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瞬即逝,一轉眼已經是半個月之後。


    期間沒有再發生任何情況,平靜的讓人有些不敢置信。甚至就連慕容彥達,也仿佛對那件事完全不感興趣一樣,從頭到尾不聞不問。似乎對他而言隻要遼人離開青州,別的一切都不需再考慮。


    曹俊那邊,這一次也銷聲匿跡了。據路過的人說,曹俊的營寨整日寨門關閉,裏麵怒罵和斥責聲連綿不絕。驕傲的曹俊無論如何也不能忍受那天臨陣脫逃的行為,特別是在楊汕居然沒死的前提之下。據說因為這件事曹俊買醉了好幾天,最後才被他家老人一錘子敲在腦袋上,拖屍帶了迴去。


    隻是無論如何……曹俊和楊汕的關係,已經是徹底破碎了。


    如果說之前雙方還存在一點交情的話,那麽現在……雙方已經很仇敵沒有太大區別。


    楊汕這邊的情況同樣難看,偌大的軍營裏,如今淅淅瀝瀝隻剩下小貓三兩隻。如果不是將近兩千人的輔兵隊伍依然能夠填充軍營,這裏或許看起來會更加荒敗。可即使如今還能勉力支撐,那數不清懸掛的白帆還是讓人感覺到無盡的淒涼。那營寨後麵新立的墳堆,更是憑添兩分沉重心情。


    全軍覆沒的消息傳到軍營之後,幾乎可以說哀嚎遍野。大部分人都有親人在營地,聽到消息頓時崩潰。無論死者是家中頂梁柱也好,亦或者兒子孫子也罷,總歸是血親,一趟出去之後再沒迴來。這樣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消息,幼兒失去父親,妻子失去丈夫,弟弟失去哥哥的消息,實在是讓人無法承受。如果不是楊汕一迴來就立即頒布了足夠豐厚的補償方案,恐怕早就鬧將起來。


    即使這樣,如今營地裏也是人心惶惶。每天都有人趁著夜色偷跑,鬧事罵街的更是不計其數。


    直到楊汕命令焦挺狠狠鎮壓,又說出‘願意走的趕緊滾,正好省點糧餉免得養白眼狼’這樣的話之後,那些心知肚明留在楊汕手下到底是好是壞的人,才終於勉強安分下來。而後又在這些輔兵的親戚子女中挑選了部分精壯進營,等於又多找到百十個需要就業的窮鬼,這才終於讓營地裏安靜下來。


    算起來也沒付出太多,但是對心神卻是極大考驗。這幾天楊汕還有伍端忙的腳不落地,幾乎連覺也沒睡。


    但是總歸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將那股悲哀並且紛亂的情緒,一點點的安撫到平靜。


    然後事情卻還沒有結束,至少對於楊汕而言,還需要處理的問題非常多。且不說手下兵源需要一點點的補充然後重新訓練,就說那文仲容,這幾天在手臂情況處理完畢之後,就已經來找過楊汕三次。


    雖然文仲容很清楚楊汕如今的困境,可是畢竟他付出一條手臂的代價,冒險又拚命,為的就是求楊汕幫個忙。


    “大人,您也知道我的事!不是說小人不給您麵子,實在是大牢那地方,多呆一天就多多一分的危險。都說閻王好當小鬼難纏,小人我也沒錢沒本事去收買那慕容相公,眼下唯一能做的就隻是懇求大人您開恩了。隻要大人能救我兄弟逃脫苦海,文仲容哪怕做牛做馬,也一定報答大人大恩!”說著文仲容噗通一聲朝楊汕跪下來,他扶著依然還有些滲血的右臂,表情十分苦悶。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更何況有些事情不能用錢就能解決的。以文仲容的身份,想見慕容彥達絕對不可能!


    楊汕沒有直接拒絕文仲容,既然答應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於是想一想,楊汕認真的盯著文仲容道:“能告訴我,你那兄弟到底是因為什麽願意而被抓起來的?我雖然答應你要幫你救那位崔野兄弟,但是如果你有欺瞞我什麽的話,可別怪我言而無信。”


    “小人自然不敢!”文仲容低頭,咬牙道:“文仲容不敢欺瞞大人,我那兄弟做了犯法的勾當!”


    楊汕點點頭,對這一點心知肚明。慕容彥達再怎麽不好,也不會為那些小事丟自己臉麵。


    所以那崔野必然做了什麽,而且事情上達天聽能嘮叨到慕容彥達耳朵裏,說明這事情必然還不會太小。


    楊汕看著文仲容也不搭話,文仲容等了幾個唿吸,終於忍不住苦笑道:“不敢隱瞞大人,崔野兄弟犯的是私鹽的勾當。恰逢這青州城的私鹽生意其實是慕容知府在背後撐腰,因此我那兄弟才犯了大忌諱。他少量販賣私鹽也不算什麽,隻是卻不想這蠢貨居然勾搭上幾個登州好漢,把量做的有些大了。結果自然是慕容知府的聲音受到影響,一怒之下派出人生,將他逮了人贓並獲。”


    說到這裏文仲容連聲苦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評價才好。老鼠在貓頭上撒野,這不是不想活了麽?


    “所以說,崔野不是惹了別人,而是切切實實招惹了慕容彥達?而且說難聽一點,還是那種完全不給麵子的招惹。”楊汕翻個白眼,扭扭脖子苦笑道:“你這,真是一手好手段!捅破了天再來找我求救,有點過分呐!文仲容!如果早知道你這犯下的是這種問題,我說什麽也不會給你任何承諾!”


    “大人憐憫!”文仲容單手撐地低下頭,卻不再有任何解釋。


    事情到這個地步,已經沒有解釋的必要。楊汕不肯幫忙,再說任何懇求的話也沒有意義。


    文仲容也不是不要臉,因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憑借自己拚命的結果,而求得楊汕能夠心軟。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也是現如今能夠做到的唯一的可能。甚至昨天文仲容還聯係到自家兄弟唐斌,他那邊也是沒有任何結果。甚至倒黴的唐斌還被一個狗賊騙了最後的盤纏,如今已經身無分文。


    “你那位唐斌兄弟也來了青州?”楊汕眉頭一挑,對唐斌十分感興趣。


    然而意外的,聽到楊汕這話之後,文仲容尷尬的笑起來。抬起頭看一眼楊汕,他又將腦袋深深埋下去。


    楊汕心中一動,瞪大眼睛:“你不要告訴我,唐斌已經被你帶到我的營地裏了!”


    “大人見諒!我那兄弟身無分文,所以隻能來咱營裏討口飯吃。”文仲容尷尬的笑著,更加不好意思了。


    甚至見楊汕鼻孔喘著粗氣就要爆發,文仲容老老實實補充道:“不僅是唐斌,乜恭也來了。”


    話音未落,楊汕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楊再興!楊再興!趕緊給我滾出來!我讓你這幾天負責好家裏安全,你就給我像漁網一樣什麽人都往營裏放?”楊汕大聲咆哮著,對文仲容則視而不見。他這一次是真的生氣了,這廝做的太過分。之前求自己辦事也就罷了,這會兒居然還敢背著自己偷偷耍其他花樣?可笑,哪有誠意!


    文仲容這一次也不辯解了,低著頭一聲不吭,跪在那裏一動不動。


    而後聽到動靜的楊再興趕緊跑過來,看到楊汕大發雷霆的樣子不由心中一緊:“汕哥兒,又怎麽了?”


    “我問你,你是怎麽看守營寨的?這麽幾天,我這營裏到底來了多少外人和探子?”楊汕直言道。


    “什麽探子?大人你說什麽呢?”聽到是正事,楊再興的態度也規矩起來。


    “這位了不起的文仲容兄弟!前幾天讓你交口稱讚,豎起大拇指的文仲容兄弟,熱心的很呐!他的兩個兄弟在外麵又餓又累,他就主動把人家借到咱營裏來吃公糧!真好啊,這已經吃了幾天了?”


    楊汕冷嘲熱諷的說著,讓楊再興以及文仲容的臉色都變得十分難看。


    而後趕到的林衝也是格外不敢置信,他怎麽也想不到文仲容會做這種犯忌諱的事情。你是來求人的!哪怕付出了極大代價,你也是來求人的!這個時候再鬧出這種事,那豈不是自找麻煩?


    “我也不想的!隻是……我那倆兄弟如今身無分文,實在不忍心看他們在外麵受苦。”文仲容苦笑著,低聲解釋道:“為了崔野兄弟,我們其他三兄弟都可以說是散盡家財。這會兒別說隻能住荒郊野外,就連吃一口炊餅都已經是奢望。否則說實話,大人,誰又願意付出像我這樣的代價?”


    說著文仲容低頭看向自己的右臂,如今那邊已經空無一物。


    甚至在迴來營地後,還被楊兄弟特意從青州城找來大夫,又給削去了指節的長度。


    如今到這個程度,已經是一無所有。


    然而為了崔野,也為了其他兩個兄弟,文仲容還是甘願付出任何代價。隻要還有一絲希望,那麽他就願意忍受任何的責問批評。甚至哪怕是楊汕這會兒要去了他的性命,隻要事成他也甘心。


    聽到文仲容的話,楊再興有些動容。江湖義氣總是感人的,這讓他原本打算責問的話全部吞迴去。


    楊再興猶豫的看向楊汕:“汕哥兒,要不然算了吧?”


    楊汕氣笑了!


    正想責問,這時候外麵卻忽然傳來騷動:“休要傷我兄弟!文兄弟,我們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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