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洵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沒有應答皇帝的話,隻略略偏了一下頭,看向了一旁站著的秦勉。


    秦勉快步走到了一旁,將玉璽詔書和朱砂筆一同遞到了皇帝手裏。


    皇帝握著筆,有些不安地在詔書上寫了起來,然後最後拿起玉璽,顫著手蓋上了章,低聲道:“你能放過你的六哥嗎?”


    傅洵接過秦勉遞過來的詔書,低頭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上麵的字,確定皇帝沒有在上麵動什麽心思後,便將詔書給了秦勉。


    他微微向前邁了一步,彎下腰,慢條斯理地道:“你想保住六哥的命?”


    傅洵看著皇帝有些殷切的神色,忽地彎起唇,露出了一個有些淺的笑容:“可是六哥早死了呢。”


    皇帝倏然睜大了眼睛。


    傅洵臉上的笑容逐漸淡了下去,嗓音卻還是輕而涼的,帶著點兒漫不經心:“你當初滅我全族,我自然是要斷你子孫的。”


    他微微歪了一下腦袋,豎起了一根手指,露出了一個無辜且天真的笑容:“一個都不會放過哦。”


    皇帝眼底登時泛起了猩紅,他一把抓住了傅洵的胳膊:“你都做了什麽!”


    他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


    傅洵微微擰了一下眉,站起身,將手腕從皇帝的手裏抽出來,慢條斯理道:“能做些什麽呢?”


    “太子是死在三皇子手裏的,三皇子是死在你的手裏的。”


    傅洵輕輕笑了一下:“我隻不過輕輕引導了一下而已。”


    他慢慢垂下眉:“果然啊,你教養出的孩子,都和你一樣呢,冷厲又多疑,殘忍又無情……”他輕輕歎息了一聲,慢慢抬起了手,手指落到了皇帝的脖頸上。


    皇帝的臉色一下子慘白了起來。


    他唿吸逐漸短促了起來,他有些艱難地抱住傅洵的手,掙紮著想要從傅洵的手裏掙脫出去,可是傅洵的手卻好似鐵鉗一般,半分也不動。


    他眼底的光芒一點點灰暗了下去,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掙紮著蠕動了一下嘴唇,然後扯出了一個有些猙獰的笑容。


    傅洵指尖輕輕顫了一下,然後他冷漠地垂下眉,靜靜瞧向了皇帝死白的臉色。


    他瞧了皇帝好一會兒,才忽地偏過頭,冷冷道:“三皇子意圖謀殺陛下,被格殺在當場,本王救駕來遲,未能救下父皇性命,萬分悲慟。”


    傅洵折過身,再也不瞧宮殿裏的屍體一眼,快步向著殿外走去。


    他籌謀了十年,裝盲人,扮無能,一點點滲透自己的勢力,為的便是有一日報了母妃的仇,可是現在塵埃落定了,他卻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他微微闔了一下眼眸,腦海裏再次浮現了皇帝最後說的那句話。


    “論無情與殘忍,我哪個孩子……比得上你?”


    傅洵微微咬了一下唇,低頭看向了自己的手。


    那隻手修長白皙,而又骨節分明,任誰瞧見了這麽一隻手,都會讚歎它的容色。


    但也正是這隻手,它沾滿了獻血。


    傅洵微微停住了腳步。


    陽光正炙熱,但是他心裏卻怎麽也溫熱不起來,他隻覺得自己孤伶伶一人,整個世界像是下了一片大雪。


    傅洵微微閉上了眼。


    然後一道輕輕的嗓音響在了他的耳邊:“傅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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