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父皇在這裏。”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華陽伶伶俐俐的碎步走到跟前,行過禮後立在皇帝身側。


    “女兒給母後請了安,得知父皇不在禦書房,就猜到一定是在畫院。”


    景隆帝笑著與她聊了幾句,華陽掃了眼擺滿畫卷的桌案,“近來可有入眼的作品供欣賞?”


    “王妹來的正好。”明王興奮的朝她說道:“你命扶盈為你作的芳辰記畫,她已經完成了,快看看吧。”


    華陽早把這件事兒忘了,明王這麽一說她才恍然想起,於是俯瞰著對方手指的畫作。


    不過才瞥了兩眼,華陽便冷哼了聲,“這畫的是個什麽?”


    此言一落周圍畫師們麵色頓時僵住了。


    “花不像花,樹不像樹,尤其把本公主畫得那麽醜,完全沒把本公主的儀態展現出來。”


    含怒的眸子瞪向扶盈,華陽怒斥,“趙扶盈,你是不是在敷衍本公主!”


    扶盈忙跪下身,“公主恕罪,奴婢真的盡心盡力畫了,您不妨再多看看,方才畫師們也說畫的不錯。”


    扶盈故意沒有提皇帝,果然華陽聽了後甚是不屑,“你是給本公主作畫,畫的好與不好自是由本公主說了算,旁人沒資格評價。”


    滿殿人聽得驚懼,想說什麽又不敢開口。


    “你又是王兄的人,畫得再差大家看在王兄麵子上也不敢說不好,不過都是場麵上阿諛奉承而已,這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嗎。”


    扶盈低下頭,故作恐慌道:“公主息怒,您若不滿意奴婢再改就是。”


    “本公主早說了,讓你在府裏長住,以方便為本公主做畫,你卻不願意,還信誓旦旦的說什麽過目不忘,迴家一樣能作出。”


    “而今就是拿這穢汙之物來搪塞本公主!”


    扯過桌上畫卷,華陽滿臉嫌棄,“瞧瞧這顏色搭配,豔俗不堪,人物更是呆板沉悶,毫無靈氣可言,整個一團汙糟,隻有沒眼光的人才會說好,你糊弄別人可以,休想糊弄本公主。”


    偷偷窺了眼皇帝臉色,幾位畫師嚇得屏息靜氣,不禁為這嫡公主捏把汗。


    “王妹不要這麽說。”


    明王輕咳了聲,提醒道:“方才父皇也說這是上等佳作,對此畫大加讚賞。”


    如被當頭一棒,華陽愣怔的張大嘴巴,嗓子像是被卡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再看父皇臉色,華陽嚇得一激靈,“父皇恕罪!”


    反應過來後的人撲通跪地,兩米高的氣場轟然坍塌,“女兒不是有意的,女兒……是……”


    “是故意找茬兒刁難人對不對。”景隆帝說的平靜,卻依然讓聽者惶恐忐忑。


    “不不不。”


    華陽胸口跳得劇烈,方才的威風早蕩然無存,訥訥的不知該怎麽解釋。


    扶盈低垂的臉上劃過絲冷笑。


    她十分清楚,這嫡公主本意並非作畫,而是尋機發難,哪怕她畫得再好對方也定會挑出毛病來,這一切都是預料中。


    從明王嘴裏得知皇帝每月都會來畫院,故此扶盈向明王提議將畫拿到宮裏,請天子和畫師們品鑒,若有不妥再加以修改。


    實則是:隻有最權威的人說了好,華陽才不敢挑毛病,挑了便是自討苦吃。


    景隆帝懶得搭理華陽,看向趙扶盈,“過目不忘?你還有這本事?”


    明王一聽趕緊補充道:“千真萬確父皇,王妹生辰那日扶盈隻在宴會場上呆了不到半個時辰,迴去後就將畫做了出來,兒臣能作證。”


    畫師們聽得驚歎不已,原來這絕妙畫卷是在這種情況下創作而出,若非親眼看到誰能相信,眾人看扶盈的目光更為讚賞,再次感慨她才華超群。


    “畫已落成,就差題字了。”一位畫師提醒道。


    “對。”明王笑盈盈建議,“不如父皇來提吧。”


    不知是不是剛才事惹得景隆帝不悅,還是有意試探扶盈的文采,隻見他看向扶盈,“還是由作畫者來提吧。”


    內侍已經將筆墨備了好,扶盈得了令,走到桌前,短短凝神一瞬後落筆而下。


    “日月芳華,同似今朝。”


    簡簡單單的八個字,簡練大氣,沒有刻意奉承卻又點明畫意。


    “嗯,倒是不落俗。”


    景隆帝滿意,再觀那字體,乍一看是女子常用的簪花小楷,但細看下,娟秀飄逸中又不失磅礴之氣,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大有剛柔並濟的味道。


    “這字體是你自創?”景隆帝看得新鮮,拿在跟前一再觀摩。


    扶盈恭敬稱是,景隆帝越看越滿意,命人將金印取了來,親自蓋下。


    天子印鑒在上,便是對這幅畫作的極度認可。


    “畫技、丹青、詩詞,無一不精,不錯。”


    “不止這些。”明王笑道:“扶盈棋也下的甚好,兒臣時常與她對弈,還經常輸給她。”


    “哦?”這倒是讓景隆帝意外,“你的棋藝朕最清楚,算得上出類拔萃,能頻繁勝過你那定是高手了。”


    景隆帝來了興趣,當即命人將棋盤端來與扶盈對弈比試。


    熱鬧的大殿安靜下來,幾人靜靜的陪在對弈兩人身側,認真不做聲地觀看著棋局。


    被冷落的華陽待在一旁很是尷尬,她胸中憋著口悶氣,幽怨的目光時不時刮在扶盈身上。


    時間一點點流逝,最終景隆帝以三局兩勝贏了這場。


    雖得了頭籌,可景隆帝心明:趙扶盈是故意輸給他的。


    不光輸,還要輸得不著痕跡,輸的高明,不讓旁人看出來,這當中分寸不好把握。


    若非他身在當中怕是也難以察覺,景隆帝清楚,若對方真拿出全部實力,自己未必贏得了這姑娘。


    她是個聰明人,也是個識時務的,景隆帝很滿意。


    “不錯,朕今日也收獲頗多。”


    自趙清禾之後,這是第一個在才情上讓他刮目相看的女子。


    出眾的才華讓景隆帝憶起了藏在心裏深處的人,不得不說,在三個趙氏女中趙扶盈是最與趙清禾相像的。


    “真正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擔得起我楚國第一才女。”


    聞言,滿殿人也跟著附和。


    景隆帝心情大好,“有這等才華若不施展太過可惜。”


    “你既擅長作畫,朕就準你做畫院女官,為帝後嬪妃、宮廷大事作畫記錄,與諸畫師一同為君效力,也讓你這身才華不被埋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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