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也從未懷疑過你的真心。”


    “隻是愛情再偉大,也不可能淩駕在家仇之上,我若與你在一起,如何對得起死去的親人。”


    別說景隆帝反對,就是南緗自己都無力接受這份感情。


    “我們此生能做朋友已經不錯了,再不會有其他,而且喜歡的人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不是嗎。”


    淩恆拉著南緗手不肯鬆開,此刻心裏的痛遠勝過身體上的。


    感受到他掌心的緊攥,南緗接著道:“你就當是為了我考慮。”


    “眼下已經讓你父皇不滿,你若再繼續強硬拒婚,必然引起他懷疑,你父皇不傻,早晚會猜到我身上。虎毒不食子,無論如何他不會要你命,可我在他眼裏微不足道,如隨時可以被踩死的螞蟻。”


    “還有你母妃,她視你如命,倘若知道你是因為我的關係才受這些罪,因為我影響了你們父子關係,連累你失了聖心,她也不會放過我。”


    這正是淩恆軟肋,如今的南緗因救他有功受到景隆帝和德妃的感激,要是他們知道了實情,這份感激怕是會變成憎恨。


    可淩恆還是不願這麽放棄,“要是我不做儲君,隻做個平民百姓呢?”


    “我們一起去仙雲山隱居,過與世無爭的日子,你會不會嫌棄我沒出息?”


    淩恆不信自己主動放棄做儲君父皇還能逼著他做。


    南緗心跳的劇烈,又是舍命救她,又是放棄皇位,這樣深厚的感情她如何承受得起。


    屏住心頭的酸澀,南緗故作朝他發火道:“你想氣死我嗎?剛才的話都白說了嗎!”


    “我還要為家人洗冤,怎麽可能隻求自保歸隱山林!”


    “還有你,你父皇不肯為我家族重審案件,我還指望你登基後辦此事呢,你要是隱居了誰給我做這個,怎麽,難道你想違約不成!”


    控製著要掉下來的眼淚,南緗恨鐵不成鋼地教說,“你最好做穩這個儲君,好好當上皇帝,否則我要你何用。”


    見南緗著急了,淩恆這才不再爭執,隻拉著她手不肯鬆開。


    “在你昏迷的這幾天,你母妃很是擔心,未免你們父子失和,她已經代你向天子請罪,並替你答應了婚事,請求天子賜婚,你父皇也同意了。”


    德妃怎麽可能看著兒子再這麽鬧下去,越王本就虎視眈眈,兒子這通又鬧得太過厲害,情況實屬不利。


    於是德妃當機立斷,懇請景隆帝賜下婚事:一則為兒子挽迴些聖心,二則現在的她更加需要魏氏的助益,以保兒子儲位穩固。


    景隆帝也不想局麵再惡化下去,另者,唯我獨尊性子的人也不會向任何人妥協,他要兒子知道,沒有人能忤逆他的話,他指的婚事兒子必須得遵從。


    “賜婚聖旨已經下達,這會兒宮內外都已經知曉了,再無迴轉餘地。”


    淩恆唿吸急促起來,竟不知昏迷的這幾日發生了這麽多事。


    “你不要再堅持了。”南緗好言勸解,“就當是為了身邊人考慮,人活著不能隻想自己,不然最後是害人害己。”


    看著南緗眼裏的期盼,甚至還帶著哀求,淩恆心裏一陣陣抽痛。


    “我做不了你的妻子,至於妾……”


    南緗苦笑,“你若想讓我做個卑微的後院女子,在正妻手下仰人鼻息看人臉色,以罪犯家世同一群出身高貴的女人費力周旋,謹小慎微度日,那隨便你。”


    也許淩恆會說她還有他,他會護她周全,可南緗清楚,出身高貴的女子哪怕得不到丈夫真心疼愛,但憑著顯赫家世丈夫也不會怠慢。


    而自己有的隻是淩恆的寵愛,哪天這份感情消失了,她便什麽也沒有了,屆時隻能任人欺淩。


    淩恆知道南緗心性高又倔強,絕不會願意做遭人白眼的小妾,他也不忍心讓她做小,這也是他堅持娶她為妻的原因。


    若用手中權力強行把她留在身邊,她雖無力反抗,可淩恆清楚這樣隻會讓她更恨自己。


    “放棄吧。”南緗低垂的雙眸暗淡無光,“還是那句話,有的人生來就是對立,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哪怕沒有你父皇的母妃的阻攔我們也不可能。”


    淩恆看著她,目光誠摯懇切,“緗緗,你跟我說句實話,我們認識這麽久了,你……有喜歡過我嗎,哪怕一點點。”


    “沒有。”


    南緗迴答得幾乎不假思索,可淩恆卻不相信。


    從在清水村開始,他明顯感覺到南緗不再抵觸自己,兩人的關係在一點點拉近。


    知道那雙深情的眼睛此刻是何樣的悲痛,斂下心底的不忍和酸澀,南緗轉坐開身,避開那道會讓人心疼的目光。


    “你數次舍命救我,我隻是因此不忍心再對你冷臉,你是皇室子孫,我不可能對仇人之後產生私情,這一點從我們初次相識我就知道,有了這個念頭,我又怎麽可能對你動情。”


    “放手吧。”


    南緗不再揪扯這個話題,再次勸道:“至少我們還以後還能是朋友,別讓我恨你。”


    第一次感受到對現實的無力,淩恆隻覺周身被無形的繩索束縛,悶痛得難以掙脫。


    //


    賜婚的消息很快傳遍京城,這兩日魏大將軍府邸賓客如流,夠得上夠不上的都來道喜,提前巴結這位未來的太子妃母家。


    前院熱鬧喜慶,後院閨房裏,年輕女子倚在美人塌上獨自沉思。


    窗外的陽光照在她身上,那張端秀的臉頰更顯紅潤光澤。


    她手裏捧著明黃的賜婚聖旨,一遍一遍的反複觀看,最後望著窗外靜靜出神。


    婢女走到跟前,就見主子眉眼間時而欣喜時而哀愁,“小姐,怎麽了?奴婢看您像是有什麽心事。”


    魏鸞沒有說話,依舊看著外頭景色,思緒迴到前兩日與姑母的談話。


    那天的她得到姑母邀請進宮議事,去之前便已猜到了緣由,是以一路上十分歡喜。


    可待聽了姑母之言,原本的愉悅心情瞬間跌入穀底。


    “殿下竟然這麽抗拒娶我?”


    魏鸞聽得震驚,“甚至不惜忤逆君父?”


    “何止啊。”想起當時場麵皇後不由歎息,“那頓打險些要了他命,可即便如此依然不肯鬆口,最後竟然還說出放棄儲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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