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依然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四周隻有滴滴答答的沉悶雨聲。山本帶著從喬村逃迴來的部隊在雨中一路踏著泥濘靜靜地行進著,狼狽不堪地來到了煤礦的北大門外。


    駐守北大門的一名礦警隊員,遠遠在崗樓裏看見隊伍迴來,急忙打著傘一路小跑地上前,他迎上去攔著山本,不識趣地匯報說:“報告太君,拉屍隊的龍二隊長不知道被什麽人丟到堆屍坑裏去啦!”


    山本正懊喪地沒處發泄怨氣,頓時惱羞成怒,直接跳下馬來,怒喝道:“八嘎!”上前“啪啪!”地左右開弓,惡狠狠地給了這名礦警隊員兩記耳光,然後又躍身上馬,揚長而去。


    隊伍繼續無聲地跟著他走進北大門,程七本來想問些什麽,也隨後騎著馬急匆匆跟了上去。


    礦警隊員沒來由地挨了兩巴掌,當時就被打懵了,不知所措地捂著臉站在那裏。二奎懷裏抱著孩子,緩緩走過來停下,抬腿跳下馬來,輕輕地拍拍這名礦警隊員的肩膀,無聲地看著他。


    隊伍狼狽地繼續從他們的身旁走過去,陸陸續續地進了煤礦的北大門……


    山本急匆匆地迴到自己的辦公室,一進門就急忙脫掉衣服,快速地衝進洗手間,一邊衝著淋浴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這又是冷又是驚又是嚇的,再被這大雨一澆,明天一定會感冒的,必須盡快地衝個熱水浴……”


    山本快速洗完澡,緩緩地換好衣服,輕鬆地踱出屋外,卻見程七穿著濕漉漉的衣服正站在那裏篩糠,渾身哆嗦著,不住地打著哈切,衣服上還在向下滴水,所站的位置下邊已經是淺淺的一灘水跡。


    山本突然指著程七的鼻子,不客氣地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程七沮喪地說:“我也不清楚!太君,哈……哈切!”


    山本一臉無奈,質問道:“你是怎麽安排下屬的?怎麽我們剛剛出去就會出這麽大的事?”


    程七戰戰兢兢地說:“太君息怒,哈……哈切!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龍二不知道被什麽人扔到堆屍坑裏去了。哈切!”


    山本吃驚地問道:“到底是怎麽迴事?活著還是死了?”


    程七渾身發冷地說:“還活著呐!”


    山本惱怒地說道:“那還不趕快撈上來?”


    程七趕忙立正,迴應道:“哈伊!”說完,趕快離開了。剛剛站過的地方,地上的那灘水跡更大了。


    天空中仍舊淅淅瀝瀝地下著雨。


    龍二被扔在了堆屍坑裏,他的雙手被反綁著,臉被黑布蒙著,獨自在堆屍坑裏瘋狂地大喊大叫,周圍已經堆放了百十多具屍體。


    盡管下著雨,但終究還是擋不住一陣陣的惡臭撲鼻。好多工人冒雨站在堆屍坑上邊掩著口鼻圍觀著,興奮地看著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為非作歹惡貫滿盈的惡棍的悲慘下場。


    龍二聲嘶力竭地反反複複地重複著一句話:“甭來討我命啊!甭來討我命啊!”


    程七哈切連天地帶著一幫拉屍隊員們,全都穿著雨衣趕來,他們用繩子先綁著一名隊員放下去,由這名隊員在堆屍坑裏把龍二綁起來,大家費勁兒地把龍二拉上來,然後再把繩子放下去,把剛下去的那名隊員再拉上來。


    龍二上來以後,拉屍隊員們給他取下了蒙臉的黑布,又給他鬆了綁。龍二渾身是傷,頭部和臉部都遭到了重創,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已經不成人形了,但他還是在聲嘶力竭地反複著那句話:“甭來討我命啊!甭來討我命啊!”


    程七走到近前,左手抓住龍二的衣領,右手在龍二的臉上連打幾個耳光。龍二目光呆滯,不停地傻笑著,嘴裏還在重複著:“嘿嘿嘿!甭來討我命啊!甭來討我命啊!”


    龍二早已經神智不清,瘋了……


    翠兒沒有死,子彈打在了心髒上方靠近肩頭的地方,喬虎小心翼翼地為她取出子彈,止了血,包紮了傷口。


    喬村經此一劫,喬虎清醒地認識到:光靠自己的功夫,光靠單打獨鬥,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不僅報不了仇,更保護不了喬村,要想真正抗日,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去,必須參加隊伍。


    劉華農和嚴剛夠厲害,僅僅是兩個人的聯合抗日,就把遭受上百名鬼子掃蕩的喬村給救了。這讓喬虎見識和感受到了有組織的威力,真正見識和領略到了八路軍的抗日手段。這比他和七峰山土匪聯合抗日的威力大得多,也比他在煤礦外圍殺幾名拉屍隊員有效得多。所謂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喬虎覺得劉華農和嚴剛都是高人,都是神仙派來拯救喬村的高人,他和翠兒一合計,反正孩子也不在了,不如幹脆跟著他們一起去抗日。


    這天黃昏,天色暗沉,夕陽西下。喬虎和翠兒毅然決定參加八路軍,跟著劉華農和嚴剛一起去打鬼子。臨行前,他們雙雙跪在喬虎的父母和郝雲亮的墳前,在墳前點了香,祭了酒。翠兒的肩頭中槍,綁著繃帶,和喬虎一起恭恭敬敬地給他們磕了頭辭行。


    劉華農和嚴剛各牽著兩匹駿馬等在不遠處,翠兒娘、車門子、喬安娘、六婆、馬大腳等村裏人也都趕來送行。


    夫妻兩人淚眼婆娑,一人一句地在墳前跟喬虎的父母和郝雲亮告別。


    翠兒說:“爹,我們要走了。”


    喬虎說:“爹,光有武功是不夠的!劉書記說,抗日,得有組織。”


    翠兒說:“沒有組織,我們連自己的孩子也保護不了。”


    喬虎說:“沒有組織,我們也保護不了我們的家園。”


    翠兒說:“我們要跟著組織,才能給您和村裏死去的人們報仇!”


    喬虎頓了頓說:“爹!娘!四爺走的時候說,天下興,商必興;天下亡,商必亡。這和爹走的時候說的話一模一樣。我們喬村想要再好一點兒,眼下已是不可能,強敵已經在自己的家門口,現在最緊要的,就是拯救天下不亡。”


    翠兒哽咽著說:“爹!有武功的,有槍的,都解決不了目前的危難,我們隻有去尋求一支能扞衛家園的隊伍。”


    喬虎擦擦眼淚,平靜地說:“爹!保佑我們吧!保佑我們殺鬼子,保佑我們的國家不破不滅!”


    翠兒也擦擦眼淚說:“爹!我們現在還不能跟你走,我們得殺鬼子,我們得給你們報仇,我們得把小日本趕迴他們老家去!請原諒我們的不孝!”


    喬虎鄭重地說:“爹!等著吧!我向您發誓,我們一定會趕走小日本!到那時,我們再來看您!”


    夫妻倆一邊磕頭一邊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話,說完之後,喬虎和翠兒相互對視一眼,又一起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才相互攙扶著站了起來。


    翠兒娘站在喬虎和翠兒的一旁早已泣不成聲,鄉親們也全都唏噓不已。


    劉華農和嚴剛站在那裏看著遠處,劉華農感慨地說:“真沒想到,這裏還有這樣一個村子。”


    嚴剛附和說:“更沒想到的是,這次摟草打兔子,順便就找到了煤礦的下落。”


    劉華農點頭說:“是的,我們一下子就知道了鬼子把俘虜和老百姓抓了以後,送到這大山裏來是充做勞工了。一下子就知道了戰俘和百姓的行蹤,也知道了鬼子的真實意圖。”


    嚴剛目光堅毅地說:“下一步就是要落實陳營長的下落了。”


    劉華農看著前麵的十幾座墳頭,沉重地說:“你看看這裏埋葬的這些人,居然還有一段鮮為人知的護礦的故事。”


    嚴剛感慨說:“我們的人民多麽偉大啊!”


    劉華農肯定地說:“所以***經常教導我們,要聯係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來堅持開展抗日對敵鬥爭,要讓敵人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


    嚴剛也由衷地說:“這裏的人民,給我們上了生動的一課。”


    翠兒娘緩緩走過來,抽泣著說:“兩位同誌啊,你們說的,我都聽不懂,但我終於知道,八路軍是為了咱普天下的老百姓的。你們一定要記得,我們喬村的老百姓都會跟著你們,隻要是打鬼子的事情,你們說怎麽幹,別忘了還有我們。”


    喬虎和翠兒也相互挽著走過來,村民們也都跟著走了過來。


    翠兒上前挽著娘的胳膊,哽咽著說:“娘!我和虎哥哥就都跟著他們去了,您一個人在家,一定要多保重!”


    喬虎“撲通!”一聲給翠兒娘跪在地上說:“娘!虎兒不孝,不能伺奉您老人家了!”


    翠兒娘擦擦眼淚,勉強地笑著,嗔怨說:“傻孩子!快起來!都是去找隊伍的人了,別這樣。”


    喬虎緩緩起身,關切地看著翠兒娘。


    翠兒娘對著墳頭高聲說道:“他爹呀!你先慢點走!等等我們!如果等不到我們的人兒,就一定能等得到我們趕走小日本的信兒!”


    喬虎悲痛欲絕地喊道:“爹!等著我們!”


    翠兒哭泣地喊道:“爹!等著我們吧!”


    喬虎和翠兒手拉著手,深深地向鄉親們鞠躬作別,然後擦幹眼淚,轉身和劉華農、嚴剛一道,各自牽著一匹駿馬,大踏步地向前走了,他們是迎著如血的夕陽走的。


    血紅的夕陽下,翠兒娘、車門子、喬安娘、六婆、馬大腳和眾多鄉親們一起揮著手,久久地目送他們遠去,他們四人的身影漸行漸遠……


    喬村西北約四十多裏的地方,有一個村莊叫柳倌莊,這裏是中共晉北區委的抗日根據地。


    根據地的武裝有八路軍武工隊十幾名戰士,區民兵大隊的三十幾名戰士,還有另外三個村的抗日民兵,被編為區民兵一小隊、二小隊和三小隊,加起來也有四十多人,總共約有一百多人的抗日隊伍。


    除了武工隊員都配有短槍外,民兵們的武器彈藥都嚴重不足,在喬虎看來,這些民兵還比不上當初七峰山土匪的力量強大。


    這一天上午,劉華農書記,嚴剛隊長,區民兵隊長,區一小隊隊長、二小隊隊長、三小隊隊長,喬虎和翠兒幾個人,一起聚在根據地的辦公室,圍坐在一張破舊的八仙桌前一起開會。


    劉華農認真地說:“同誌們,日本鬼子已經連續近半年的時間,組織運送了大批百姓和戰虜進入到我們這一帶的山區。上級黨組織號召我們每一個革命根據地,都要積極行動起來,尋找日本鬼子抓走的大批戰俘和百姓,究竟去了哪裏?同時要搞清楚鬼子的真實意圖,並指示我們一旦找到他們的行蹤,必須盡快想辦法組織營救,還要破壞鬼子的計劃。”


    嚴剛看看劉書記,站起來,鄭重地說道:“同誌們,這次我保護劉書記到省委開會,迴來的時候,正好遇到日本鬼子掃蕩喬村。我們就尾隨鬼子隊伍進入了喬村,並采用地雷戰和麻雀戰相結合的戰略戰術,把喬村的老鄉給救了。”他一指喬虎和翠兒說:“這二位就是喬村的村長喬虎同誌和他的妻子郝翠兒同誌,我們現在已經吸收他們成為我們的武工隊員了,喬虎同誌!郝翠兒同誌!歡迎你們!”


    說完,對喬虎伸出雙手,喬虎趕忙站起來伸出雙手緊緊與嚴剛相握。


    大家一起鼓掌表示歡迎。


    喬虎握完手,站在那裏立刻激動起來,不停地一邊鞠躬一邊說道:“謝謝大家!謝謝大家!”


    劉華農擺擺手,嗔怪地製止道:“哎!喬虎同誌,我們黨領導的軍隊,軍民一家親,咱們都是一家人,你這是做什麽嘛!”


    喬虎激動地說:“感謝共產黨八路軍救了我們,救了我們喬村。先前我們也抗日,也殺鬼子,甚至跟土匪一起,可是我們實在不懂章法,一眨眼的功夫,七峰山一百多名兄弟就被小鬼子全給滅了。後來我還特意鑽研了孫子兵法,可看了也沒有用,我們根本就打不過人家。”


    嚴剛嚴峻地說:“喬虎同誌,休得長小鬼子誌氣滅我們自已的威風,你們那是沒有組織的盲目抗日,是烏合之眾,我們現在就大不一樣了。我們是黨中央***領導的人民軍隊,有廣大人民的支持,我們和廣大人民始終戰鬥在一起,對敵開展遊擊戰爭,跟其他武裝完全不同。我們不看孫子兵法,我們看的是***的《論持久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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