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喬村的議事房裏,喬虎聽了喬有寶的敘述,當時就大吃一驚。他清楚地知道,日本人一直都在覬覦李家峪煤礦,還多次打過煤礦的主意。集資入股,出錢收買,等等等等,各種方法和手段都在用。而潘四爺卻是對日本人的任何做法都是一概拒絕,絕對不同意和日本人做生意。


    喬虎自己通知喬有寶為煤礦融資,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局麵,這可怎麽辦呢?他急切地問道:“喬叔,關於融資,我不太懂。你說是不是我們收了日本人足夠的錢,這個煤礦就成日本人的了?”


    喬有寶鄭重地點點頭說:“是的!可以這樣說。我們打個比方,假如李家峪煤礦的估值隻值三千九百大洋的話,隻要我們收了這兩千大洋,這煤礦現在就算是日本人的了。”


    喬虎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說:“不不不,那可不行,你先拒收!”


    喬有寶疑惑地說:“可我們拒收是沒有道理呀的?”


    喬虎若有所思地說:“不會吧,應該現在的主導權利還在我們手上。”


    喬有寶點點頭說:“這沒錯,以後的銀子,我們完全可以定個規矩拒收,但卻必須現在就向出資人說明白。這筆兩千大洋的銀子我們確實是不能拒收的,但生效的期限我們可以延後。”


    喬虎不解地問道:“這是啥意思?”


    喬有寶解釋說:“就是延長兩千大洋的滯留時間。”


    喬虎想了想說:“那就好,就按喬叔說的辦。把時間最好拖在潘四爺開春迴來之後,這件事情讓四爺來決定。”


    喬有寶脫口說:“這個沒問題。”


    郝雲亮看著兩人說完了話,也急切地說道:“你們的事情說完了,那我說說我們的事情。”


    喬虎一愣,急忙問道:“爹要說啥事?”


    郝雲亮不冷不熱地說:“龍兒找到了。”


    喬虎頓時大喜過旺,脫口說:“真的?”


    郝雲亮平靜地說:“真的。”


    喬龍急不可耐地說:“龍弟在哪兒?快帶我一起去見他!”


    郝雲亮冷靜地說:“他現在能得很,搖身一變,成了海龍幫的幫主了。”


    喬虎吃驚地問道:“爹見著他了?”


    郝雲亮冷冷地說:“他翅膀硬了,根本就不想看見我!”


    喬虎疑惑地問道:“那爹咋能確定?”


    郝雲亮沒好氣地說:“喬八爺去見他,他見了,後來我去見他,他不見,再後來喬生去見他,他也不見。”


    喬虎當時就坐不住了,急切地說:“不行!我得馬上去見他。”


    郝雲亮怔了怔說:“你得答應我兩件事兒,我才能讓你進城。”


    喬虎一愣,急忙問道:“哪兩件事兒?”


    郝雲亮頓了頓,很認真地說:“第一,你進城隻能去見龍兒,不能做別的,見完必須馬上就走,不許在城裏耽擱;第二,就是龍兒的事情,暫時先不要讓翠兒知道。”


    喬虎痛快地說:“好,我都答應您!”


    郝雲亮很幹脆地說:“那好,明天早上跟我們一起走,現在迴去吃飯。”


    喬有寶趕緊推脫說:“我就不過去了,我得迴家去吃飯。”


    郝雲亮嗔怨說:“哼!怕老婆!”說完,大家一起笑著出門去了。


    到了夜裏,喬虎始終沉浸在即將要與弟弟喬龍見麵的快樂之中,輾轉反側地睡不著覺,但他信守承諾,並沒有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翠兒。


    就在這個晚上,翠兒躺在他的身邊,也是久久不能入睡。翠兒不明白,最近接連幾次總是難以抑製地幹嘔,這到底是怎麽了呢?他幾次想把這個情況告訴喬虎,但見喬虎躺在身旁,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便欲言又止。


    喬虎一向很細心,可這一夜,卻始終心神不寧,並沒有覺察出翠兒的不適。他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夜究竟睡著了沒有,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就再也按奈不住內心的興奮,躡手躡腳地起炕出門去了。


    喬虎、郝雲亮和喬有寶一早就都一起走了。


    翠兒早上起來過來看父親,發現父親也和喬虎已經一起走了,就向母親抱怨起父親和喬虎來:“他們也太目中無人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來如風去無蹤的,都不把家當個家。”


    翠兒娘卻笑吟吟地安慰她說:“你這妮子,怨氣倒不小。咱們做女人的不要太多地參乎男人們的事兒。”


    翠兒悄悄把自己幹嘔的事情告訴了母親,翠兒娘問明情況以後,埋怨女兒和女婿粗心,她老到地懷疑翠兒這樣的情況一定是有了身孕,便按捺著喜悅,勸慰翠兒說:“翠兒啊,你也是的,自家夫君就是個郎中,也不說讓他瞧瞧。娘估計也沒啥事兒,等虎兒迴來一看便知。”


    翠兒嘟囔地解釋說:“本來昨天晚上就想跟虎哥哥說的,可看見他不知道為啥,一下子變得魂不守舍的。他昨天整晚都怪怪的,翠兒就不知道該怎麽張口了。”


    翠兒娘大包大攬,爽快地說:“還不好意思,你放心,等虎兒迴來,娘跟他說!”


    卻說這一天,喬龍正在海龍幫的後花園裏一個人專注地打拳,彩鳳和阿嬌在一旁饒有興致地觀看著。


    阿嬌湊近彩鳳身邊,故作神秘地悄聲說:“姐姐,想不到龍爺這小子還真是個雛兒。”


    彩鳳一愣,急忙問道:“怎麽?你吃到腥了?”


    阿嬌有些失落地扭捏著說:“沒有!他害臊!”


    彩鳳偷偷一樂說:“我以為你吃到了哪!”


    阿嬌好奇地反問道:“莫非姐姐吃到了?”


    彩鳳遺憾地說:“跟你一樣。這小子好像不解風情,那天我教他認字,都快貼著他了,他竟然還是無動於衷。”


    阿嬌不無惋惜地說:“有時候想想吧,他還太小,真不該害了他。”


    彩鳳附和說:“是啊!可反過來一想,這近水樓台的,不拿下又怎麽甘心?”


    阿嬌嗲笑道:“嗬嗬嗬嗬!姐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那股勁兒又上來嘍!”


    彩鳳賭氣地說:“自從那次比武,他摘了我的褻衣,我就決定這一輩子都纏著他!”


    阿嬌附和著說:“我也是!海爺不娶我們,讓他後悔去!”


    正說得開心,看見喬龍剛好收式,便相視會意,不再說話。


    彩鳳馬上拍著巴掌上前讚歎說:“喲!龍爺!還真的是身手矯健啊!”


    阿嬌發嗲說:“龍爺這麽好的身手,什麽時候收了我們,別讓我們等急了!”


    喬龍正不知如何應對,螭吻急匆匆跑進來一拱手說:“龍爺。”


    喬龍一看螭吻這麽急切,急忙問道:“什麽事兒?”


    彩鳳和阿嬌馬上得意地悄聲議論,都說是自己教的,以前龍爺張嘴老是啥啥的,土氣死了,今天終於也文縐縐地說出“什麽事兒”了。


    螭吻上前一步,遲疑地掏出一張名帖遞給喬龍說:“有人拜見。”


    “誰呀?”喬龍不經意地接過名帖,一看上邊清晰地寫著“喬村喬虎”四個字,立刻激動地說:“在哪裏?”


    螭吻驚喜地問道:“龍爺識的這幾個字了?”


    喬龍脫口道:“兩位姐姐昨天剛教的。”


    螭吻高興地說:“太好了!來人在大門外候著哪!”


    喬龍急切地說:“走走走!快走。”


    彩鳳上前一步搶過喬龍手上的名帖,好奇地和阿嬌一起觀看,立刻想起前一天喬龍問她們“喬村,喬龍,喬虎,翠兒,哥,父母,師父,師娘”等幾個字。


    再看喬龍,已經和螭吻一起走遠了。


    喬龍和螭吻急匆匆地走著,來到海龍幫的中庭院內,喬龍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猛地停下了腳步。


    螭吻愣住了,關切地問道:“龍爺咋不走了?”


    喬龍頓了頓,很認真地說:“這個人我不能見!”


    螭吻疑惑地問道:“為什麽呀?”


    喬龍平淡地說:“老九別問了,我真的不能見他。”


    螭吻不解地問道:“那我怎麽迴人家呀?我都讓人家等了半天。”


    喬龍怔了怔,上前向螭吻耳語。


    原來,喬虎來到城裏,一得到海龍幫的幫會地址,就一刻不停地一個人徑直趕來了。他快速來到海龍幫門外,遞上名帖,螭吻讓他進到大石門內,他便急不可耐地開始等待著螭吻通傳。


    在數九寒天,滴水成冰的天氣裏,喬虎捂得嚴嚴實實地等在大門內的九龍照壁前,不知是冷的還是焦急的,他來迴跺著兩隻腳,不斷地唿出白色的氣體。


    螭吻匆匆從聚義廳的門裏出來,急速向喬虎走去,喬虎看見,急切地迎上前去。


    兩人相向走到跟前,螭吻淡淡地說道:“真對不住這位爺,我們龍爺說了,他現在不想見家裏的任何人。”


    喬虎不相信,急切地要往前走,嘴裏說著:“家裏人都想他,我是他哥哥,他不可能不見我,我來這裏就是要見一見他。”


    螭吻攔住他說:“真對不起!不管你是龍爺的什麽人,你都不能進去。”


    喬虎執拗地說:“我們已經找他很久了,你就讓我見一見他吧!”


    螭吻不客氣地說:“不是我不讓你見龍爺,實在是龍爺不見你!龍爺特別囑咐我說,以後你們就不要再來了,他說方便的時候,能迴去他一定會迴去的。現在他過得很好,你們千萬不要記掛他。他還要你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別再過意不去,內心糾結。”


    喬虎聞聽此言,頓時怔住了,他立刻明白了龍弟的意思,原來龍弟在心裏早已原諒了哥嫂,隻是擔心哥嫂和他在一起無法每日麵對。但他想見龍弟,還是僥幸地問一句:“真的不見?”


    螭吻斷然地說:“真的不見!”


    喬虎愣怔著,滿眼含淚,無奈地轉身離去……


    的確,喬龍不是不想見哥哥,他做夢都想,可他知道,一旦見了哥哥,很可能就會聽哥哥的話迴到喬村,他不想讓哥哥和嫂子在一起難堪。


    安頓過螭吻之後,喬龍就健步如飛地登上了海龍幫庭院裏的閣樓,在閣樓上可以遠遠地看著空曠的庭院中,站在九龍照壁前的哥哥。


    喬龍看到哥哥遺憾地轉身離去的背影,他的心裏無數遍地唿喚著哥哥,內心一遍遍地自語道:“哥哥!你千萬別怪龍弟心狠,我不能迴去,也迴不去了。我要是迴去了,往後的日子還怎麽過?”


    喬龍的眼淚禁不住嘩嘩地流了下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今天沒有見哥哥,竟是自己一生中最為錯誤的一個決定。他強迫自己沒有去見哥哥,竟然使他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見過哥哥的麵。這一次在數九寒天淚流滿麵痛徹心扉的遠觀,竟成了兄弟倆的永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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