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月在他掌心寫著字,一筆一畫。


    纖細的指尖觸到他微涼的掌心,引起一陣酥麻。


    裴長意很容易辨認出,她寫下的字眼是“等”。


    他一時不知,徐望月的意思是等一個時機再收拾徐瑤夜,還是表達她會一直等著自己。


    他低眸看著徐望月,她正仰頭看著自己,盈盈淺淺的眸子泛著一絲暖意。


    裴長意心口一鬆,將她柔軟的小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中,用力握了握。


    掌心酥麻的感覺緩緩傳到心尖,裴長意壓製不住內心的悸動,他極力克製神色,才勉強讓自己保持平靜。


    徐望月轉過頭去看向林氏,溫柔開口:“我從未吃過這麽好吃的鹹魚,若是有機會,我就來翠兒這裏向伯母討教。”


    她這話緩和了林氏不安的心,抬眸看她,見到她就滿心歡喜。


    林翠兒剛才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此刻才有些後悔。


    聽了徐望月的話,她忙往她碗中夾了幾筷子鹹魚:“還是二姑娘識貨,這鹹魚臭香臭香的,聞著就開胃。”


    “我自從有了身孕,就想這一口,想不到二姑娘也喜歡……”


    林翠兒見孫玉城和娘親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林氏還衝自己微微搖了搖頭。


    她忙伸手捂住了嘴,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二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看我,嘴上就是沒個把門的。”


    徐望月搖了搖頭,不著痕跡地鬆開裴長意的手,低著頭,整張臉幾乎埋進碗裏。


    她要不是心裏完全藏不住事的林翠兒,徐望月簡直懷疑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故意來試探自己。


    這鹹魚真的很開胃,徐望月將一整碗飯都吃完,還有些意猶未盡。


    林翠兒沒有絲毫顧慮,吃完了一碗飯,又讓孫玉城為她添了一碗。


    裴長意深深看了一眼徐望月:“今日我在侯府用過膳了,可惜了這一桌子好菜。二姑娘若是還有胃口,能否幫我再吃上一些”


    徐望月眼眸微闊,眸底閃過一抹詫異,轉瞬即逝,知道自己那點小心思,早讓裴長意看清楚了。


    她臉頰紅撲撲的,將自己的碗遞給了裴長意:“既是壽星公的要求,我也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林翠兒看著徐望月,忍不住笑盈盈地看向林秀娥:“娘,我們好久沒有像今日這樣,一家人和和美美,整整齊齊吃飯了。”


    她說到這,別說是林秀娥,就連林翠兒都吸了吸鼻子,眼眶紅紅的。


    孫玉城將林翠兒攬進懷中,不顧這麽多人在場,緩緩撫著她的後背:“待我們把娘接過來,以後我們都會過這樣的好日子。”


    林翠兒點了點頭,抬頭看向徐望月,搖搖舉起手中杯盞:“二姑娘,要不是有你點撥我,我怕是沒有這樣的好日子過。”


    想到自己從前的荒唐念頭,林翠兒臉頰微微泛紅:“我今日隻能以茶代酒,多謝二姑娘待我的好。還有今日,若非有二姑娘,我們一家也不能團聚。”


    若是有朝一日,她能叫她一聲嫂嫂,就更好了。


    這話林翠兒放在心裏,沒敢再說出口來。


    這頓飯大家用得高高興興,吃過了飯,徐望月特意拉著林翠兒到一旁聊天,讓裴長意能陪著林氏說上幾句。


    生娘不及養娘大。


    徐望月有一搭沒一搭和林翠兒說著話,眼神總遠遠地看向裴長意。


    他不知何時,目光轉向了自己,四目相對,徐望月心頭閃過一抹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唇角微微勾起,好像心情很好,看向自己的眼神裏也多了一絲溫度。


    離開孫家時,裴長意走在前麵,他腳步走得很緩,刻意在等著自己。


    夜裏天涼,地上不知何時積了一層薄薄的冰,一踩上去能聽見細細簌簌的聲響,留下一個腳印。


    裴長意的腳印就在她麵前,星光下,薄冰閃著瑩瑩光亮。


    徐望月一手護著肚子,小心翼翼地抬起腳步,每一步都踏在裴長意的腳印上。


    月色將他們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她的腳印落在他的腳印上,她的影子也完全覆在他的影子之下。


    徐望月如水的杏眸中閃過亮光,唇邊浮起一抹笑意。


    她性子沉穩,很少會有這般少女欣喜。


    好像是含了一顆糖,甜蜜蜜的滋味從舌尖一路漫到心底。


    眼前人不知何時轉過身來,高大的身影像是狼群圈占領地一般,將她牢牢籠住。


    他低著頭,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一片烏沉。


    徐望月抬眸,映入眼簾的便是裴長意芝蘭玉樹般的身影。


    夜色正濃,他一雙凜冽黑眸宛如濃墨,一筆勾勒。如星辰大海,讓人看一眼,便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裴長意身姿筆挺,宛如青鬆,低頭看了一眼兩人的腳印,緩緩對著徐望月伸出了手:“我扶著你走。”


    夜深人靜,大街上空無一人。


    徐望月有些猶豫,手卻是本能地抬高。


    感受到掌心與掌心之間的交握,徐望月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快。


    “今日,是我人生最快活的一個生辰。”裴長意說話間,手不由自主地用了些力道,將她握緊。


    他停下腳步,極力克製著想將她重重攬入懷中的念頭。


    他未曾想過,能過這樣的一個生辰。


    愛他的,他愛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為他過了生辰。


    方才吃過飯,林氏送了他兩套親手做的裏衣,翠兒夫婦送了他一塊玉佩。


    這些生辰禮物,和方才侯府生辰宴上收的禮物,論價值隻是不可同日而語。


    可論心意,卻是無人可及。


    林氏的針腳功夫,廚藝,都是林家村一絕,她做的裏衣比侯府的那些合身舒適得多。


    林翠兒和孫玉城說是好不容易為他求了這塊玉佩,在廟裏三跪九叩,為他祈過福。


    如此想著,裴長意將懷裏的玉佩取出,親自為徐望月戴上:“玉佩能壓驚,月兒你記得時刻帶著。”


    徐望月伸手摸了摸玉佩,冰涼的觸感讓她縮迴了手。


    她抬眸,眼底滿是笑意:“世子爺可真會借花獻佛。”


    聽到她這麽說,裴長意伸出食指,在她鼻尖上輕輕刮了一下:“今日可是我的生辰,你不給我送禮,收了我的禮物還敢挑剔”


    徐望月好像想起了什麽,將他往自己身邊拉了拉,滿臉脹得通紅,從懷中拿出了一個香囊。


    她開口說話,有些磕磕絆絆:“這是紅玉的主意。她說女子總該做親手做些什麽”


    “可這香囊我還是頭一迴做,上頭的繡工……”


    一言難盡。


    她小時候是跟著小娘學過繡工的,可有一些事,還是要講一些天賦的。


    紅玉那日說的原話是,女子總要親手做些什麽送情郎。


    這情郎二字,她說不出口,想到都臉紅。


    見裴長意挑著眉,勾唇笑看自己,徐望月臉更紅了,緊緊攥著那香囊:“算了,世子爺什麽好東西沒見過,還是不要……”


    “誰說不要。”裴長意一把從徐望月手中搶過的香囊,仔細看,繡工比她說得要好一些。


    寓意平安喜樂的圖案,繡得算是不錯了。隻是角落裏,歪歪扭扭繡著一個“裴”字,看著有些喜人。


    見他目光落在那個“裴”字上,徐望月又羞又急:“都說不送你了。”


    她剛伸出手,便被裴長意一把握住,整個人都落入了他懷中。


    裴長意緊緊抱著她,下顎抵在她額頭上,不敢用力,卻又想將徐望月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他聲音很輕,像是從天際飄來,一個字一個字落到徐望月耳中。


    “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禮,多謝你,我的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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