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典獄司監牢的許氏和徐瑤夜母女,昨日便知,今日是徐望月的婚期。


    “瑤兒,瑤兒,今日便是你的婚期。”許氏頭發淩亂,身著一身白色囚衣,從地上撿起不知什麽枯草,便要往徐瑤夜臉上抹。


    “今日你便要出嫁,嫁給那顧小將軍,母親好為你高興……”許氏瘋瘋癲癲,胡言亂語。


    枯草還沒有碰到徐瑤夜的臉,便被她一把推開。


    徐瑤夜往後退了一步,無可奈何又萬般嫌棄地看向母親:“你瘋了!你就是瘋了!”


    徐瑤夜看著眼前瘋婆子,仿佛已經被抹去了理智,隻赤紅著一雙眼拚命地推開她,此刻已然失了所有希望。


    隻要徐望月婚事一成,再不是徐家女,裴長意便會對他們下手!


    她此刻被關在這個鬼地方,再也提不起任何心性,去關心徐望月要嫁給誰。


    她嫁給貓也好,狗也好,總之自己死定了。


    “瑤兒,瑤兒,為何如此對母親?”


    許氏端正了神色,緩緩垂下眸子,視線落在徐瑤夜肚子上,語氣急促:“定是這孩子拖累了你,瑤兒莫怕,母親這就幫你除了他。”


    許氏麵露兇色,說話前便要撲向徐瑤夜的肚子。


    徐瑤夜下顎線條緊縮,漆黑的眸子裏翻滾著鋪天蓋地的濃烈恨意。


    如今她想要活下去,腹中孩子是她唯一的倚杖。


    這是顧家的孩子,她不信顧懷風真的會這麽狠心。


    可她已是等到了今日……


    顧懷風自從那日見過她,便再也未曾來過,更不提將她接出去。


    徐瑤夜越想,越覺得心急如焚。


    偏偏唯一能商量的母親,前幾日和父親見過最後一麵之後便徹底地瘋了……


    許氏出身名門,年輕時亦是汴京城裏出了名的貴女。


    她一向注重自己的容貌,可如今披頭散發,活像一個瘋婆子,哪還有半點禦史夫人的模樣。


    見徐瑤夜往後躲,眼中閃出對自己的嫌棄,許氏眸光微動,眼底浮上一抹怒意:“你父親不要我了,你也不想要母親了是嗎?”


    她這一生為了許府,為了徐禦史,徐瑤夜付出這麽多,可最終她得到了什麽?


    最後一次相見,徐禦史指著她,怒罵她瘋了,要害死他們全家。


    她就不該對這個男人還抱有一絲希望。


    她看著自己愛過的這個男人,冷著一張臉清清楚楚地告訴自己,他沒有愛過她,他從來沒有。


    如果她不是許家千金,自己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徐禦史如今恨透了她,恨毒了她,所以半點夫妻情分也不顧。


    知道她心中最在意的是什麽,便挑了最傷人的話來說。


    也正是那一麵之後,許氏徹底瘋了。


    她的記憶時而停留在過去,一心想要送徐瑤夜出嫁。


    時而恢複清醒,怨毒地咒罵著徐府的所有人。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可許氏和徐禦史馬上就要死了,卻活成了最怨恨對方的模樣。


    徐瑤夜護著肚子,小心翼翼地躲在監獄一角。


    這幾日許氏瘋得厲害,總覺得都是因為她肚子裏這個孽種,才會耽誤了她的婚事。


    她時而記得肚子裏的孩子是顧懷風的,怕耽誤了自己嫁給裴長意。


    時而又恍惚,隻叫這孩子孽種,說顧懷風之所以不願娶她,正是因為這個孩子。


    徐瑤夜心驚肉跳,生怕許氏說出些什麽不該說的話來,又怕她傷著自己的肚子,處處閃躲。


    她手中緊緊抓著一隻金簪,那是她偷偷藏下的。原是舍不得這上好的金子,卻想不到在此刻能派上用場。


    她已想好,許氏瘋成這樣,若是她再靠近自己,為了保護腹中的孩子,她也隻能對母親下狠手。


    府裏的下人大多被徐望月放了,徐府出事,他們的身契若是還在府裏,怕是一起遭殃。


    這些丫鬟小廝並無什麽大錯,就算是跟著徐禦史和許氏的,也是聽命行事。


    徐望月趁著文書未下,先將下人們都遣散了。


    唯有七巧嬤嬤和五福嬤嬤,她們的身契在許氏手中,又實實在在幫著做了不少惡事,此刻也隨著許氏和徐瑤夜關在一處。


    她們二人心思通透,看出大姑娘手裏拿著這簪子,眼中亦是露出恨意。


    二人低下頭去,心中不免有些唏噓。


    許氏就算負了這天下人,對徐瑤夜這個女兒是捧在手心裏,含在嘴裏養大的。


    可到了今日,徐瑤夜竟偷偷想要她的性命。


    注意到他們二人的目光,徐瑤夜冷冷地向她們掃過一眼:“我如今也是要做娘親的人,為了自己的孩子,為了保護他,我又有何錯?”


    五福和七巧並未開口,隻覺得恍惚間,眼前的徐瑤夜變成了她父親的模樣。


    他們父女兩個簡直是一模一樣,若徐瑤夜隻想保護自己的肚子,大可讓她們二人幫著擒住許氏。


    她如今分明是想要堵上許氏的嘴,怕她瘋癲,再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來。


    徐瑤夜不再理會,她們都是要死的人,她才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她隻有保住這個孩子,起碼還能活到生下他……


    如此想著,徐瑤夜不再猶豫,攥緊了手中金簪,隻等著許氏再向她靠近,便直接動手。


    顧懷風趕來牢房時,見到的便是這樣的畫麵。


    “徐瑤夜,你要做什麽?”顧懷風站在牢房門口,看著他心愛的那個弱女子,對著自己的母親舉起金簪。


    顧懷風眉眼間浮上一抹寒意,卻看不出有多吃驚。


    裴長意站在一旁,神色間更是平靜。徐瑤夜就是在典獄司大牢裏把許氏殺了,他都不會覺得奇怪。


    畢竟這個蛇蠍女人為了救自己,是什麽都能放棄,都能除掉的。


    裴長意狹長的眉眼微垂,淡淡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顧懷風。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顧懷風似乎也並不吃驚,看向徐瑤夜的眼神裏也沒了過去那種癡迷的情意。


    見到顧懷風出現,徐瑤夜眼底是壓不住的欣喜。


    她迅速放下手中金簪,裝出柔弱無辜的模樣,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三郎三郎,你終於來救我,救我們的孩子了……”


    徐瑤夜如今是絲毫不在掩飾自己與顧家三郎之間未婚苟且之事,恨不得大肆宣揚,昭告天下,好逼著顧懷風娶她。


    顧懷風嘴角浮起一抹笑容,笑意未達眼底。


    他轉頭,挑眉看了一眼裴長意:“開門,我要帶她迴去。”


    裴長意輕撩了撩眼皮,不動聲色地說道:“你不打算讓她從典獄司出嫁嗎?”


    徐瑤夜不明所以,隻聽見出嫁二字,知道顧懷風這是來救自己了。


    她按捺不住眼中喜色,著急整理了一下身上亂七八糟的衣衫,又伸手蹭了蹭臉上的灰,想以最好的形象麵對顧懷風


    徐瑤夜還沒高興完,顧懷風已是聽出裴長意言語中的嘲諷,很認真地搖了搖頭:“不必了,納妾不同於娶妻,用不著這麽多繁文縟節。”


    更何況他一生戎馬,平時已經習慣了過得糙一點。


    聽見納妾這兩個字,徐瑤夜麵上的笑容僵住。


    納妾?


    顧懷風竟是要納她為妾,而並非娶她為妻!


    怎麽可能?顧家三郎怎麽可能會這麽對她?


    他分明愛慘了自己,怎麽可能舍得讓自己隻做個妾室?


    徐瑤夜不敢置信地抬頭,正對上顧懷風的雙眸,看著他眼底深黯。


    這還是她第一次,覺得好像抓不住這個男人。


    顧懷風自然看出徐瑤夜神色不對,他有沒有和她過多解釋。


    軍需案平反,他有許多正事要忙,此刻也顧不上照顧她的心情。


    徐瑤夜被接迴顧府,這消息就像是長了腳,飛速地傳迴了林府。


    徐望月換下了嫁衣,正陪著林氏和林翠兒在堂上飲茶聊天。


    聽著這消息,林翠兒甩了甩帕子,滿臉都是不滿:“我瞧著那顧將軍挺聰明的一張臉,怎麽像我一樣是個草包?”


    聽著她這話,徐望月和紅玉忍俊不禁,一旁孫玉城忍著笑:“我的好夫人,哪有人這麽說自己的?”


    林翠兒蹙起眉頭,瞥了瞥嘴:“我能說自己是草包,旁人不行。”


    “那顧老三可真是個缺心眼,現在滿汴京城,還有誰不知道徐瑤夜心眼壞,為人狠毒,他還上趕著去娶她?”


    “是納妾。”孫玉城站在一旁,為自家夫人添著茶水。


    林翠兒懷了身孕,自是不能喝什麽濃茶,喝的是孫玉城為她特意準備的紅棗桂圓茶。


    孫玉城心思細,見徐望月挑眉看了幾眼這紅棗桂圓茶,便開口問著自家夫人,介不介意給嫂嫂也添一杯?


    林翠兒怎麽會介意,她正在罵顧懷風,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由著孫玉城為徐望月倒了杯茶。


    徐望月隻低頭喝茶,並未過多議論。


    如今她已和徐府斷絕所有來往,和徐瑤夜自然也不再是姐妹。


    她是好是壞,乃是她個人的造化。


    既然顧懷風和徐瑤夜的婚事傳了出來,那便是裴長意和顧懷風並未得罪聖上。


    徐望月深深鬆了口氣,她早就累了,扶著紅玉的手,往喜房走去。


    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她如今和裴長意連孩兒都有了,可今日,終究是洞房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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