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凹槽上平緩流淌的血液,一瞬間開始沸騰起來。


    那隻被雷火激發的銅爐虛影上,不知怎麽的擁有了姑獲鳥這一個符文,自然也與姑獲鳥的特質有關。


    姑獲鳥,又稱鬼車,足足有九頭十八翼。宋人周密著《齊東野語》,就有提到過這種鳥“身圓如箕,十脰環簇,其頭有九,其一獨無,而鮮血點滴,如世所傳每脰各生兩翅,當飛時,十八翼霍霍竟進,不相為用,至有爭拗折傷者。”


    如此兇殘而恐怖的生靈,居然會成為一方符文庇佑高黎族,也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今日,這片殘缺銅片上的姑獲鳥虛影蘇醒,絕對是季滄海破陣的一方利器。


    隻是一口,銅爐從天而降,將整個空海之陣包在裏麵。隨後,一個大蓋子從海底浮現,蓋住了整座龐大的陣法。


    “我滴個乖乖。”坐著快艇,摩托艇的九局支援修士即使離得還遠,可這通天的倒掛銅爐,即使站在瓊州南港上,也能依稀辨認出模樣。


    快艇破水,急速前進,所有的九局成員都迫切地想要向前,看看到底誰才是這宗法術的施術者。


    臉色蒼白的季滄海看著那光華內斂的符文,落迴海麵上。那頭大魚被季滄海一點,整條魚從渾渾噩噩的朝聖狀態擺脫出來,沒有像其他海洋生物一樣貿貿然跟著輪船前衝。


    季滄海躺在魚背上,繞著巨大的銅爐虛影轉圈圈。


    他本來隻是想要以銅爐碎片擊穿陣法空域,進入陣法內部,再憑借體內那團業火溝通天地,打破這個顯然違背了本界法則的陣法。


    所有符合天道的陣法,都是借助天地元氣本身的力量,或是修真者的真元發生作用。如果是通過吸收生靈的生命力或是通過異種手段,都要遭到天罰。


    而擁有業火和劫雷之眼的季滄海,冥冥之中能夠感受到天罰究竟有沒有落下。


    在這個陣法展開之時,季滄海根本沒有一絲感應。再聯係一直在瓊州島有所動作的八臂天主。


    季滄海有八成把握,這就是個由八臂天主那邊的人搞出的東西。


    暗度陳倉啊。季滄海的臉色依舊凝重。


    ……


    安南的一座寺廟中,此刻是燈火通明。所謂的燈火通明,可不是指人們日常意義上的電氣燈,而是真真正正的千盞油燈。


    整座寺廟規模非常龐大,供奉的神像也很多。每尊神像之前,都有無數盞信徒供奉的油燈長明著,在這白日之間有種神聖的觀感。


    無數細碎而統一的祈禱之聲在寺廟中迴蕩,匯合起來,便顯得異常的宏大。這裏的每一名信徒都以一個標準的盤坐姿態坐在地上,雖然裝束各異,高矮不一,卻都異常的虔誠。


    如果季滄海在旁邊,他一定會看到,在這些信徒的泥丸宮處,各有一枚細小而精致的葉子。這些葉子的紋路隨著他們每一個人的祈禱,變得更加清晰。


    而每十個人之中,就有一個身上散發著陣陣波動的修行者,作為領頭羊。他們身上的力量正在逸散,一直流到那些燈盞之中,燃燒起來。


    中央那尊八臂神像越發莊嚴,好像再次鍍上了24k的純金。


    ……


    銅爐上的姑獲鳥虛影開始變得真實。這尊銅爐與普通的青銅,黃銅都不一樣,通體都是鮮豔的紅色,就如同茶馬古道上那些商人們販賣的紅銅瓶一般。


    隻是季滄海清楚,那通體的鮮紅,就是那些前來朝聖的海洋生物所流出的血液。


    真刺眼啊。季滄海握緊了拳頭。


    忽而,那尊巨大的銅爐,開始龜裂。濃濃的黑煙從銅爐的裂口中冒出,就像不懂事的小媳婦在廚房裏亂來搞出的黑暗料理。


    那些快艇已經能夠看見那隻巨大銅爐的全貌。


    “別過來。”季滄海的聲浪一出,震得周圍的海水掀起波濤,一路傳到四裏外。似乎是他的聲音太過渾厚,整座銅爐虛影越發崩壞。


    在黑煙之下,一團神聖的金光在煥發,在生長,就像一株纏繞生長的藤蔓,洞穿銅爐的屏障,一點點奪迴空域的主控權。


    那些原本在業火的努力下成為銅爐資糧的天地元氣,在這株藤蔓的的生長之下,都被竊取。


    撕拉之後,銅爐與其上的姑獲鳥都化作碎片,散在空中。


    季滄海身邊,無數根紙劍齊齊飛出,化作一道城牆一般的劍陣,一直向前推出。他背後包中所有的a4紙都被折成紙劍,借助當時偷師的天地元氣軌跡,模擬出了當初姬若離的仙家劍陣。


    偽?道理劍陣。


    金光藤蔓忽然收迴,化作瓔珞,迴歸到那尊八臂神像身上。慶雲蓋頂,瓔珞,寶珠,仙枝紛紛隨身,一派神主景象。


    “死亡。”八臂神像的話語震動諸天,好似晴天霹靂,卻不是季滄海能夠聽懂的語言。仙家高手在人間自有法相隨身,言出便是法隨。


    季滄海聽不懂沒關係,這個天地聽懂了。一種來自冥界的吸引力開始自動收取季滄海的神魂。


    就像當日遇上突破界壁的嗜一樣,季滄海的神魂又要離開身體,即將落入幽冥地府。


    而這次的剝離,是將他壽元從本源處一並剝離。


    他的身後,一柄勾鐮伸出,即將收割他逐漸剝離的靈魂。


    八臂天主的眼眸沒有感情,甚至都沒有多留一絲注意在季滄海身上。這樣一個連金丹都沒有摸到的小修士,在他的眼中就跟塵埃沒多少差別。


    不過是嫉妒太陽太過光輝,不敢正視自身卑微的蟲子。


    漫長的生命中,見多了這種人,就沒什麽興趣了。


    一柄長劍上,頭發花白的老人全力以赴,發際線都被吹高了三分。在他的身邊,幾道朦朦朧朧的虛影籠罩在霧氣中,隱而不發。


    他已經看到了破碎的銅爐與八臂天主的真身。


    袍袖一揮,他解除了對身周虛影的掩飾。


    五枚秋風24f型戰略彈道導彈,在離開鄭局長的控製之後,全力發動,搭載不知何種彈頭,以接近二十馬赫的速度直射金身法相。


    “轟!”恐怖的火焰與氣浪在金身法相上炸開,將這裏的空域變成死亡真空。無數在九局科研人員和修行者的不懈努力下發明的“忌憚”彈頭,在陣法的邊沿炸開,將周邊二十公裏的雲朵都撕裂開。


    好像在天空上開出一朵煙火。


    季滄海在導彈射擊的另外一麵,受到的僅僅是氣浪的不斷吹襲,而不是那對於元嬰期修士來說也是致命的“忌憚”彈頭。


    他整個人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路被刮走,刮到遠海。


    那些停留在海麵上的快艇,更是無力地被高達二三十米的海浪掀起,區區真一境,在這種堪比海嘯的人造災難麵前,還是太過弱小。


    若非鄭局長瞬間落下,將所有人都帶到海下深處,絕對會出現嚴重的傷亡。


    硝煙與海浪散去,金身法相雖然暗淡,卻沒有徹底毀滅。他托著那艘載著潔白膠狀物的輪船,開始由實轉虛。


    一個禦劍女子在遠空飛來,竟要比剛剛的導彈更快。


    可畢竟是來不及了。


    金身法相像是將這一切都預算好了,身影的轉虛不急不緩,剛剛好足夠安然離開。作為在梵空界苦修大半紀元的神靈,在算計之道上,實在是爐火純青。


    可他的手忽然被一道漆黑的影子勾住,一掠而過。


    連帶著輪船,那隻逐漸化虛的手被“忌憚”留下的餘威風壓吹落,一直飛到海上,隨著高高湧起的浪頭繼續行駛。


    雖說是駛向遠海,但畢竟離開了傳送到範圍。


    是的,金身法相雖然還在,但是圍繞著他的陣法,已然在五枚秋風24f的轟擊之下破碎,這一道漆黑的刀影,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個原本聯通冥界的漆黑洞口,一個全身籠罩在陰影裏的身影收迴勾鐮,打了個響指,坐上那台同樣漆黑的轎車。


    “隨隨便便就叫出陰司,真以為陰司是你家開的?”


    “傻13。”


    車子開走,連尾氣都不留下一點,完整消失。


    金身法相也完成了轉虛,消失在天地間。


    但剛剛睜開眼睛的季滄海,絕對忘不掉他那一刻抽搐的眼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千禧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清霜居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清霜居士並收藏千禧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