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位淩空而來的女子,四人皆是如臨大敵。蛻凡蛻凡,沒有徹底蛻變之前,就是凡人,與踏上金丹大道的大修士根本不是一個檔次。


    可以說,普通的蛻凡境修士,在金丹境的領域之下,光是站著,能撐上一炷香,就是一等一的剛直。


    這還是金丹期強者什麽也不做的情況。


    眼前這位女子踏空而來,卻什麽也不做,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四人。不知道是驚嚇還是金丹期強者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威壓,那兩位連蛻凡期都沒到的年輕道士,身上一滴滴汗逐漸浸濕了衣衫。


    季滄海和蘇豫望雖然不至於嚇得冒汗,但心下也絕不敢放鬆警惕。


    天上兩尊法相也是像這邊一樣,靜靜地對望著,誰也沒有動手。


    沒人知道這個情況維持了多久,也沒人知道還將持續多久。


    “請問,這位閣下,您召喚我們進來,究竟所為何事?”蘇豫望實在不想再承受這難言的壓力,緩緩開口。隨著他每一個字的出口,他帶來那兩位年輕道人身上的壓力就減去三分,直至終於能伸一伸不知不覺間佝僂下去的腰。


    “別動。”女子沒有迴答蘇豫望恭敬中帶著一絲質疑的問話,而是把視線盯住了魚紋道袍青年的手。不用她如何動作,青年握緊的右拳,就在他不甘的表情裏攤開,露出一塊小小的木牌。


    “八風吹不動?”女子把那塊刻印著亭子的木牌奪到手上。


    蘇豫望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冷峻下來。他身後這個青年,雖說隻是真一境的修士,但身份絕不是一個普通修士能比擬的。


    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這是h省第一人,八風亭主人劉豐道的評語。


    能擁有八風亭的木牌,蘇豫望身後那位魚紋道人,絕不一般。


    “有趣。”季滄海突然發問:“請問這位前輩,你為何不將木牌收進口袋裏呢?”


    女子將目光看向了從未在意的季滄海。


    季滄海戴著墨鏡,同樣看著女子,沒有絲毫避退。


    “拿在手上,就算您是金丹境的強者,也有可能會被這位魚紋道袍的小哥重新找到空隙,使用道器。”


    “我需要在乎這個嗎?”女子把手背到身後,從內而外釋放出一股強大的氣勢。其氣機之盛,遠遠比季滄海等蛻凡境強者雄渾,更不用說那兩位真一境的道人。


    “你如果不需要,”季滄海的話語依舊平靜,卻讓蘇豫望和那兩位真一境道士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要是同屬蛻凡境的強者,即使是九重,蘇豫望也有自信不至於死亡。


    可這是金丹境強者,是那用出領域就能讓蛻凡境強者連腰都伸不直的大修士,由不得他不慌。


    況且,他微不可查地瞥了魚紋道袍的道士一眼,若是這位哥出了什麽事……


    “那你為什麽要拿走這塊木牌呢?”季滄海攤開手。


    女子一滯,隨後便是更加鋒利的眼神。她的雙眼之中忽然出現了一道模糊而混濁的白影,就像那些凡間的白內障病人一樣。


    但沒人敢把這雙正在變化的眼睛當成真正的白內障。雖說這雙眼睛僅僅是看著季滄海,但是沒有抑製住好奇心的兩位真一境道人以及蘇豫望,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金丹境強者的厲害。一瞥,僅僅是一瞥,那位八風亭的魚紋袍道人便好像喝了世界上最濃烈的醇酒,在喉嚨與食道上感受到了刀割般的痛苦。


    他“哇”地吐了出來。


    另一位雲紋袍的道人就更加不堪,他本來身體就弱,才選擇了劍修的路子,現在受到這白內障般的一瞥,更是當場跪下。


    蘇豫望雙眼緊閉,全身氣機一刹內斂,隻留下極少數一部分放在魚紋道袍的年輕人身上。若非如此,隻要輕輕一動,他體內的氣機就要麵臨爆炸的風險。


    可季滄海不同,季滄海戴著墨鏡,根本看不到那雙白內障似的眼睛,自然就無所謂之神之一傷動本源。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瞎。”女子絲毫沒有把其餘三人放在眼裏,一雙眼睛裏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季滄海的雙眼上。


    甚至,借助著金丹期強者對道則的特有理解,她甚至將這雙眼眸強行投影到季滄海的精神之海上空。


    “真是煩人,”季滄海把墨鏡一摘,塞進口袋裏,想了想之後,又把它丟在風中。


    “估計以後,就不會再用上它了。”


    他緊閉的雙眼對向金丹期的女子,看起來就像兩個鬥雞在對瞪。季滄海在這緊要關頭,居然還有心思胡思亂想。都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誰還會像兩個小孩賭氣一樣看誰的眼睛睜的大,誰的眼睛撐得久?


    估計獨此一家,別無分號了吧。


    其實女子的儀態也不算太過失禮,隻是季滄海想象之中罷了。作為金丹期的強者,即使季滄海因為在地府和離魂數次養成了相對普通蛻凡境要強許多,但想要光靠神魂與感知去鎖定金丹期強者的所有信息,還是一種奢望。


    “把眼睛,給我睜開。”金丹期女子一字一句地說出這句話,卻好像傳說中的言靈一般,強迫著在場所有的人將雙眼睜開。


    蘇豫望的體表忽然就爆出幾朵血花,那是真元強行停滯所帶來的經脈破損。


    就以這個代價,他竭力護住了身後那兩位年輕道人,沒有讓身後兩人被那雙白色眼眸的光芒正麵擊中。


    他的身上繼續爆出血花,每爆一朵,他的麵色就蒼白幾分。


    白眸女子迴頭看了蘇豫望一眼:“倒是頭不錯的狗。”


    蘇豫望根本沒辦法反駁,他施展出道術將自己死限在當場,暫時已經失去了行動的能力。不是蘇豫望不想動,而是他一旦有行動能力,絕對會壓抑不住內心深處的逃跑念頭,拋下身後那兩位年輕道士。


    人總有些不得不為之的事情。


    哪怕被辱罵,被羞侮。蘇豫望感受著身體不斷加重的傷勢,眼眉低垂,卻有無數血絲在其中冒出。


    既是身傷,更是神傷。


    白眸女子重新把眼眸對準了季滄海的雙眼。


    “你還能撐多久?”她的語氣高高在上。


    “你很想看?”季滄海逐漸鬆開眉頭。


    身下的雲海逐漸化成灰黑色,有些微響動震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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