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幾天的大雪在人們還在睡夢中的淩晨時悄悄的停了,就像老天在特意照顧大年初一這個喜慶的日子一樣,讓樹木街道都穿上了一層新衣,更平添了幾分年味。


    “過新年呐,過個吉祥年。。。”3k哼著小曲,活動著肩膀懶洋洋的從床上爬起來,向外走去。


    院內,蓋山和村民們正在一起清掃著道路上厚厚的積雪並互相拜著新年。這個不足百戶的小村落,在常年朝夕相處的環境下,大家都早已有了如親人般的熟絡,像誰家地頭種的什麽菜,像誰家養了幾隻雞,誰家大黃狗的名字,大家都早已爛熟於心,要是趕上哪家有孩子考上了大學等這種喜事,不出半刻,全村的人都會趕過去賀喜。


    “三爺,看你今早上紅光滿麵的樣子,昨晚喝了不少吧。”3k走到院外,衝著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駝背小老頭笑嘻嘻的說道,“我從城裏給給你帶幾瓶蠍子人參泡的藥酒,聽店家說,那可還是九幾年的老酒,一會我給您老送過去啊。”


    “喝啥藥酒啊,你三爺這身體,像是喝藥酒的人嗎?”三爺挺了挺腰,笑嗬嗬的說道:“中午你們幾個都過來,陪三爺喝喝酒,嚐嚐咱自己釀的山酒,勁兒大。”


    “好嘞。”3k說著,轉頭又看向身旁不遠處的一個正蹲在路邊玩雪的毛頭小子,喝道:“二毛,過來!”


    二毛一溜小跑跑過來,抹了把鼻涕臉上帶著傻傻的笑容嘿嘿的說道:“大力哥,過年好!”


    二毛並不是個孩子,看年齡應該還在3k之上,隻是小時候發了一場高燒,在缺醫少藥的鄉村被燒壞了腦子,導致智力有些低下,一直停留在6、7歲的孩童時代,所以看起來有些傻乎乎的樣子。


    “我說你小子,怎麽沒來拜早年呐?”3k佯裝要拍二毛的腦袋,說道:“我可告訴你,論輩分,你得喊我小叔。”


    “小叔,小叔。”二毛喊道,接著往3k身後看去,傻笑著問道:“十一那,十一那?”


    “十一那小子去外地了,今年迴不來。”3k笑著說道,接著補充道:“外地,就是山那邊很遠很遠的地方。”


    “喔。”二毛的語氣明顯有些低落,在他的印象裏,每年的這個時候,小十一早就帶著他漫山遍野的亂跑了。


    “你小子垂什麽頭啊。”3k拍了拍他的腦袋,說道:“之前你不是說想要個電視上和城裏孩子一樣的遊戲機嘛,你大力哥這次給你買迴來了。”


    “遊戲機,遊戲機!”二毛頓時雙眼放光,盯著3k喊道。


    “我可先告訴你啊,每天放完羊後才能玩。”3k故作嚴肅道。


    “知道,知道,放完羊,再玩遊戲機。”二毛興奮道,抓著3k的袖子使勁晃著。


    “臭小子,一說遊戲機就不難過了。”3k笑道,指了指院內,看著風一般衝向屋內的二毛喊道:“還有一身新衣服是給你的。對了,要是遊戲機出問題了,就給你山哥讓他帶到鎮上去修。你小子跑慢一點。。。”


    街道上出來拜年的村民越來越多了,大家臉上都掛著可掬的笑容,新年,豈非就是辛勤勞作了一年的人們品味豐收的時候。


    “大力啊,出去掙著大錢了沒啊?”


    “大力啊,啥時候娶媳婦兒啊?咱可都等著那。”


    “大力啊,你們兄弟幾個都是幹大事的人。”


    “大力啊。。。”


    “等掙著大錢,咱就先迴來把路修了。”


    “沒娶媳婦兒那,咱這樣,哪有人跟咱啊。”


    “。。。”


    3k一臉笑意,對著問候的村民一一點著頭,一一迴應著。


    故鄉,可真是人一生中最親切的地方。


    “葉水那小子呢,我轉了一圈也沒看見他。該不會是昨晚喝的酒的後勁再加上跟我鬧到那麽晚還沒醒吧。”3k轉到蓋山身旁問道。


    “他一早就上山了。”蓋山脫下手套,指向遠處白雪覆蓋的鵝腸山路,在那裏,有一行深深淺淺的腳印,一直延伸到了重重疊疊的密林深處。


    。。。。。。


    濃密的鬆林裏,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空地中間,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墳包無序的排列著,這裏,就是人生中最後的歸宿。


    一個消瘦的身影,跪在地上,地上的雪凹陷的很深,已經漠到了他的大腿處,看得出來,他已經在這裏跪了很長一段時間。在他身前,一方小小的墓碑上刻著“葉林、沈玉合葬之墓”。


    “爸,媽。我迴來了。”葉水直直的跪著,看著身前被白雪覆蓋的小墳包,他那單薄的身影在冰雪間顯得那麽弱小。


    “爸,媽。我考上了你們最喜歡的大學,學校很好,老師也很好。”


    “爸,媽。我也有了自己喜歡想要照顧一生的女孩子,她很漂亮也很懂事。”


    “爸,媽。我也找到了誌同道合的兄弟們,他們都對我很好。”


    濃密的鬆林裏沒有一絲風,所以整個山林格外的安靜,整個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了葉水一人。


    “可是,爸媽,我在大學裏最主要的心思卻是放在打遊戲上。並且,為了參加比賽,迴到學校我也要申請休學了。你們一定不能理解吧,一定會狠狠的罵我一頓吧。可是,爸媽,電競是我熱愛的,也是我想要為之奮鬥一生的。爸,您曾經說過,不期望我一定是做大事的人,可不管將來做什麽一定要帶著“真誠、善良、義氣、血性、勇敢和坦蕩”這些傳統品德。但現在的職業選手,卻隻是把電競當作一款可以賺到高薪的機器。所以,我想帶著這些品德成為一名真真正正的職業選手,去改變大家的看法,去改變世界的眼光,這就是我不二的信仰。所以,爸媽,你們一定能理解並支持我吧。”


    蒼茫的大地間,起了一絲微風,雪花“簌簌”落下,像是這天地作出的迴應。


    “還有我喜歡的女孩,她叫雲輕。媽,您肯定很喜歡這個名字,要是見到她,您肯定會更加喜歡。她真的就像天上的雲彩一樣的輕柔,我再也沒見過比她更好的女孩子。我在工地上做工的時候,她不嫌棄工地上髒亂的環境會陪我坐在馬上上吃飯;也不會嫌棄我滿是汗水的衣服,輕輕的偎在我懷裏;她也總是無私的支持著我喜歡的東西,媽,她真的就像小時候您給我描述的書裏的人一樣。可現在,媽,我把她弄丟了。媽,您一定會責怪我吧。可是,她於您的兒子真的有如雲泥之別,在我們之間,有無數到世俗的屏障在高高阻隔著。媽,小時候您給我講的故事裏有情人天不負是真的嗎?媽,您說我還能不能再把她找迴了。。。”


    雪後初晴,本該是萬裏晴空的天空中卻出現了一片雪白雪白雲彩不偏不倚的罩在了鬆林的上方,像是在默默注視著他,又像是在等他發現。


    “還有,爸媽,我們兄弟們還都在一起,山哥、阿力、小十一和南歸。爸,小時候你總說我們調皮,但現在我們都長成為能獨當一麵的大人了。我也拉著他們一起參加了比賽,隻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山哥母親也因我而死,南歸也不知道去哪裏。爸媽,對不起,孩子總是在做錯事。你們總是教導我男孩子要有擔當,所以,爸媽,我會把他們都找迴來再一起參加比賽的。因為,這是我對他們的承諾,也是對你們的承諾。”


    鬆林裏又“簌簌”的落下了幾大片雪花。


    葉水站起身,迴頭望向山腳下隻如一片雪花般大小的村落。隻有在這個與紅塵隔絕的山野,隻有迴到這裏,他才會真正的釋放自我。因為安靜的環境和樸實的村民能讓他真真正正徹徹底底的靜下心來,他才感覺自己沒有多餘的思慮,也沒有一丁點的負擔,不會為了賽場的局勢焦慮,也不會為了生活的困頓而迷茫,隻有在這裏,他才是村民口中的小葉仔,而不是賽場上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y。因為,這裏的村民沒有很多的物質要求,守著生養自己的大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養一隻花貓,一條大黃狗,種棵鳳棲梧桐,栽朵風雪傲菊,看著風起雲湧,日出日落,年複一年。


    葉水常常在想,這何嚐不是一種生活方式,人這一生平平淡淡的也挺好,因為,大象無形,大道至簡。


    可是,他不能。因為,他是葉水,他是sb|y。有一些失去的東西,在等著他;有一片開闊的天地,也在等著他。


    “嘭。”


    葉水又重重的跪了下去,深深的磕了三個頭,粘在麵頰上的雪花混合著淚水順著他的臉龐緩緩留下。


    “爸媽,我要走了。還有很多人和很多事在等我。等著我迴來,一定會帶著一身光彩。爸媽,你們保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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