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仙台前,張蕊迷蒙了雙眼,眼前似乎還看到了那一張張熟悉的臉。


    當初的絞刑架已經消失不見,那幾人的屍骨她已無法再尋迴。畢竟當初自己催動亦心琴的絕招時,山脈都被擊毀,如今又過去了那麽長時間,想要尋到半絲兒遺骨隻能是癡人說夢。


    蔣紹丞與雲海一直跟在張蕊身後,看到她傷心的模樣,未曾打擾。


    蔣紹丞是不清楚這登仙台有什麽七竅,而雲海卻是不想迴憶起當初的慘烈。


    “走吧,我要先給他們立一個衣冠塚,然後再去紫天道觀。”張蕊說。


    三人在百仙城中逗留不超過一刻鍾時間,很快便離開。


    等王子諾、方勇等一直翹首期盼張蕊的人探清楚張蕊的行蹤趕到登仙台時,張蕊三人早已經離去。


    方勇一拳砸在登仙台的柱子上,他無比懊惱自己來遲一步。


    王子諾卻根本沒有現身,金丹期的神念放出沒有尋到張蕊的蹤跡,他便明白自己失去了她的蹤影。


    不是張蕊隱藏自己的能力增加,而是身邊有一個同樣是金丹期大修士的蔣紹丞在,她的氣息都被他有意無意的抹去。旁人執忙著追尋八寶試煉塔塔主的行蹤,哪裏料到有金丹大修士會幫張蕊做抹去痕跡這種小事兒呢!


    因此當其他人收到消息前來尋張蕊的行蹤時,連方勇和王子諾都已經消失了蹤影。


    張蕊走到涼水鎮,眼前是一片荒煙蔓草。


    曾經繁華的小鎮子不見了,北河南水已經斷流,一塊塊巨大的山石橫亙在和中央,露出斑駁的河床。


    一人多深的雜草,長在曾經熟悉的地方。跨越北河南水的橋,也已經隻剩下幾處橋墩還健在。


    橋墩無奈的看著破敗的小鎮,倔強的守護著沒喲生機和人氣的地方。他們身上斑駁的傷痕仿佛是無聲的歎息。


    張蕊站在曾經的涼水鎮完小遺址,對著殘餘的地基沉默。


    沒想到,一去經年,已經物是人非到這種程度。


    重生後來到鎮上參加完小的活動,那滿街彩旗飄揚的熱鬧,仿佛就在眼前。


    備著從無名學校打包的行禮,來到農貿街藥材店的那條路上,仿佛還有無數人來往。


    幹枯的河床露出了深深的溝壑,仿佛張開大嘴笑的怪物,將北河南水中來往穿梭的人、河邊洗衣的老老少少及唱著奔放小調的放排漢們一口口吞沒。


    張蕊眼前一片迷蒙,她有些想不通,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模樣。


    上輩子,那個沒有提前進入修士世界的上輩子,涼水鎮有沒有精力這樣的末世?


    張蕊不知道。


    莫非,是自己重生的蝴蝶翅膀扇動全局,才給這裏帶來了災禍?


    她忍不住自己往牛角尖中鑽。


    曾經作為優等生演講過的學校、開戶被為難過的銀行、曾經最好的鎮府大樓還有那合作過成為自己一方勢力的橋頭麵,如今全都如夢幻泡影一般悄然消失在時光裏。


    張蕊走入了自己的迷障,心中的迷茫與悵惘,旁人根本無法理解。


    跟在張蕊身後的蔣紹丞和雲海敏銳的感應到了張蕊的變化,然而他們卻無能為力。


    修士的心境,需要自己度,自己去體會、領悟、提升。


    突然,遠遠的山頭想起了一陣熟悉而又陌生的歌謠。


    那聲音隱隱約約,似真似幻。


    “送你送到大路口,路口有顆望相柳;望鄉柳前問一句啊,不知幾時再聚首?


    送你送到小川流,多想朋友你別走;書山學海雖同進啊,天各一方淚先流。


    送你送到山那頭,朋友啊朋友你慢慢走;魚翔淺底鷹擊長空,友情常在水長流!”


    調子還是送別調,聽起來卻那般的讓人揪心。


    張蕊順著聲音來處,發足狂奔。


    雲海和蔣紹丞互相對視一眼,歎口氣,無可奈何的跟上。


    修士的速度,比普通凡人快了不知多少。


    張蕊奔了十分鍾,卻依舊沒有找到唱歌的人。


    歌聲,依舊在遠方,飄飄渺渺的響起。


    直到,她來到一個熟悉的地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人。


    無名學校山坡後的小河旁,張燦擺著祭品踏著歌。


    “張燦……”看到他的時刻,張蕊的情緒仿佛找到了出口,頓時決堤。


    張燦震驚的轉頭看來,恰巧撞入了張蕊的淚眼婆娑裏。


    “你……迴來了。”他艱難的說。


    然後他轉過頭,看著四棵柳樹後的小小墳塚,說:“看,我說的望鄉柳很靈驗吧!今年老大不就迴來看你們了?”


    隨著張燦的喃喃自語,張蕊仿佛看到了當初她離開無名學校時,幾個小夥伴前來送別的場景。


    那悠遠的送別歌,一直在天際飛揚了許久許久吧。


    “對不起,我總是來晚。如果……”說道這裏,張蕊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刷”的一下滾滾而出。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暴露了修士的一些手段,他們也不會因為崇拜力量,擅自進入修仙之路。


    如果她當初能夠早一些離開迷陣,那麽他們四人也不會受到那苦楚。


    如果當初她能夠伏低做小一些,不與築基修士們針鋒相對,那麽他們也不會枉死。


    她的愧疚與懊悔頓時爆發,洶湧澎湃的情緒浪潮把她打的暈頭轉向,仿佛分裂成了兩個自己。一個在清晰的控製著身體哭泣,另外一個則是在內心中無線悲傷卻又該死的冷靜。


    張蕊的傷心與難過,張燦看在眼裏。


    他反複審視張蕊的神情,除了看到自責與愧悔,沒有半點心虛。


    “老大,這不是你的錯。要怪那些恃強淩弱的修士,是他們害了久富、蘭蘭、雪兒和張敏他們。”張燦垂下頭,仿佛陷入了某種迴憶中。


    張蕊被張燦的聲音換迴神誌,睜著淚眼說:“什麽?”


    張燦抬頭,滿眼堅定,道:“老大,這不怪你。是那些殺人的修士的錯!”


    張燦因為卷進了班主任與三中校長之間的事情,被開除了學籍。所有證據都指明他是幕後黑手,讓他百口莫辯。


    好在他也不想繼續在名存實亡的學校裏麵蹉跎,便趁機混入百仙城輾轉打聽幾個朋友的下落,這才得知他們的噩耗。


    衣冠塚,是他特意為他們建立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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