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在集市的邊沿,又靠著牆角,無聲無息,自然沒什麽注意到他,除了時不時的幾聲輕咳,好似不存在一般。


    但果果究竟還是看到了他。


    “你沒事吧。”看著衣衫襤褸的少年,她突然間就想起了不知所蹤的封易,心頭湧起一股同情。


    少年原本似乎在睡覺,被果果這一聲問候驚醒:“啊,嗯。”


    果果走到他的身旁,蹲了下來:“你真的沒事嗎?”


    “還好吧。”季滄海苦笑了一下:“謝謝姑娘關心。”


    說實在的,雖說這半年來他一直都被不知名的液體泡著,衣服還沒徹底損壞,但從賣相上看,實在是不敢恭維,也就是果果,才敢接近他。


    “那就好。”果果突然很想封易,站起身來,一麵出神,一麵走開。


    季滄海繼續坐在灰塵慢慢的土地上歇息。他沒有認出果果,是因為他的眼睛,依舊沒有完全恢複,若是睜開,絕對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至於月兔沒認出來,那自然是因為……


    月兔和石頭也睡著了。這半年來,季滄海的治療是極其精細的。一個人的身體本就是極為精密的結構,而季滄海的身體和靈魂,在聯動影響下,已經被那個詭異的道人給弄得千瘡百孔,甚至連身體裏所有的經脈,都爛成了肉糜。


    月兔和石頭這半年來,根本就在瘋狂地保持精神力的高度集中。


    足足半年。


    縱使這兩位都擁有地仙境的精神力,但畢竟不是那些舉手能造人的鴻蒙大能。


    因此,季滄海現在就是個孤家寡人。


    又在地上歇息了十來分鍾,季滄海感覺身體好受了些,才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來。


    他現在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根據方言,季滄海推測,這裏應該是小城的西北角,屬於信州縣的範圍,這裏是山區,綿延數百裏之遙,隻要出了信州縣的範圍,就正式離開g省。


    他現在正要做這件事。信州縣雖然離小城的主城區比較遠,但是畢竟還屬於小城,若是被熟人看見,他甚至都不知道應該怎麽迴答。


    況且,月兔在沉睡之前也給他留了個信息。


    就在信州縣的縣界上,有件十分適合他狀況的東西。


    他得去拿過來,在現階段保住條小命才好說。


    ……


    果果在信州集市上繼續走著。雖然麵前的都是些琳琅滿目的商品小玩意,但她還是沒能高興起來。


    根據流叔的說法,封易現在不僅沒事,而且還因禍得福,處在晉升的關鍵階段,所以一時半會迴不到小城陪她。


    但是她已經習慣了封易在身邊的日子,即使過了半年,但封易在時那種安心的感覺,還是沒能忘卻。


    那或許就是我的喜歡吧。果果想道。


    今天來信州縣,是聽流叔說,這邊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陰物在害人,希望她能來幫一把手。自從上次暈倒打退魘衛首領之後,她就感覺到自身的異處。


    她體內有強大的火屬性能量在沉澱,被激發出來之後,竟然也有了初步的控火能力。


    黃叔說這是異能者的表現。


    不過,封易沒有加入九局,果果雖然沒有真正嫁給他,但也打算夫唱婦隨。


    她沒有加入九局,但和封易一樣,偶爾接受一點任務賺點錢。


    封易不在,她又不夠年齡去打工,就隻能靠這樣維持生活。


    “應該就是在這附近啊,”果果自言自語:“沒道理啊?”


    找了這麽久,除了眼睛被各種各樣的商品晃得花花的以外,就沒有什麽別的收獲了。


    “要是封易在的話,應該很快就能找出來吧。”果果索性鼓起小嘴,跑進旁邊的一家糖水店去,好好休息一會。


    她可能沒想好,現在是白天,哪有什麽雜七雜八的陰魂出來害人呢?


    ……


    季滄海每走一步,身上的傷口就有種撕裂的痛。快好的傷,沒好的傷,又痛又癢。


    但他還在走。


    林子前麵,有一串嫋嫋的炊煙升起。


    “說實在的,我自己都覺得驚訝,”季滄海自言自語地走過去:“沒有神念,沒有真元,沒有視力,隻有感知,我居然還能走到這裏。”


    “真是太不容易了。”季滄海滿嘴苦澀地笑了。


    他不是不想坐車去,隻是因為自己出現的地點已經沒什麽車可以到達。眼前這個村子,已經是最深入大山的村子。


    再往前走,便是真正的山區。


    “我也想迴到城市裏舒舒服服的吃一碗麵啊。”季滄海呻吟了一下,走進村子。


    “有人在嗎?我是進山的驢友,有沒有人肯給我裝點水上山?”季滄海拿起別人丟在集市裏的礦泉水瓶。


    沒有人迴答他。


    “有人嗎?”季滄海沒有視力,看不到具體情形,感知隻能給他相對模糊的一個認知,不能告訴他他的眼前究竟有什麽。


    他豎起耳朵,仔細去聽。這裏的人家無甚肥沃田地,就靠販賣漫山遍野的竹子為生。風颯颯地吹過,在整片竹林上起舞。穿林打葉的沙沙之聲和地麵竹葉的摩擦之聲,紛紛傳進季滄海的耳朵裏。


    但是這裏沒有鳥聲,沒有人聲,甚至連那些被竹農最痛恨的竹蟲噬咬聲,都沒有傳入季滄海的耳朵裏。


    一股有些腐敗的味道倒是半遮半掩地流進季滄海的鼻子裏。


    沒有神念,他隻能依賴這些平時未曾發掘過的五感。


    風兒的溫度好像比竹林外要更低。


    季滄海循著味道緩緩走過去,一步一步,高高低低。村子裏有用山上的大石頭鋪成的路,中間的間隙頗大,偶爾也將季滄海的腳步卡得踉蹌幾下。


    搖搖晃晃的,季滄海終於到達了位於村子後方的水井旁。一股陰涼濕冷的氣息就從水底一直傳到季滄海的身上,把他激得雞皮疙瘩都升起來。


    村子裏的水井原本應該有一隻烏龜或是小蛇什麽的浮遊,以季滄海的耳朵,不會聽不出這些小動物的遊泳聲。


    可現在,整座水井都是死寂死寂的。


    而死寂,不僅僅指無聲無息,還有從水井中傳來的陣陣輕微腐敗氣息。


    那把竹林吹得像海浪一般搖擺的風兒突然停下。


    季滄海覺得背後一涼。


    果果手上那隻手鐲忽然閃出妖異的藍光。


    “救命啊!”季滄海仰頭,向著集市的方向一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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