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唿吸一滯,心跳都漏了一拍,“怎麽會這樣!”


    “是很久前的事了。”南風迴道:“眾所周知,寧古塔環境惡劣苦寒,犯人吃不飽穿不暖都是常事,還有幹不完的繁重勞作,時常挨打受罵,生了病也不會給醫治,甚至很人還沒到流放地就死在了去的路上。”


    “趙氏一族也不例外,從南臨到寧古塔,路上就死了幾個,到了後日子更是艱難,病死的累死的,不過兩月時間又相繼死了幾人。”


    南風深深一歎,“趙側妃的父親愧疚,認為是自己交友不慎給家族惹來禍事,連累了親人,於是……以死謝罪了,其夫人也跟著殉情而亡。”


    南風說完低下頭,不敢看主子麵色。


    趙家夫婦已過世,早在到了流放地兩個月時就已經死了!越王一顆心咚咚直跳,唿吸急促不均。


    他滿腦子都是對令頤的承諾,答應了她要照顧她的親人,令頤也是因此才肯好好安胎,若她知道了實情……


    越王不敢去想,心慌憂慮的厲害,許久情緒都沒能平靜下來。


    聽到房外有動靜,南風前去查看。


    得知是令頤來了,越王更是忐忑,此時此刻的他實在不敢麵對那雙眼睛。


    令頤扶著門框緩步走進房間,越王一見忙上前攙扶她,“怎麽突然來了?”


    未免對方看出破綻,他盡量收起情緒,許是心虛,說話聲音都不自覺放柔,細聽下還帶著微微發顫。


    “前些天王爺說派人打探我族人的消息,算著也有些日子了,應該有迴信了吧,我想來問問。”


    越往喘息都要凝固了,喉嚨像被人扼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令頤見他不說話,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著。


    越王不敢與她對視,低頭垂下眸子,目光落在她凸起的小腹上,幾經糾結最後擠出個安慰的笑。


    “還未收到迴信,再等等吧,我會讓人去催,放心。”


    聽了這話令頤也沒多想,輕輕笑了笑,道了聲好。


    見她沒有起疑心,越王這才鬆了口氣,故作平靜道:“今日參加宴會定很累,你早些迴去休息吧,有消息我會告訴你。”


    “嗯,謝王爺。”


    女子乖順的模樣看的越王更是心痛如絞,那雙懵懂純然的眼睛讓他沒有勇氣對視。


    命人將令頤送迴來攬月居,人走後越王癱坐在椅子上,他仰頭長長一歎,緊上眼睛一手捏著眉心。


    男人無比焦慮,眼下為了她身子著想不能告知實情,可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往後該如何,越王沒了主意。


    孕婦情緒不能受刺激,不論如何孕期不能告知她,隻能等到生產過後再議。


    可又不禁擔心,趙南緗對太子有救命之恩,以太子仁善的性格,為報答對方少不得幫她照顧家人,說不得已出手。


    不知他有沒有得到消息,若趙南緗知道了會不會告訴令頤,這麽想著越王更是坐臥不安。


    而此時此刻,東宮書房裏,收到同樣消息的淩恆也正陷在憂慮中。


    南緗的父母都已經死了!


    淩恆從收到信到現在已經出神了整整半日,始終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他清楚這對南緗的打擊會有多大,更清楚這件事甚至會摧毀他們的感情。


    趙氏抄家敗落,已讓南緗恨極了天子斷案不公,連帶也對他有怨,致使她不肯接受自己情意,若再知曉雙親已死,他們之間的恩怨怕是再也解不開了。


    透過窗子,就見南緗正在院子裏修剪花枝。


    她近來似心情不錯,雖未與他明說,但也能猜到許是案子有所進展,也隻有這個能讓她這麽高興。


    想到那雙澄澈的眼睛,想到她整日風風火火地為家族查案,甚至在掉下江水瀕臨死亡前都不忘這件事……卻不知雙親早已死在了流放地,淩恆不敢去想她知道後會多難過。


    心底絞痛成一團,再低頭時,發現手中信紙已被揉捏得不成樣。


    他實在不知該如何跟她說此事,之後的日子裏,淩恆總是有意迴避著南緗,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無數次靜靜凝視著她,獨自輾轉在憂愁裏。


    南緗也察覺出了異常,但未放心上,隻認為是淩恆迴歸朝廷公務繁忙,並未多想。


    當下正值暑天,天氣炎熱的一動便是一身汗,淩恆在書房裏悶了半日後來到後院竹林透氣。


    剛到林子,就見南緗在前方石桌旁擺弄著什麽,靠近一看,是一盤精巧的手工壽桃。


    “怎麽做這個?你生辰好像不是今日吧?”


    南緗將壽桃擺放好,邊笑邊道,“當然不是我。”


    “今日是我父親壽辰,我不能陪在他身邊,做了這盤壽桃,就當是在這裏為他祝壽了。”


    淩恆聽得心酸,喉嚨的苦澀讓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南緗精力都在壽桃上,沒注意到身邊人神色,擺放好壽桃後又跪在地上,朝著北麵拜了三拜,嘴裏默念著什麽。


    淩恆不忍再看,側臉避開,他仰頭狀做欣賞著竹子,卻是強忍下要流出的眼淚。


    直到南緗站起身,就見她拿起盤子裏的壽桃,哢哧一口咬了下去。


    “怎麽你吃了?”這舉動讓淩恆有些懵。


    “不吃浪費呀。”南緗邊嚼邊道:“就當是替我父親吃了。”


    說著自己先笑了,又抓起一個遞給淩恆,“你也吃。”


    少女純真的樣子讓淩恆心痛,他接過壽桃握在手裏看著,垂眸遮住了眼底的哀傷,道了謝謝兩字。


    “這有什麽謝的。”南緗滿不在意,“說來這都是用府裏食材做的,本來就是你的東西,給你吃是應該的。”


    淩恆疼惜地笑了笑,“我的就是你的,都一樣。”


    輕咬下一口,淩恆木訥地嚼著,壽桃的香甜和心頭的苦澀交織在一起,複雜滋味讓他百感交集。


    “緗緗”


    “怎麽了?”


    淩恆勉強擠出了笑,盡量保持著語氣平和,“我是想跟你說,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你還有我。”


    南緗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說這個,不過也知淩恆是個溫情體貼的性子,時不時冒出幾句柔情蜜語也不奇怪,猜測他大概是心疼自己不能和親人在一起,安慰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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