年出來的老怪物?”


    “你在說什麽呢?”季滄海有些好笑:“我就一普普通通的現代青年,什麽老怪物呢?”


    齊越仔細地看著季滄海的臉,想從裏麵看到一些歲月磨蝕的風霜感。


    可他什麽也沒看出來。


    新約城的唐人街很大,是西半球最大的華夏人聚居區,足足有十來萬華夏族裔生活在此,有百來年的曆史。


    季滄海抬頭,有些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他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雙皓若星辰的眼眸中,一條巨龍的倒影隱隱約約地出現在其中,不斷遊動,好似一口深不見底的大湖中,有神龍佑靈。


    “你在看什麽呢?”齊越雖然有些不滿於季滄海突然停下,卻是不敢造次。別人救了自己,還是位深不可測的高手高手高高手,有氣也得吞迴肚子裏。


    “抱歉,我剛剛走了下神。”季滄海重新迴到正常的視界:“其實你說我強,其實也就一般,就在這條唐人街裏,就有好幾位不次於我的前輩在這裏居住,可別再吹我了,一會碰上大佬,那可得把頭都給我打爛。”


    “不是吧。”齊越的世界觀似乎被傾覆:“這條唐人街是我自小就生活的地方,幾乎哪裏有什麽店鋪有什麽人住我都一清二楚,怎麽可能……”


    “這裏粗略一看,應該有十幾萬人吧。”季滄海瞥了齊越一眼:“你能把這裏所有人都認識過來?”


    “這……”齊越無話可說了。


    但他的心裏卻是燃起了熾熱的火焰。


    那個搶走了玥兒的男人,如果不是自己莫名其妙地敗給他,玥兒是不是就不會跟著他離去?齊越微微捏緊了拳頭。


    這個來曆莫名的季滄海,是自己的希望。


    重新贏迴玥兒的希望!


    季滄海沒有看齊越,卻察覺到這個青年情緒的動蕩不安。他不是佛門那些精於兩心通的大師,隻能象征性地撫了撫這個年輕人的後背。


    他也是個年輕人,可這幾年經曆的東西實在是太過驚人。


    無形之中,他已經儼然宗師氣度,不再是當初初出茅廬那個混小子。


    真不知是幸運,還是別的什麽。


    潛藏在季滄海體內的真元,微微有些許流露,混在季滄海的手掌邊,流進了齊越的身體裏,讓他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明明是被厄爾尼諾占領的夏天,齊越看著季滄海,對自己身體裏產生的變化有了大膽的猜測。


    可他發現這條街上的人忽然變少,直至消失。


    隻剩下自己和季滄海兩人,和某位站在街尾處的老人。老人須發皆白,一身青色的長衫,看起來像是民國時期的那些不中不洋的過渡者,卻籠罩著一層迷霧,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正驚駭間,季滄海往前一步,微微拱手:“前輩你好。”


    “華夏來的人?”那個老人的臉龐雖模糊不清,但從他的語氣裏,還是能聽出不滿:“我們這裏與華夏,已經多年沒有交集,你來之前,貌似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吧。”


    “突入前輩們的道場,確實是晚輩不對。”如果是以前的季滄海,那一定是訕笑著賠禮,可現在他沒有:“但我出現在這裏,實在是事出有因,我被人擊傷,在海麵上漂浮多時,被旁邊這我小哥撿到,帶迴來才救醒。”


    說著,季滄海拍了拍身邊的齊越。


    “齊家的子孫,倒是有幾分仙緣。”老人也不是真正的老古董,這些老人最重麵子,此刻出現也不是為了打架,互相找個台階下,就能過了這事。


    齊越的心中卻忽然覺察到那個老人隱隱約約的笑意。


    “那麽,這次就算是拜過碼頭了,前輩。”季滄海笑著再拱手。


    老人笑而不語,背起手來,像個舊時代的教書先生,轉過巷尾,消失不見。


    齊越終於重新聽到了街上的人聲。


    “怎麽樣,沒被嚇著吧。”季滄海對他友好的笑了笑:“認不認得那老人是你家的什麽親戚?”


    “我的,親戚?”齊越被季滄海這突如其來的話語嚇了一跳:“我怎麽會有這種神仙親戚?”


    “那是你還年輕,可能你家裏人沒告訴你吧。”季滄海跨步向前:“畢竟在這個龍蛇起陸的時代,家裏沒一兩個靠得住的親戚,那可是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才行。”


    齊越聽得雲裏霧裏,屁顛屁顛地跟上。


    他還沒意識到剛剛在他眼前互有來往的兩人,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但以後,他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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