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裏的囚犯發出哄笑聲。


    好像聽到天大的玩笑一樣,一個很魁梧的虯髯大漢捧腹道:“你個瓜慫還真敢認?瞧你那慫樣,出牢門口當個乞丐都不夠格,還想當打家劫舍的盜?下輩子吧。”


    “哈哈。”李宏大笑。


    中氣十足,蒼涼中帶著豪氣,那些囚犯聽了都瘮得慌。


    “我堂堂大盜鬼見愁,被你們說成乞丐,真是一群沒見識的市井流民,難怪在盛世之下還要作奸犯科,在這裏蹲號子,說出去都給同行丟人。”李宏嘲笑道。


    “你說啥?”


    “你小子再說一句試試。”


    “信不信老子把你撕了?”


    一群囚犯被惹惱,指著李宏便破口大罵。


    李宏仰天笑道:“我說得不對嗎?大唐到貞觀,國泰民安物阜民豐,你們卻要當賊,連個好日子都過不了。”


    虯髯大漢不屑道:“你別說我們,你還不一樣?”


    李宏眼睛裏露出精芒道:“我乃大盜,行的是劫富濟貧的買賣,非你們這等小毛賊可比,要不是有內鬼將我出賣,也不會被那些黑皮抓著,還把我打成重傷。可惜我這兩年盜得的三萬錢,尚未發散給貧苦百姓啊。”


    好似臨死之前的哀鳴,說者有意,聽者就更有心。


    牢房內安靜了很久,終於那虯髯大漢忍不住問道:“你個瓜蛋說啥?三萬錢?”


    李宏盤坐在地上,從一邊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劃拉著,畫出大概的街道圖紙,好像在畫藏寶圖一樣。


    隔壁監號裏的囚犯見狀,都往這邊湊著頭看,議論紛紛想知李宏畫的是什麽。


    李宏邊劃邊道:“頭年裏,我在城中李大戶家裏盜得檀香的佛珠手串,尚未賣出,就藏在城西五裏外的農莊內;從城內盜得貨物販賣得錢兩萬,跟遊俠孫菊耳一起去江上賑濟百姓,一路行船一路撒,你們知道是何等快哉?”


    “今年初,胡人一批行貨被我帶人劫了,出去在塞外走一遭,策馬於草原,與眾友一同賞大漠風景,晚上抱著羊腿和酒壺,開環暢飲,若有過往胡人的商隊,還可以把他們帶來的女人拉來陪酒……”


    李宏在講故事,故事的內容儼然如他親身經曆過,旁邊那些囚犯聽了都覺得神往。


    那才叫真正的快意恩仇,想喝酒就喝酒,想吃肉就吃肉。


    那哪裏是當強盜,簡直是在過神仙日子。


    囚犯都在麵麵相覷,李宏說得東西很玄乎,他們沒什麽文化,聽了之後覺得像真的。


    虯髯大漢最初對李宏很不屑,但聽到後麵,他忍不住質疑道:“你去過塞外和西域?淨吹牛,西域你知道在哪嗎?”


    李宏笑道:“我不知道,你知道不成?”


    虯髯大漢顯得很慚愧,明顯他沒那麽多見識。


    “你這小兄弟,給我們講講唄?”囚犯一個個都像是在聽故事一樣,李宏突然不講了,他們心中瘙癢難耐。


    李宏抬起頭,歎道:“那是秋天,我跟隨商隊到西域,到龜茲國,聽胡曲看胡女跳舞,那裏的胡女很熱情,隻要她對你笑,你晚上就能帶她們進營帳,胡天黑地外麵是什麽天都不管,那裏剛入秋就下雪,前一日還是豔陽高照穿不住衣服,一覺醒來大雪漫天,都要裹上厚大氅。”


    囚犯們聽了,不由鼓噪起來。


    “真的假的?那裏的女人這麽隨便?”


    “那你在那裏睡了幾個女人?”


    ……


    這些囚犯多半都是單身漢,有的一輩子連個女人都沒碰過,聽李宏講得興起,一個個都在追問心中的問題。


    虯髯大漢怒道:“你們還真信他的鬼話?”


    “馬老大,人家說得那般詳細,怎可能不是真的?咱這些沒去過的,聽他說完,都跟去過一次一樣。”


    囚犯們對西域心神往之。


    被稱為馬老大的漢子最初生氣,但想了想,他自己也對李宏的故事很感興趣,不由問道:“那後來呢?”


    李宏微笑道:“後來我就跟商隊迴來。”


    “你就沒帶個西域女人迴來?”有囚犯問道。


    李宏微微搖頭,語氣帶著遺憾道:“可惜現在西北戰亂不斷,從龜茲國迴大唐道路不順,不然的話,我非帶幾個西域女子迴來,養在山寨裏,每天給跳個舞,那也是賞心悅目啊。”


    囚犯們紛紛覺得可惜,有的歎息道:“西域的女人這麽奔放,你還不帶迴來,可真是暴殄天物啊。”


    “不如讓給我們呢。”有囚犯很不甘心。


    李宏笑道:“上次去沒帶迴來,以後還可以彌補,現在我有朋友經常來往西域,偶爾也會帶幾個女人過來販賣,我又不缺錢財,將來想要便有,可惜現在怕是沒機會,不過這輩子也值了。”


    囚犯們聽得動心了。


    李宏又說自己有錢,又說自己能買女人,好像跟了李宏就能過神仙日子。


    這些囚犯不由聚在一塊,似在商討是否要聽李宏的,跟李宏一起越獄的事。


    馬老大聲音突然大起來,喝道:“你們瘋了?知道逃獄是何等罪名?”


    “咱留在這,終歸沒個出路啊,先皇駕崩,京兆府的人天天在街上盯著,如果跟鬼見愁一起到山寨裏,不就能吃香喝辣的?”


    “對啊,在城裏實在混不下去,這何年何月才是個頭?”


    囚犯的心態產生動搖,不過他們似是極為聽那馬老大的,一個盜竊團夥,以馬老大為首。


    馬老大見自己的手下個個都已動心,不耐煩轉身瞪著李宏道:“我們不知你說的是真是假,但你說有辦法能逃出去,你現在斷了腿,怎麽出?”


    “隻要你們聽我的,管保明日天明後,你們可以跟我一起到城外,往山寨去的路上。”


    ……


    後半夜,已是夜深人靜。


    牢房內很安靜,隻有牆上掛著的桐油燈還發出些微的光亮。


    獄卒都不在裏麵看守,隻是將牢門鎖上,以馬老大等人所言,牢房平時守夜的獄卒隻有四個人,這裏雖是牢房,卻並非關押重犯的地方,要說最有來頭的,也隻有李宏一人。


    衙差知道抓來的隻是頂包的,腿都斷了,根本沒打算加強守衛。


    “記得,一會火起之後,他們一進來就用棍子把他們打暈,你們中會溜門撬鎖的,開個牢門不成問題吧?實在撬不開,就用石頭一點點砸斷。”


    李宏好像總指揮官,在越獄之前,已製定好全盤計劃。


    計劃中的難點,就是把幾個獄卒同時吸引進來,最好的辦法就是在牢房裏放一把火。


    “如果把咱自己燒了怎辦?”囚犯生怕引火燒身。


    李宏冷笑道:“這把火最重要的是隻起煙,而不起火,一會都用衣服沾水捂住口鼻,誰真想被嗆死就不用聽我的。”


    “好。”囚犯們摩拳擦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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