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試探,互相拆台,互相上眼藥。


    容淩與李泰兩人做得熟練之極。


    李泰越喝越驚心……他沒有想到,前幾****暗中折騰出來的東西,竟沒有讓他的大哥受到絲毫的影響,而他的父皇,亦仿佛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般,與兩個兒子之間談笑晏晏,並不時的扯上朝堂上的一些趣事。


    “父皇,程叔叔又在朝堂上罵起來了?”容淩笑問。


    “是啊,今日還是好的。隻扯了言官的胡子,要是往日,還得一個大耳括子扇過去。”李世民搖搖頭,道:“他就是個渾不吝的。”


    容淩露出笑意來:“他這個渾不吝,卻就服父皇。”


    李泰也湊趣道:“除了父皇,誰也不能壓得住這幾個武將,像程叔叔,李績叔叔,侯叔叔……沒有一個不是以一抵百之輩,卻隻肯聽父皇的。”


    “不聽父皇的,難道聽別人的?”容淩噎了一句。


    李世民笑了笑,如春風般和暖,語氣中頗有些不以為然:“那幫老殺才,為我們李家江山出了不少力,流了不少的血,由著他們在朝堂上跳吧。”


    “是。父皇。”容淩笑道。大唐從立國到如今,就是一段無法言說的曆史,從高祖起兵反隋,到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立國十多年,所有發生的大事件都從道義上站不住腳。所謂的律法,道德,規矩等等,隻是在對自己有利時偽裝自己的一件衣裳,一旦對自己無利,這件衣裳便會被毫無顧忌地撕開來,一刀一槍殺個痛快,殺完後抖一抖身上的血跡,繼續將扔在地上的這件衣裳拾起來披在身上,眨眼間又是仁義道德君子形象,角色轉換非常自然,天衣無縫。


    所以,此時的父子三人,就很好的詮釋了這種利與道。李世民拉一個打一個。不僅他自己這麽認為,容淩與李泰也這麽認為。所以,在兩個兒子中任何一個站上風時,李世民不介意拉另一個一把。


    三人各懷心思,卻上演著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不知不覺中,父子三人已微醺。


    “父皇,前日裏是兒臣鬧得太大了。”容淩沒有半分的忐忑,當著李泰的麵就說了出來。


    李泰的目光注視著酒杯,不知想著什麽。


    “殺個把奴才而已,算大嗎?”李世民淡淡問道。


    “可終究是父皇賞的人。”


    “賞你的就是你的人。你是太子,別說處置一個奴才,就是將東宮拆了,又能算得了什麽?”李世民依舊淡淡的道。


    容淩歎道:“父皇,也就是父皇,才能有這般寬廣的心胸。兒臣以後一定多注意,不再惹父皇生氣。”多注意小錯不斷,大錯不犯!不然今日之維護就該給李泰了。一個完美的,有能力的太子,並不是李世民需要的,不然李世民也不可能抬起李泰來給李承乾打擂台。


    李世民嘴角勾起一抹笑:“朕有你們這樣的兩個好兒子,江山何愁。”


    容淩與李泰兩人下意識的對視一眼,然後又掉轉了目光。兩人彼此都明白,他們以後是兄弟,也將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有這麽一個雄才大略,至死都不會放權的父皇,他們身不由已!


    李世民問容淩,道:“你怎麽看玄武門之變?”


    玄武門既是李世民得意之作,又是他心裏永遠的痛!他這一生幹過最不光彩的事便是玄武門之變,提起這事便心虛,登基後立誌做個繼往開來的聖君,可是聖君的來路卻不正。


    他這一問,就等於是誅心之問。


    容淩坦然的答道:“自古以來便是成王敗寇,叔父等人不如父皇,便應該讓賢於父皇。至於手段,不過是為了達成目的的途徑罷了,不必過於拘泥。”


    李世民接著問道:“泰兒,你怎麽看?”


    李泰撓了撓頭:“我沒有大哥讀的書多,隻知道曾有一個高僧說過,心中莫懷嗔意,有了嗔意,便入了魔障……”


    李世民笑道:“你覺得我入了魔障?”


    李泰看了他一眼,也非常坦率地道:“是。”


    容淩不由看了李泰一眼,此人真真是個聰明人,實在小瞧不得。


    李世民笑著搖搖頭,癡癡看著遠方發呆。


    良久,李世民忽然道:“你們兩人都說出了很不錯的答案!可是,隻要朕是真正為了萬民著想,就算是入了魔障又有何妨?!朕從來知道,如果是我的大哥坐了朕這個位置,不可能比我做的更好。所以,功過由後人去評說,朕……隻憑著本心就好,你們也一樣。”


    好一個隻憑著本心!今日既是試探,亦是由李世民將容淩與李泰之間的戰鼓敲響!


    如今坐在一起的父子三人,兩個是棋子,一個是下棋的人。雖然下棋的人有下棋人的想法,但是拿兩個兒子作棋子……


    看著兩個談笑晏晏同樣優秀的兒子,李世民心頭忽然生出一股悲涼。


    如此決定,注定要毀了其中一個兒子的一生!


    一絲淡淡的傷感一閃而逝。


    隻怪生在帝王家啊!他從來不是個好父親,寵愛太子李承乾的同時,對魏王也十分看重,沒人知道他為何有如此矛盾的行為,按說太子是他親自冊立的,為了幫太子樹立權威,便不能對其他的皇子太過寵愛,否則便是打擊了太子的威信。然而,他卻明白自己為何會這麽做。


    暗暗歎口氣,李世民道:“父皇有些乏了,你們退下吧。”


    …………


    容淩與李泰兩人走在漫漫的宮路上,誰也沒有說話。


    良久,在即將分開時,李泰才道:“大哥,估計今日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大哥了。”


    容淩點了點頭,笑得卻有些古怪:“你確定?”


    “唔,我就不信你看得不明白……事畢之後,隻希望千年之後,我的聲譽不要太壞!”李泰的聲音頓時大了起來。


    聲譽?容淩不由心裏嘀咕,大唐李家有過這東西嗎?自從李世民把哥哥,弟弟幹掉,把老子逼進了後宮,再把嫂子,弟媳弄進自己的後宮,其後更有李治將父親的妃子武才人弄成皇後!聲譽兩字從來都與大唐李家無緣:“嗬嗬……二弟,聲譽這玩意兒,從來都是給弱者看的,而強者從來都不會在意這些。”


    李泰道:“這麽說,大哥與我一樣,是準備無所不用其極了?”


    容淩搖了搖頭,無論是李世民,還是李泰,誰都不會想到,最終的贏家會是如今還是小屁孩的李治吧……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容淩突然覺得李承乾很可憐,李泰亦很可憐!嗬……


    “二弟,時也,勢也,你我都逃不開,避不了。隻能一戰。不過,嘿嘿……”容淩悠悠的道。不過,她的心裏自有思量,既然最終是李治坐了江山,她又要完成李承乾的願望,少不得多從李治身上想想法子了。反正她隻求完成任務,又不是真的要搶皇位!


    李世民算來算去,算計的是他自己的兒子。


    而容淩則不是!


    所以,容淩的進退之間,比起李泰來要從容的多。


    此時表現在言語上,便是李泰比容淩要急切的多。


    由不得李泰不急切!任誰爭皇位,失敗便隻有死。李承乾如是,李泰亦如是!


    “怎麽說?”


    容淩斜了一眼李泰,點了一下:“父皇從來都不止我們兩個兒子!”


    李泰心裏一突,接著在心裏算了又算……他始終都不曾算到李治的頭上:“嗬……是啊,可是嫡出的兄弟加上雉奴隻有我們三個。想來我們兩人無論是誰坐上了皇位,都不會太孤獨,畢竟還是雉奴這個親兄弟在……我們倒是比父皇要幸運。”


    見李泰並不曾考慮李治,容淩也不明說,隻道:“各憑本事吧。”


    她已言盡於此,至於李泰終究要怎麽做,她並不想過多的幹涉。


    爭便爭吧,殺便殺吧。


    又能如何?


    她隻管完成任務就好,至於到底是誰坐上皇位,於容淩而言,並無太多的幹係。


    想到李泰所為,再想到李世民所為,無怪最後李承乾會說出那樣一句千古有名的混帳話來:“我作天子,當肆吾欲,有諫者,我殺之,殺五百人,豈不定?”


    搖搖頭,容淩看著已將她當作生死大敵的李泰離開,然後歎了口氣,道:“怎麽辦?怎麽李承乾就非要保那個稱心呢?”想到迴東宮後就要麵對那個妖孽般的稱心,她不禁微微遲疑了一下。


    不過,隻是遲疑了一小會兒,容淩便邁開了步子,然後迴了東宮。


    內殿裏靜悄悄的,容淩抬步走進,經過窗子時,發現幾上擺滿了菜肴,桌旁一個紅泥小爐,爐上溫著一壺酒,很顯然這是為他準備的。


    眼角餘光一掃,容淩又發現稱心背對著門坐在桌案前,手臂微微的動著。


    容淩很是奇怪,便沒有作聲,揮手讓人退下,然後再望向屋裏。


    稱心的俏臉在燭光的搖曳下光潔如嬰兒般嫩滑……


    不過,他的嘴裏卻含著些食物,吃得很是歡快!


    纖纖素手在雞腿上一扯,便將一整隻雞腿給扯了下來,放在嘴裏,咀嚼得津津有味。


    容淩站在窗外,愕然看著渾然不覺的稱心。


    這……還是那個稱心嗎?呃……就是個偷嘴的孩子罷了。


    容淩在外麵靜靜地看著,靜室內隻聽得到稱心的咀嚼聲……她從來沒見過稱心的這一麵!


    不知過了多久,稱心終於滿足而歎!


    聽著這聲歎息,容淩不自覺的想到,是不是東宮太過貧窮了?竟讓受寵如斯的稱心從來都不曾吃飽過?


    “怎麽辦?怎麽辦?太子應該快迴來了……”稱心急得團團轉,又抽了一下他的嘴:“叫你管不住!叫你偷吃。”


    片刻之後,稱心都沒有想出法子來,便望了望窗外。


    容淩急忙退了一下,隱住身影。


    稱心發現沒有任何看見,眼珠子轉了好幾轉,便掃向旁邊的淨桶……


    容淩的嘴角直抽抽!


    上好的食物被稱心直接倒入到了淨桶裏!


    毀屍滅跡且幹淨利落!


    然後才跪坐在幾旁,眼觀鼻,鼻觀心,靜靜的等著容淩的歸來。


    容淩先是笑了笑,接著又靜了靜心,才站在窗外輕咳了一聲。


    稱心先是一驚,接著麵部又是一喜,然後快步的走了出來,對著容淩道:“太子,你迴來了?”


    見容淩嗅了嗅,稱心垂頭輕聲道:“本來為太子準備了吃食,可是時間太久,都冷了。奴便將其都倒了。奴這就叫人去安排。”


    容淩笑道:“不必。剛與父皇一起吃過了。”接著便脫去身上的衣衫。


    稱心自然而然的接過容淩的衣衫,對容淩道:“太子,今日入宮可曾順利?”仿佛剛剛偷吃的,根本不是稱心……呃,仿佛這房間裏從來都不曾有過食物。


    容淩望向稱心:“稱心,你可吃過了?”


    稱心絕美的容顏上,現出一絲慌亂:“奴吃過了。”


    容淩忍住笑:“是吃過了,孤發現你的嘴角還有油光閃現。”


    “啊?”稱心終於將慌亂浮於表麵:“怎麽會?奴都擦幹淨了。”


    “嗯?”容淩似笑非笑的盯著稱心,心裏不由感慨,怪不得李承乾會對稱心那麽在意……這般絕美的容顏,對李承乾體貼入微,又時不時的露出這樣的孩子氣來!怎能不勾得李承乾對其另眼相看!


    “呃……太子,奴……奴……”


    容淩勾住稱心的下額,道:“不過是一頓飯而已,吃了就吃了,孤怎麽舍得怪你?”


    稱心的俏臉一紅:“奴等得太久了,所以……所以……”


    “噓!別解釋。稱心,孤喜歡看你這樣。”容淩道:“不過以後偷吃,可要將嘴擦幹淨了才是。”


    稱心紅著臉稱是:“太子,奴去廚房裏看看去……”


    見稱心一臉的羞愧之意,容淩便放了他離開:“嗯,別耽誤太久了。”


    眼見著稱心一路跌跌撞撞的離開,容淩的唇角勾起笑意來。原本以為自己多多少少會反感這樣的佞童,但是現在,她對稱心,並沒有什麽反感之意,反而無端的生出些許的憐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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