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子見到喬虎沉著穩定卻又閃電般出手殺人的情形,頓時驚呆了。


    喬虎藝高人膽大,眨眼間殺了兩名拉屍隊員,卻並不急著離開,而是和車門子一起把兩具屍體悄悄丟在東門外比較顯眼的地方,繼續隱藏起來,仔細查看東門外的動靜。


    車門子經過這一陣,膽子也漸漸地大了起來,鎮定自若地跟著喬虎,冷靜地觀察著東大門。


    東門外有六名礦警隊員,其中有兩名固定哨,一名站在崗樓裏,一名站在門口,還有四名流動哨,不時地在大門口周圍走來走去。另外還有兩名日本士兵,在掩體裏守著一挺歪把子機槍。固定哨位的礦警隊員和鬼子,還都在各自的哨位上打盹兒。


    不一會兒,又來了六名礦警隊員和兩名日本士兵,和原先在東門外哨位上的礦警隊員和日本士兵開始換崗。


    六名剛剛被換下崗位的礦警隊員急匆匆地向前跑幾步去角落裏撒尿,猛然發現了不遠處的兩具屍體,便著急忙慌地過去看看。他們發現倒在地上的是兩名拉屍隊員的屍體,便連滾帶爬地返迴崗樓裏,慌亂地打電話報告。


    礦警隊員報告二奎的時候,二奎並不在自己的辦公室裏,而是在山本的辦公室,所以沒能接到電話,一名日本士兵就把情況直接報告了山本。


    山本讓二奎迅速趕到現場去察看,二奎立刻騎著馬,帶著幾名礦警隊員很快來到現場。他跳下馬來,仔細上前查驗了兩名拉屍隊員的屍體之後,不動聲色地讓礦警隊員們把兩具屍體抬進東大門去了。


    二奎出來所做的一切,都被喬虎和車門子隱身暗處看的清清楚楚。


    喬虎的這次暗殺行動,並沒有阻止日本人開礦的進度,僅僅過了兩個月的時間,煤礦的規模就又擴大了,不僅三號井開出來了,四號井和斜井也都迅速地開出來了。又有兩座高高的井架很快豎立了起來,上邊也都各插著一麵太陽旗。不過,三號井和四號井距離一號井和二號井之間的距離很遠,站在中心廣場的塔樓上,也隻能遠觀到三號井井架上的太陽旗。三號井在正南大約一公裏的位置,四號井卻在更遠的西南一公裏以外,連井架上的太陽旗也看不見。


    煤礦中心廣場也擴大了,就在食堂的南邊,剛剛整修過的廣場又往南擴建了一段,可以同時容納上千人聚會了。


    這天早上,程七和龍二一大早就讓勞工們在中心廣場上集結,他們站在廣場當中的高台上,每人手裏拿著一隻大喇叭,威風凜凜地看著正在集結的勞工隊伍。


    二十多名拉屍隊員,把工人們一隊隊地全部帶到廣場上列隊。


    隊伍剛剛集結完畢,有五名拉屍隊員便紛紛跑到程七和龍二跟前分別報告。


    “一號井早班一百二十人,已經點名完畢,全部帶到!”


    “二號井早班一百二十人,已經點名完畢,全部帶到!”


    “三號井早班一百人,已經點名完畢,全部帶到!”


    “四號井早班九十八人,已經點名完畢,全部帶到!”


    “五號斜井早班六十人,四十輛馬車,已經點名完畢,全部帶到!”


    這些勞工人數,是煤礦井下一個班的全部人數,總共四百九十八人,另外晚班的還有四百九十五人,加上轉運組的一百來人,礦上勞工的規模已經達到了一千多人。


    程七看著廣場上集結的浩浩蕩蕩的一大片隊伍,滿意地點點頭,拿起喇叭,躊躇滿誌地說:“全體早班的工友們,你們好啊!現在,我們的煤礦已經基本具備了采礦的規模,人員已經是超過一千人了,你們隻是煤礦所有工人和馬車的一半。本來斜井已經安裝了軌道,準備應用礦用運輸車,這樣可以讓大家都能省點兒力氣的,但太君給撤了。為什麽呢?因為你們三番五次地破壞鐵軌,磨洋工,鐵軌已經被你們破壞了好多次了,現在太君也隻好使用車馬人工來替代,看來你們隻好多吃點兒苦頭了。眼下,礦上的堆屍坑也剛剛挖好了,這是一個直徑有十米,深度有十五米的垂直大坑,四周圍都用水泥牆圍著,連道門也沒有。我在這裏把醜話先說在前頭,隻要丟下去就別想著出來,活人也得死在下邊。”


    趙青穿著五零五號工服,躲在隊伍的人群裏,高聲問道:“這堆屍坑到底是幹嘛用的?”


    程七看了半天,不知道聲音是從哪裏發出來的,直白地迴答說:“堆屍坑嘛,很簡單,就是堆放死人用的!”


    程七的迴答立刻引起一片嘩然,大家紛紛怒斥日本人沒有人性。堆屍坑距離勞工們的生活區並不太遠,隻有一兩百米的距離,大家的生活無異於整日與屍體相伴,況且,勞工死了都不給下葬,直接扔到露天的堆屍坑裏去,這和暴屍有什麽區別?


    程七聽著下邊的嘈雜聲,揮揮手,等大家稍稍安靜後,冷冷地說:“別吵了!皇軍是絕不會跟你們講任何情麵的,希望你們大家都盡可能地保佑自己,不要被丟到下邊去!”


    趙青佯問道:“這堆屍坑也太大了吧?咱們全礦的人下去也填不滿啊!”


    程七搜尋著發聲的地方,還是沒有結果,嘴裏朗聲道:“這位工友是誰啊?你說得好啊!皇軍在這裏就是要不停地開礦挖煤,不光需要我們這些人在這裏幹下去,還會有更多的人和我們一樣會到這裏來幹活兒。挖煤礦,那就是要死人的!挖這麽大的坑,正說明皇軍打算要長期在這裏挖煤,你們可千萬都要珍惜自己的性命啊!”


    趙青煽動說:“看來這還是不拿我們的性命當迴事兒啊?”


    程七找不到下邊發聲的地方,因為趙青每說完一句話,就會換一個地方,像是八路軍的遊擊戰一樣,有諸多的勞工在隊伍裏掩護他。


    程七笑笑說:“我也是中國人,我隻是希望大家都千萬不要被丟進到坑裏去,這就要看你們大家的運氣了!”


    趙青又朗聲說道:“那就讓井下再安全一些!”


    程七不耐煩地說:“是誰在說話?為什麽不站出來?真他媽囉嗦!大家不要再強調任何客觀理由,性命都是自個兒的,要自己注意安全!”


    聽了程七的講話,勞工們又開始嘈雜起來。


    陳平功不動聲色,機警地站在那裏,認真觀察著所有說話有鼓動性的人。他是一名共產黨八路軍的幹部,重任在肩,在盡可能地物色工人階級中的領袖人物,要不失時機地在這裏開展對敵鬥爭。


    隻聽喬龍憤憤地說:“我說這段時間感覺總是臭烘烘的,原來是多了一個堆屍坑啊。煤礦就算是需要堆屍坑,也要搞得遠點兒啊!”


    馬強也罵罵咧咧地說:“難怪最近蒼蠅亂飛,老鼠橫行,惡臭肆虐,原來我們周圍有個堆屍坑啊!這他媽讓我們以後吃飯睡覺怎麽安生的了?”


    喬龍感覺馬強的聲音好熟悉,認真地看他一眼,眼前立刻浮現出馬強在十字街頭平息幫會之間爭鬥的高大形象來,頓時喜形於色。他是第一次在煤礦見到馬強,並沒有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他日思夜想的那位馬連長。


    馬強也關注到了喬龍在注視自己,兩人隔著一段距離相互會意地一笑。


    齊墩兒高聲問道:“聽說坑裏現在已經堆放了四十多具屍體了,這麽大熱的天,屍臭烘烘的,我們怎麽受得了啊?”


    龍二拿著喇叭高聲罵道:“不要吵了!都他媽不要吵了!大家都繼續給老子認真聽程隊長講話!”


    人們又稍稍安靜下來。


    程七四下看看,高聲說道:“現在皇軍正在修建鐵路,我們煤礦馬上就要通火車了,我們采挖出來的煤炭,達到一定數量的時候,就可以用火車運走啦。我們李家峪煤礦現在已經有了四口豎井和一口斜井的規模,每一個井口,也都已經安裝了電話,除了拉屍隊員外,每天還會有兩名礦警隊員值班。”


    趙青直犯嘀咕,在下邊隱藏著說道:“說這些有啥意思?有電話還不是你們自己用,用來向你們的日本主子告密打小報告!”


    陳平功伺機又在機警地看著周圍的情況,專注地看著每個發言說話的人。


    “叮鈴鈴!”恰好食堂值班室的電話鈴聲響了,站在電話旁邊的拉屍隊員趕忙接起電話說:“喂!你找誰?”


    電話是東門崗的礦警隊員打過來的,說是打電話給拉屍隊找不到程隊長,聽說是到廣場訓話了,所以就把電話打到這裏來了,要直接找拉屍隊的程隊長聽電話。


    接電話的拉屍隊員不耐煩地說:“程隊長在講話,你等一會再打過來吧!”


    電話裏的礦警隊員幸災樂禍地說:“那好吧,那就麻煩你告訴你們程隊長,就說在東門外,你們又有一名拉屍隊員死啦!屍體現在在東門崗,你們趕緊來人,自己抬迴去!”


    接電話的拉屍隊員放下電話,驚慌失措,不敢稍有怠慢,立刻急匆匆地一路小跑著到了程七跟前,悄悄跟他耳語了幾句。正在講話的程七突然被打斷,不耐煩地聽完拉屍隊員的耳語匯報,臉色驟然大變。


    原來,這一天早上,東門外的礦警隊的一胖一瘦兩名移動崗哨又發現了一具拉屍隊員的屍體,兩名礦警隊員,費力地抬著一具拉屍隊員的屍體從外邊顛仆顛仆地跑了迴來。


    走在前麵的胖子罵罵咧咧地說:“這他媽的已經是第三具拉屍隊員的屍體了,都是用飛鏢殺死的。”


    走在後邊的瘦子四顧左右,慌裏慌張地說:“拉屍隊的這些家夥們也真是,沒事兒就喜歡往外跑。也不知道瞎球跑個啥?把自個兒的命都跑丟了。”


    胖子理解地說:“也不是他們喜歡往外跑,這礦上旱的,連個女人也沒有。拉屍隊員平時太自由散漫,都他媽是些個潑皮無賴,沒有女人熬不過去,隻好跑出去找女人了。”


    瘦子年齡還小,喘著粗氣問道:“命也不要,找女人幹嘛?”


    胖子迴頭淫邪地看著他說:“看來你小子還是個雛兒,等你碰過女人就懂啦!哈哈哈!”


    瘦子不知就裏地問道:“你碰過?”


    胖子並沒有直接迴答他的問話,淡淡地說:“這些家夥都是到城裏去找完女人以後才死的,他們都是些地痞流氓,平時程隊長還管不了他們,都是些風流鬼。”


    瘦子恍然大悟地說:“難怪二奎隊長不讓咱礦警隊的兄弟離開煤礦,你看咱就不會有事兒。”


    胖子歎口氣,淡淡地說道:“唉!世道這麽亂,還是小心為妙。俗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


    兩人把屍體費力地抬到東門外,隨意放到一邊,馬上打電話報告了二奎,二奎在電話裏幹脆地告訴他們,讓他們直接打電話告訴程七,讓拉屍隊自己到東門外來收屍。


    程七帶著拉屍隊員來到東門崗收屍的時候,正趕上二奎已經把現場勘察取證完畢。程七讓拉屍隊員抬著屍體迴去,自己也氣唿唿地迴到了拉屍隊辦公室。


    程七一進辦公室,就氣急敗壞地把辦公桌上的東西都攤到了地上,在辦公室裏氣惱地來迴踱步。龍二和兩名拉屍隊員隨後進來,見狀,趕忙不聲不響地蹲在地上撿他發火扔在地上的東西。


    程七自言自語地說:“到底是什麽人?怎麽總是跟我程七過不去?”


    龍二從地上抱著一遝文件,放在辦公桌上說:“真他媽晦氣!我們拉屍隊這是到底得罪誰了,這才幾天,都已經是第三個了。”


    程七不解地說:“為什麽專殺我程七的人?”


    龍二附和說:“是啊,不知下一個又會是誰呢?”


    程七踹了龍二一腳,憤憤地說:“你他媽少說這種不吉利的喪氣話,還會有第四個嗎?你是說還會有第四個嗎?”


    龍二趕緊賠不是,堆著笑臉說:“隊長,我該死。不會了,不會了,再也不會有第四個了。”


    程七想了想說:“你趕快去告訴弟兄們,以後盡量他媽少欺負工人,每個勞工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上幹活兒,本身就夠可憐的了,而且說不定是那個工人在外邊有幫手呢。”


    龍二點頭哈腰地奉承說:“隊長高見!是是是!”


    程七若有所思地說:“我們這裏的勞工成分都太複雜了,有土匪、有國民黨、有共產黨,還有晉綏軍,我們全都他媽惹不起啊!”


    龍二一副媚樣說:“是是是!”


    程七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說:“對了,你還要告訴兄弟們,都他媽給我小心一點兒,盡量減少外出,你看死的這幾個,都他媽陳屍在外,別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啦!”


    龍二連連點頭說:“好的,好的,隊長,您消消氣!我馬上就去通知兄弟們,可這位已經死了的兄弟該咋辦呢?”


    程七歎口氣,無可奈何地說:“唉!沒辦法。抬到堆屍坑去吧。”


    龍二一愣,脫口問道:“不入土?”


    程七睜大眼睛反問道:“入土?”


    龍二怔怔地:“嗯!”


    程七大罵道:“你他媽現在還敢出去嗎?你問問兄弟們誰敢出去?誰敢去打發?”


    龍二頓了頓,不再說話,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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