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烈火在虛空之中生成。


    它是季滄海。


    無窮無盡,無邊無際,是季滄海對這個地方的第一印象。綿延不知多少千裏的樹林,一片蔥蔥鬱鬱。


    季滄海就“生長”在這一片參天巨木之中。


    這裏的感覺很熟悉,季滄海想,整個世界就像自己兩個月前所在的地方。


    橫斷妖界。


    一根根參天巨木在遮蔽了大部分的天空,但季滄海還是能“看”到,那層灰蒙蒙的天際。這是橫斷妖界的壁障。


    難道又是類似陰陽眼之類的奇異?季滄海看著那蒙查查的天際,心中生出一股荒謬感。


    它開始嚐試著移動身體。雖說是一團火,但是在脫離了身體的範疇之後,移動不僅沒有變得困難,反而有種身輕如燕的感覺。


    這是一種蛻變。


    但是,這一移動,又讓季滄海越發尷尬。隻是輕輕靠近了一棵古木,整棵樹就像被太陽接近一般,從蔥綠變得枯黃,又從枯黃變得焦黑。


    最後化為灰燼。


    季滄海“看”著化為灰燼的巨樹,心裏有種怪異的感覺。


    這棵樹似乎與他有某種聯係,在它燃燒的同時,季滄海仿佛感同身受。


    好像被燒的是他自己。


    季滄海愣住了,開始往上升。雖然已經成為了蛻凡境的強者,也曾在對敵時短暫的懸浮,但這種肆意妄為的飛行,還是第一次。


    他飛了起來,直上雲霄。無數白色的雲朵在他的周圍纏繞著。


    那是被蒸發的水蒸氣。


    他轉頭,看著身下的大地。


    偌大一個藍色的星球,隻有部分區域是有顏色的。在那個雄雞版圖的東南麵,有一點細小的彩色,剩下的一大塊,就是在西南邊陲。


    他的心中湧起一股明悟。


    ……


    煙霧彌漫的山上,“季滄海”站在一方池子上。說是一方池子,但實際上是一方浩渺的大湖。周邊的古木雖然沒有西南邊陲的高黎山的蔥鬱,卻別有一番雅致,盤根錯節,根須紮結,分明是常年暴風的遺留。


    季滄海的白襯衫在這風中吹得獵獵作響,若不是有一層薄如蟬翼的真元縈繞在周圍,絕對落得個被暴風撕裂的下場。


    這種風,完全不像x省那種被山地擋住的和煦風兒,反而像是海邊熱帶氣旋的狂暴。


    但這風很幹,很冷,也沒有熱帶氣旋那種帶著海味兒的微苦味道。


    反倒像是九天之上的罡風。


    季滄海的表情很凝重,很像一個飽經風霜卻不能淡然於世的老人。他的腦袋上長出一雙白白的兔耳朵,暴露在罡風中,微微搖動。


    就像一隻小兔子。


    “喂,你沒事吧。”石頭的意識傳到此刻主導季滄海身體的月兔處:“有沒有被‘它’感受到?”


    “暫時,應該沒有。”季滄海的皮膚上已經出現了細小的裂痕。


    就像一個脫水的人,皮膚上出現了幹裂的溝壑。


    “把他丟進去,你暫時就迴來吧,不然即使在季滄海的身體裏,你被發現的風險就越大。”石頭說。


    “我知道,”“季滄海”抬起頭,看著天上黑暗的穹頂,無數灰暗的雲朵在聚集,有散開:“不過那邊的幽冥通道應該吸引了‘它’的注意力,一時半會理不到我們。”


    “小心無大錯。”石頭一直秉持安全第一的心態:“危險,是時時刻刻圍在我們修士周圍的。”


    “我們兩個喪家之犬,還能算做修士?”月兔的嘴真的很欠。


    但他真的把這口氣憋了太久。


    季滄海的皮膚上,裂痕又漸趨明顯。


    “搞定了嗎?”石頭催促。


    “可以了。”月兔一躍而下,跳入這方從未有現代人來過的湖裏。池水漸漸上升,漸漸離開這被無名陣法保衛著的山體。


    山本來就高,離雲朵不遠,現在水體逐漸往上漫,往上升,就來到了雲中。隨著天空之上的雲霧此起彼伏,消消漲漲。


    雷霆在這雲霧間消長,逐漸結成一道道符文。


    這是天生而成,絕不是人力所為,狂野的雷霆,轟烈的聲音,在雲層中遊弋。雲朵在空中悠悠蕩蕩,卻逐漸形成了一個大鍋。


    鍋裏有水。


    鍋下有雷。


    是為劫池。


    ……


    金丹老者看著地上那個漸漸閉合的洞口,天上降下的陣法封印了幽冥與人間的通道。


    但這些並不能讓金丹老者展露出哪怕一絲的笑顏。他的壽元無多,就想著完成這最後一個任務之後,嚐試突破那道元神關卡。


    他的手顫顫巍巍的,拿出了那副墨鏡,戴了上去。在場眾人都能感覺到這位金丹強者的負麵情緒。


    原本還想托付的事情,現在都變成了夢幻泡影。


    他猛一迴頭,看著東南方向,一口氣歎去。


    那柄黯淡無光的飛劍,跟佝僂的身形,無一不顯出他的老態。


    一個同樣已經老態龍鍾的蛻凡境修士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


    ……


    一個狹窄的囊泡中,季滄海睜開了眼睛。


    “惡心。”季滄海的手上燃燒了一縷細小的火焰。蛻凡道火,不僅點燃了季滄海的星空丹田,還燃燒了季滄海的道宮。


    季滄海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所以他決定出去。


    蛻凡道火點燃修士的身體,也點燃修士的生機之氣和神魂。遠古時期的神火,被後來的修士們改頭換麵,摒棄了原來的祭祀之意。


    隻留下精純的燃燒之力。


    不過季滄海的道火與普通修士的不同。蛻凡初境修士的火焰一般都是雜亂不堪的顏色,而季滄海卻是純淨的暗紅色。


    頗為妖異。


    季滄海倒覺得這火跟自己非常契合,暗紅暗紅的,就像一顆從大地深處冒出的瑪瑙。


    “惡心的東西,”季滄海身周那層薄薄的精神力壁障瞬間被蛻凡之火覆蓋:“我得迴去了!”隻是一蹬腿,這鎖困著季滄海的囊泡就被蛻凡之火燃燒殆盡,化為泡沫消失在空中。


    季滄海一路高飛。他是精神體,根本不需要駕馭什麽法器,什麽飛劍,就這麽用精神力催動著蛻凡之火,還不用擔心被反噬。


    因為周圍全是濃鬱的化不開的沉鬱陰氣。


    “拜拜了。”季滄海看著被自己捅穿了一條長道的嗜,轉頭一衝。


    一層比季滄海身上蛻凡之火更薄的屏障擋住了他。


    “這是什麽?”季滄海看著這連蛻凡之火都燒不掉的屏障,微微一愣。


    那層薄薄的屏障在空中占的空間越來越少,直至消失。


    季滄海隻是一愣,失去了立刻歸去的機會。


    幽冥通道,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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