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高層中各懷心思,並各有算計。


    然而,中原四省戰場中的各方華族軍人們,卻結成了兄弟般的情誼。


    華族軍人們發現,散在四野的,都是“跑日”的民眾。


    退後一步是家園!


    華族軍人們都發瘋了!


    有打到彈盡糧絕寧願自殺也不後退的晉綏軍!


    也有那些願意用幾十甚至上百人的犧牲去換取一次炸坦克機會的某黨遊擊隊!


    一條又一條嚴陣以待的陣線,讓小鬼子正規軍感覺如同陷在泥灘裏一般,舉步難行。


    整個晉綏一帶打成了一片。再無黨派之分,也無中央與地方之分……在高層算計之時,戰區各方之間竟互相調劑著武器彈藥!由此造成的後果,就是給小鬼子來了個出乎意料。


    原本遊擊隊的裝備最差的。小鬼子也專挑遊擊隊下手……但是在暗中調劑之後,遊擊隊的裝備來了個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個大隊的小鬼子在強攻一個重鎮不利之後,調頭向著鄉野之中的遊擊隊撲去……遊擊隊手持中央軍及晉綏軍調劑過來的衝鋒槍,將措手不及的小鬼子被打得哭爹叫娘。在後邊見機得早的小鬼子連忙趴下,但是很快手榴彈卻落下來了!……剛剛以為撿了軟柿子的小鬼子這下才知道是捅了馬蜂窩,竟被裝備變了個樣子的遊擊隊迎頭擊潰!


    勇猛的遊擊隊一看小鬼子潰敗竟然從山下全軍撲了下來!


    什麽?遊擊隊在衝鋒?!鎮子裏的晉綏軍看得目瞪口呆:那可是一個大隊的小鬼子啊!


    一刀下去就是一股血泉衝天!一槍下去,就是一個暴頭。


    ……爽啊!在重鎮上看得熱血沸騰的晉綏軍終於忍不住了。


    “嘀嘀噠噠嘀嘀~~!”衝鋒號忽然吹響,裝備比遊擊隊強得多的晉綏軍也開始發起強攻了!


    就連容淩也沒預料到,華族軍隊第一次三方聯合,就自發打出的戰術和配合!他們開始逐漸穩住,不光是後撤的腳步慢了,而且在很多局部戰場開始出現了反擊!


    當戰況從前線傳遞到作戰參謀室,容淩越發的認定,在抗戰中堅持一個執政權力中心,是絕對必要的,扭成一股繩的華族軍人,暴發出了讓小鬼子都害怕的強大的力量。


    不等作戰參謀室發出反攻的命令,反攻的號角已在中原四省戰場展開。


    小鬼子已無法維持攻勢!大本營急了,總不能小鬼子正規軍損失慘重,而那些個偽土匪在一旁袖手旁觀。


    很快,從大本營裏的命令發到了各部分。


    “中條山、太行山、呂梁、太嶽等各處被偽土匪控製的山口均發現有異動……”一條緊急軍情送迴了作戰參謀室。


    這個情報一送達,所有人都滿頭大汗!


    最擔心的情況出現了,兩麵夾擊的情況下,三方各部還能堅持多久?那些個“跑日”的民眾還能堅持多久?


    跑日,跑日,一雙腿能跑得過小鬼子的機械化嗎?能跑得過子彈炮火嗎?


    蔣的眉頭擰了起來,望向容淩。


    容淩苦笑不已……蔣還真將她當成無所不能了。她已盡力讓重慶防空洞不至於發生慘案,再想更進一步,已非她所能。


    現在,隻能寄希望於中原四省的各部,能頂上去,救民眾於戰火。


    “救命啊!”


    “快逃啊!小鬼子來了。”


    “那邊,往那邊!……”


    “狗兒,你在哪?”


    “娘,娘!……”


    人群嚎哭著,慌張地亂逃,在慌亂中唿喚著家人……


    身後的槍聲越來越密集,民眾不得不向著三方聯軍的陣地跑去!隻有自己軍隊那一方,是沒有子彈的。


    而萬惡的小鬼子及偽土匪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要的就是民眾衝擊華族軍人防線的效果!


    開槍還是不開槍!?


    無數軍人望著已七跌八倒的民眾,手中的槍口顫抖著……


    …………


    容淩的雙手再一次的握緊了……她望向蔣,卻發現蔣根本不與她對視!


    果然是一代梟雄!


    容淩站在軍用地圖前,望向四麵八方漸漸圍向華山的箭頭……她明白了過來,蔣隻求大勝!這一仗,無論是晉綏軍,還是遊擊隊都是蔣眼中的犧牲品。


    他真正要決勝負的部隊是在中條山以南虎視眈眈的中央軍主力,是還在不動聲色悄悄飛赴戰區待命的四百多架英國人廉價賣到華族的木製飛機!


    隻要一切如願,中原四省之戰,將不光是把小鬼子至少趕出半個中原,還能把一切對抗的地方雜牌武裝清洗一遍……


    地位不同,決定就不同!


    現在被困在戰區裏死戰的各軍實際在蔣的眼中隻是棄子!無論他們表現的多麽的英勇,都隻是棄子。


    “因為校長的計劃,中原戰場被打成了一片死地,殘軍和難民背靠背在死地裏和小鬼子們進行著殊死的搏鬥;戰場上的慘烈我不是不能想象出來,但我也隻能把那種負罪感壓在心底,否則……”趁著吃飯的空當,戴立見容淩的臉色不對,對她解釋道。


    容淩微帶冷意,道:“我能理解,但是我不能接受!”


    戴立一滯……


    容淩又道:“如果僅僅隻是軍人,我能接受!畢竟軍人的天職,就是保護民眾,但是,中原四省數百萬的民眾……我不接受!”


    戴立苦笑了下,道:“聶容淩,講點道理好不好?就算是我們的軍人,在一個月,二個月,半年之前,有多少是拿著鋤頭的?又有多少是拿著筆的?”


    容淩還是道:“當他們拿著槍時,他們就是軍人!我不接受你的說法……”


    到了下午,終於有人按捺不住了。


    “中原四省各戰區戰況如此慘烈,為什麽空軍的出動卻如此之少?”周終於當麵質疑蔣。


    而閻錫山的情緒已經低落到沒有力氣去質問蔣了,他已斷定,蔣就是要打光晉綏軍!


    蔣輕輕一笑,忽然抬頭望向周:“如果我說我的目的就是反敗為勝把小鬼子趕出中原,而沒有半點借戰爭機會削弱貴軍實力的話,你一定不信,是嗎?”


    儒雅的周再也沉不住氣了:“不錯,我不信,至少不會完全信!”


    “我也不信!”閻錫山聞到火藥味,他也參戰了……


    “這是完整的作戰計劃,你們看過就明白了……”蔣終於開始攤牌,將早就製定好的計劃,分別給了周與閻,一人一份。


    “我隻知道一點,如果不能有效的消耗掉小鬼子在中原四省的力量,我們很難打勝仗!”蔣掃了一眼對麵的兩人:“靠什麽去消耗?隻能是人命……”


    周一目十行地把蔣遞過來的作戰計劃草草看完,不禁大吃一驚:按照這個計劃,就算北線小鬼子全部順利撤離,大概整個中原的小鬼子人數也所剩無幾了,蔣真要光複山西!


    隻是,這種光複……原本這裏是一個多勢力糾纏的地區,但是蔣的計劃順利實施的話,這裏就變得單純了……不但將小鬼子趕了出去,而且再無其他的勢力!


    “原來委員長一切都部署好了……”周雙眼逼視過來:“以犧牲我遊擊隊與晉綏軍為代價?”


    “難道你不認為,在整個中原,勢力越多,對抗戰越不利?!這句話甚至可以這麽說,在整個華族,勢力越多,對抗戰越不利……”蔣的眼神同樣鋒芒刺人。


    “也就是說,等我們的軍隊被消耗得差不多的時候,你將讓三十四師,五十八師,七十二師,從華山各山口衝出來,再與小鬼子決一死戰?”閻錫山的臉漲得通紅,“委員長,你太過狠毒了。那麽多的軍人,那麽多的民眾,都成了你的棋子!”


    “我相信,如果有退路,你們的任何部隊都不會這樣死拚;但是目前真的沒退路,這很好。我相信這才是真的三軍用命!”蔣淡淡的道:“除了這個方法外,難道你們還能想出更好的辦法來?”


    一切都在蔣的算計當中!周心中一驚:這一戰,還真是成就了蔣了,能將中原四省牢牢的掌控在他的手中!


    “放心吧,你們要求的空軍支援會出現的……”蔣又加了一句:“我不會放過一切機會消滅小鬼子,也隻有這樣才能把戲演的像,不是嗎?隻有這樣小鬼子才會認為我是在盡力挽救被困的各軍。更重要的是,由於你們的英勇戰鬥,小鬼子已無法從中原四省這個泥潭中脫身了……”


    眼見著自己最敬愛的一代偉人,已被蔣逼到了角落裏,容淩的心裏很是不安!


    她不由冷冷的道:“委員長,你這樣做,就能確保中原四省是中央的了嗎?”


    蔣一笑:“聶長官,不是你告訴我的嗎?小鬼子之所以在中原大舉動作,隻是一個煙霧彈,他們最主要的,還是要打蘇!所有的一切戰術,都是基於你的這個大膽假設!聶長官,你所有的假設都不曾錯過!所以……我認為,這一次也不會錯。”


    “校長,小鬼子大舉增兵我華族且南方各大敵占區的機場均有異動。千架零式已布置在了其中。”戴立匆匆的走了進來,臉色發白。


    蔣帶了絲漫不經心,道:“這不是什麽新聞了,很早小鬼子就在說了,但是這隻是煙霧彈……”


    忽然,蔣的臉色一變,望向容淩:“聶容淩,怎麽迴事?”


    容淩亦焦急了起來,但依舊冷冷的道:“委員長,你在以你的方式煎熬別人的心髒時候,會不會想到,你的心髒也會被小鬼子煎熬?我是說過小鬼子會打蘇,但是……在小鬼子連續吃虧的情況下,難道他們不會想著先報一箭之仇?”


    她有一萬個理由,相信小鬼子會盡快打蘇,其中包括美英的壓力,也包括小鬼子的野心!最主要的理由還是原本的時空,小鬼子就是這麽做的。但是,因為有她的存在,連續幹擾了好幾次小鬼子的行動,小鬼子竟拿華族為最大對手,先行將大批量的零式用在華族。


    千架的“零式”忽然出現,華族的天空將不再是華族的天空!華族空軍拿什麽來對付零式?就憑著自殺般駕著木製飛機的碰撞嗎?


    蔣再無消耗了兩方勢力的喜悅,他撲到了地圖上,喃喃的道:“不會的,不會的!聶容淩,你從來都不曾錯過!告訴我不會的。”


    容淩見蔣失態到根本不顧周與閻就在他的麵前,不由苦笑道:“委員長,我也希望不會!”


    蔣心裏的恐懼越來越深,如果小鬼子派出大量的零式戰機,這一次他會將把整個中原四省的抵抗力量全部斷送!還包括他已預投到戰場上準備給小鬼子致命一擊的三個精銳師。


    他望向容淩……


    容淩苦澀的搖了搖頭……她不是神!中原四省戰區的所有優勢,在零式的天空下,消失殆盡!


    蔣麻木地下著命令,讓廣東戰區做好一切作戰準備、讓江南和蘇北時刻準備血戰、讓各部做好防空、讓軍統的各處間諜站報告該地區的小鬼子空中活動情況……他還是時不時的望向容淩,希望容淩能像以往一樣,給他一點信心,一點決斷!


    容淩的眼睛掃向地圖:如果這時候全線進攻,一定能讓小鬼子措手不及,但隨之而來小鬼子的報複性的打擊也會接著而來,數不清的零式將把整個中原地段毀成碎片!


    此時,不僅蔣已失態,就連先前暗自竊喜著蔣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周與閻也發現不對勁!


    在這一刻,兩人再無暗喜,而是同樣憂心忡忡了起來。


    “怎麽辦?”周問道。


    “怎麽辦?我怎麽知道怎麽辦?”閻錫山也道。


    蔣失神的道:“隻有撤退了!沒辦法了,原先的計劃作廢,這樣還能保存一部分的實力。”隻有這樣,才能保住中原四省中,還能有一部分的抵抗力量,不至於全成空白。


    看著蔣的樣子,容淩心裏的冷意悄悄的化解……外憂內患之下,他也很難!他一方麵做夢都想著打跑小鬼子,另一方麵,也做夢都想將華族所有的其他勢力都消耗殆盡!所以,才造成如今之局麵。


    眼見著蔣搖搖欲墜,他的精神都快崩潰了!容淩不由上前一步,扶住了蔣:“是我的錯!是我不該那麽肯定!是我沒有想到,小鬼子能用零式轟炸重慶,便能用零式來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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